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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一
“念长风,纵使你得到全天下的宠爱又如何,你才是那个最可悲的人,正因为他们爱你,所以注定得不到你!你这种人只配孤独地活着!”
青衣的话不断回响在耳边,她茫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南勋,手中的白骨之剑哐当掉地,踉跄着后退几步,不停地搓着手似乎想把某些脏东西甩掉。她做了什么?她居然杀了南勋!那是她的弟弟啊!不对,她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梦醒了就好了,梦醒了南勋还活着,闻以陌、苏祁都还在,都还在的。
可是,这个梦为什么这么真实。念长风忽然掩面失声痛哭起来,她只想他们都好好活着。
如果没有她,苏祁和夫卫姜还在盐亭小筑,一人磨墨,一人作诗;如果没有她,南勋和青衣还在魔界两厢安好;如果没有她,闻以陌还在农家小院,等那个他牵挂了千年的人。
没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最该死的人其实是她。
思维混乱中,念长风捡起地上的剑。阳光底下,微微泛黄的白骨之剑闪着幽幽的白光,发出长长的低吟。
既然这一切因她而起,那么,现在就以她而终。
画出一个漂亮的剑花,白骨之剑再一次被它的主人遗落在地。
念长风睁大双眼,看着夕阳渐沉的天空,一只落单的候鸟掠过她的视线,渐渐地消失在天际。鸟儿,你也在寻找回家的方向吗?你看,我们都是一类人,活该被孤独侵蚀。
世间仿佛一切都静了下来,静到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几颗调皮的星已经迫不及待从云间蹿了出来,闪着微弱的光,让人不忍心忽视它的美。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去三月兮……”
谁家的女儿又在唱那呼唤远方爱人的歌,在外漂泊的郎啊,如果你听到了就快快归来吧,莫让良人染了白霜,辜负了一世安好。
“我是谁?”原野上,红衫女子目眺远方,神情飘渺。一瀑青丝长及脚踝,随意的用一段红锦束在身后,耳坠的流苏垂到了锁骨处,眼下用金粉勾着一弯新月,左眼天生蓝眸,眉间尽显哀伤。
“回神君,您乃上界水神,掌管天下江河湖泊。千年前,您下界历劫,今已功德圆满,以云恭请神君归位。”一丈外,绿衫女子恭恭敬敬地答道。听着她的话,念长风脑海深处的一些东西破土而出。对,她是高高在上的神,无所不能的神,她自己却万分厌恶的神。
以云,以陌。她又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踏入了这万丈深渊。“你哥哥的事,恨我吗?”
绿衫女子愣了一下,继而答道:“能为神君牺牲是哥哥的福分,以云又怎会恨呢。”
福气?只怕他遇见她是他的晦气吧。
“呵。”念长风苦笑一声,“你恨也是应该的。神,本就该被世人所恨。小丫头,记住了,这世间最难做的便是神,只配孤独地活着。”
以云还未明白她的意思,却见她已慢步离去,从念长风微动的嘴角来看,她似乎还说了句什么。以云侧耳细听,好半天才听明白——“人生若只如初见,回眸之处,已是天上人间”。
那些话,飘在风中,随风远去。
引二
万年前,九天之上。
“长风,你可想好了?”一袭白袍的男子回过身来,一张银色的面具遮在脸上,看不见神情。
“是。”红衫女子微微俯首,“长风甘愿下界历劫,望上神恩准。”
“也罢,你去罢。”
临界崖。
“以陌,我走后水司的事就交给你了。记着,每月初一子时别忘了收集七心树顶的露珠,那可是提升修为的好东西呢。”红衫女子信步现在临界崖顶,风肆意地穿过她的发。
“神君,你何苦……”一个灰袍男子静默地现在她身后,垂首听着女子的吩咐。
“是啊,何苦。”女子回过头朝他明媚一笑,“高高在上的神坐久了也会乏味的,更何况,这世间最难做的便是神。”
那一笑,连闻以陌都怔住了。
千百年来,他在她脸上看到永远只有宁静和淡然。第一次发现她也有如普通人一般的快乐。
还未等闻以陌回过神来,女子已纵身从临界崖上跃下。一抹娇艳的红色在他的眼里一点一点变小直至消失,最后,又只剩下那茫茫云海。
他转身走下临界崖,还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只觉着,这地方确实太冷清了些。
引三
“长风,你悔否?”一袭粉衫的青衣站在念长风身前,食指轻抬她的下颌。
“悔不不悔,长风不知,但却明白,南勋是我此生最在乎的人,他若不在,我苟且于世也无意义。”被捆仙索束缚着甚是难受,念长风半跪在地,勉强支起身子,水蓝色的衫子上早已血迹斑斑。蓬头垢面,形容此时的她也不为过。
“你!”青衣对她也甚是无奈,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倔脾气,跟你在一起的人早晚被你害死。都什么时候了,还任性!”
“青衣,你不必劝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认。”念长风苦笑道。
青衣眉头紧锁,忽又想起了什么,半蹲在她身边道:“天雷劫你是知道的,能在它底下存活下来的能有几人?以你现在的身子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定会魂飞魄散。他最听你的话了,你……劝他回来吧。”
“相识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么?”她明白,青衣是为她好,可是她又怎会忍心看着南勋死呢。
见好友心意已决,青衣知道自己再劝也无济于事。起身背对着她,目光飘渺,似自言自语道:“依着他对你的感情,会回来救你吧。”
“那你觉得我会跟他走吗?”
青衣回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顿了顿,听她继续道:“这是我欠仙界的一笔血债,他死或者我死。你觉得我会选谁?所以,即便南勋来我也不会跟他走。”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青衣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该说着什么,索性转过身不看她。
天上的云越来越厚,只有几缕阳光借着云层的缝隙透下来。在念长风的身后几丈处有一座黑色石台,在石台中央竖着一根两人合抱粗的石柱,没有一丝繁琐的花纹,只是单纯的黑。除此之外,石柱上还挂着两根小孩手臂粗细的铁链。
千百年来,在这根柱子上处死的妖魔不计其数,所以,这柱子又被成为伏魔柱。当然,在这儿处死的仙也不在少数。
当念长风第一次从先生口中知道这个地方时,也只能轻叹一句“世人羡仙憎魔,可仙魔谁又分得清”。
她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死在这伏魔柱下。
迄今为止,在伏魔柱下经历的天雷劫还能活下来的只有两人。一仙一魔。银月牙,魔界前任大护法,因爱上了仙界无极城城主言时修,误杀了文华仙尊的小女儿,遂,被判天雷劫。谁知就在行刑当时,言时修突然出来,散尽修为变成活死人才保住了她一命。认谁一时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于是就带着言时修逃到了人界,素日里靠取仙魔的内丹给他续命,结果被黑白两道同时追杀。因爱成怨也因爱成痴。夫卫姜,一个散游仙人,没人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历劫后便不知所踪。直到现在,他在仙界也是一个谜。
引雷台,引的便是那九天之上的雷火。
世有三界,人、仙、魔。相传,还有一界,神界。不过,也只是相传而已。
天地之初,三界便没有消停过,尤其以仙魔二界为著。近些年来,老魔尊日渐年老体衰,手下的妖魔更是蠢蠢欲动,加之念长风的弟弟南勋偷习仙门禁术血竭引后被逐出仙门,这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杀了老魔尊拥南勋为王,发动了这场蓄谋已久的战争。
而念长风作为南勋的姐姐,则被那群仙界的老顽固认为她根本就是魔界派来的卧底,而被处以极刑。
念长风不怨任何人,只是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来选择修仙,也突然之间分不清到底什么是仙什么是魔。
云层彻底遮住了最后一缕光,天地立刻暗了下来,伏魔谷忽然起了风,飞石走砾,教人睁不开眼睛。念长风似乎觉得风也是黑的。
“来人。”青衣看了念长风一眼,一旁的两名弟子应声上前,“长风,这一别便是永不相见了。”
“帮我最后一次吧。”念长风笑着迎上她的目光,声音轻轻的,迅速被卷进风里。“我想干干净净地走。”
青衣点点头,右手在她头顶一挥,眨眼间,念长风已换上了干净的素服,一瀑青丝也已用发带束好,就连捆仙索青衣也收了回去。
“多谢了。”
“行刑!”
不过是几丈的距离,念长风却像走了几年。
几十年的时间在仙的眼里不过是匆匆一瞥,而在那些人的眼里却是一个生老病死的循环。念长风也时常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选择带南勋来仙门求仙,如今的他们也不知在这凡世间的哪一个角落。只可惜,如果只能是如果。
“引雷!”
“轰!轰!轰!”
“卡擦!”三声巨响过后,一条紫色闪电盘旋在引雷台的上空,顺着伏魔柱接引到念长风身上。
“啊——”撕心裂肺的痛。仿佛从内脏到四肢都活活撕裂了一般,刹那间,秀发散开翻飞,素服成了血衣,嘴角带血,脸色惨白,恍若来自地狱的修罗。
念长风咬紧牙关,可身体的剧痛再一次让她厉声尖叫起来。这一次,仿佛是来着灵魂深处的共鸣。
引雷台在的青衣只能远远地看着,心如刀绞。然而下一刻,一道黑色身影从她身旁掠过,直接冲进了引雷台。青衣的眼神慢慢变得平静,甚至冷漠。她知道,一个可怕的念头正在她心底慢慢滋生。
会是南勋么?念长风吃力地睁开双眼,无力地看着来人,奈何嗓子干哑得厉害,挣扎了半天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不多时,念长风连睁眼的力气也没了,黑影也已到了她跟前。果然是南勋,他脸色苍白,嘴角带血。一掌击在伏魔柱上,竟活生生将那铁链震断了。怀抱着已经半昏迷的念长风眨眼间就出了引雷台,天也一下子放晴了。
青衣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指甲深深嵌入血肉中,她没想到南勋居然把念长风从天雷劫下抢了回来。
终是支撑不住,南勋在空中摇晃了几下,突然跌落下来。怀中却依然紧紧搂着念长风。喉中一甜,害怕怀中人担心,于是又将血咽了回去,大口喘着粗气,尽量将气息调节平稳。
念长风歪倒在他怀中,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随着血一点一点消失,那些血在她的身下很快汇成了一个小血洼。
南勋像个孩子般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抓着她的手不住的颤抖,眼里满满的全是恐惧。最后一咬牙,将右手覆在她额头上,把灵力源源不断的过渡给她。
“快走,听话!”念长风拼尽权利挣开他的手。
“闭嘴!”南勋看了她一眼,不顾阻拦,继续输灵力给她,“你会活下去的。”
会活下去的。
这算自我安慰么?念长风想笑:“南勋,你这是何苦呢,只要你活着,姐姐死也甘愿,今天,只怕我们姐弟的缘分是要尽了。”
“哈!缘分?”南勋听了她的话长笑一声,继而久久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像一潭深水,念长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念长风,你跟我谈缘分,我和你的缘分早就尽了。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却偏偏把我推给青衣;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却偏要以我姐姐的身份在我身边!念长风,想得到你的爱有那么难吗?其实你才是那个最冷酷的人吧!”
说到最后,南勋已哽咽起来,他轻轻捧起怀中人的脸,一滴泪划过他的脸颊滴进念长风的左眼中。
“上穷碧落下黄泉,终有一日,我会铺十里红妆来娶你。”
念长风无力地瞪大双眼,瞳孔一点一点扩大,生气一点一点流失。她最后眼神聚焦的地方是南勋的身后,在那里,青衣漠然地看着她,她慢慢摊开右手,一枚赤红的钢针出现在她手心。念长风认得,那是本门又一禁术——噬魂针。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念长风居然想笑,她到底还是太天真了,愿来生绝不涉足仙魔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