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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湖水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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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湖并不是影子做的。
  这里与寇德所在的城堡正好处于整个大陆的两端,之所以从来没出现在那个国度的任何一张地图上,是因为两者相距实在太过遥远,即便是一个人在婴儿时期就乘车出发,直至他老死为止都没法走到影湖所在的地方。
  影湖其实是两个湖泊。名为奥恩的森林突兀的被一座高山所截断,高山东西走向延伸出去形成一条山脉,在山脉的两侧各有一个湖泊。两者对称分布,无论形状还是颜色,甚至连湖水的深浅都一模一样,就像一个湖泊是另一个的影子。
  每到旱季的时候,两个湖泊同时变得枯萎,每到雨季,又同时变得丰盈,无论盈亏,他们都时刻保持着相同的步伐,就好像一对夫唱妇随的夫妻,从来也没见闹过矛盾,永远的心有灵犀。
  但是却永生也没有见过彼此。
  两个湖泊皆澄澈似明镜,但是水中却生长着一种食肉的怪鱼,它们每一条都像米粒一般大小,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察觉,就是这样的小鱼,在每片水域中分布着亿万条,每当有活物投进水中,结果都难逃瞬间变成一具枯骨的命运。
  寇德听完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姐,你是怪老头请来逗我的吗?不带这样捉弄人的好不好……
  石屋里面是水,食物外面是食人鱼,这不是让我在两种死法当中选择一个喜欢的吗?
  寇德一时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女神仍然高冷的姿态拒人千里的端坐在识海。看得他心灰意冷,噗通一声坐在了水里。
  “爱怎样就怎样吧,什么淹死还是被啃死,该来得就让他来,就当老子活够了!”
  女神仍不为所动。
  水渐渐升高,漫过了他的脖子,肺部感到了鼓胀的压力,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他不得不重新站起身。
  没有出出路了,怎么办?
  在他少年的时候就曾经在无望的幻想中预演过无数种死法,而其中最恐怖最痛苦的莫过死于无情的水火。
  他此刻心急如焚,头顶的珠光兀自没心没肺的洒下森森的白光,他掬起一捧水,澄净却冷冽,让他忍不住想到,将来要是有一刻,这些水灌进自己的肺里会有多么的痛苦。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本书,扉页上宿命两个字依然清晰如故,看来这本书是不怕被水浸湿的。寇德甩了甩上面的水珠,翻开第一页,上面印着水珠经过留下的辙印,但是却没有任何字迹。接着向后翻,依然空无一字,寇德自嘲的咧咧嘴,如果自己能参透这本无字天书,没准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水已经升到他的小腹。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水的事,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七个非金非木的小玩偶在手中翻看着。
  第一个是兽身人面的怪物,第二个他将玩偶转个方向正面对着自己,是那个双肩各有一只秃鹰的大斧子,第三个是肚子圆滚滚的矮冬瓜,第四个是身材纤细妖娆的女妖,她手中的短笛正放在唇上轻轻吹着,第五个是一个手握重剑身披铠甲的大叔,第六个是蒙着双眼身后背着一张短弓的女人,第七个最特别,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它的样子,只能说它像一团聚在一起的云雾。
  这就是自己的七个神仆。
  他想象着自己把石头往天上一扔,念句咒语,然后大喊一声:“去吧!阿里巴巴!”或者“去吧,哮天犬,去吧矮冬瓜……”之类的,然后眼前金光一闪,出现了一排天兵天将,将自己迎接出这个鬼地方。
  呵呵,天真极了……
  好吧,那么……不是还有只黑猫呢吗?
  对,猫不是爱吃鱼嘛,何况自己这只还是神猫,没准就能震慑住湖里的怪鱼呢?
  他扭头看了看正蹲在及肩头打盹的小黑,然后默默打消了上面的念头。
  水升到了他的两肋,好像进水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以这样的速度,估计不出十分钟就能灌满整间石屋。
  这是他人生的最后十分钟了。
  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被恐惧攥紧的心脏连同双手一起,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他竟然一时间想不起,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皱着眉头,左手紧紧捏着衣服的袖口,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思考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他恍然惊觉,水已经将要没过他的口鼻了。
  小黑这时候当然蹲在他的头顶,寇德无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晃动着身体,轻轻的在水里游动起来,保持姿势让自己浮在水面上。
  临终的一刻,竟然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没有想到,不知道这是不是种极大地悲哀。
  寇德在水中越浮越高,突然想到,要是这是在影湖的湖底,那为什么水不是直接轰隆一声灌进来,而是要一丝一丝的填满这里呢?头顶的明珠明明是镶嵌在石屋的棚顶的,如果石屋的棚顶本来就是湖泊底部的话,明珠又是嵌在什么东西之上呢。
  眼看自己的头就要触到石屋的棚顶了,其中还有一丝空隙,剩下不多的空气,也许这一呼一吸之间,就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口气了。
  终于,在深深吸了最后一口空气之后,最后一丝空隙也终于被填满了。
  寇德憋着一口气,在水里挣扎着,用手去碰触头上的棚顶,根本无法推动,明珠的亮光在冰凉的水中,也变得昏暗无力。
  他感到胸口膨胀的力量,像是要从里面爆炸一样挤压着自己。
  石屋顶部肯定是行不通了,那么最后一步,只有尝试相反的方向了,如果再行不通,那就这样吧。
  他瞥了一眼挂在胸口的黑猫,感觉有点过意不去的惭愧,本来它好好的在石室架子上待着,为了自由而选了自己,哪知道还没过去几个小时,就要跟着自己一起淹死在这间不见天日的鬼房间里。
  想到这儿,他双臂用尽所有的力气,猛然一推石屋的棚顶,将自己向原来的地面推去。
  眼看双脚就要触碰到地面了,却发现根本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反而虚无的无从着力。很快双腿就“陷入”了地面里,接着去势不减,他整个人就跟着穿了出去。
  原来出路这就是所谓的影湖之下,只要自己这样一直向下,哦不,向上飘去,就会浮出水面的吧。
  他现在开始对一切都不那么肯定了。
  只要不惊动湖里的怪鱼,自己就会有一线的生机。
  他将小黑掖进怀里,此时他的肺部像是燃烧一样鼓胀,脑袋也开始眩晕起来,他开始手脚并用的向上游着。
  但是,却一直没有看到本该透过湖面渗下的任何光亮。
  绝望,无声地将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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