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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夜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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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笑花是什么人呢?雁荡派年轻一辈中修为最高的弟子,雁荡落日峰上败柳山庄的主人。在雁荡七绝剑中排名第五,剑法算不得如何高深精湛,但胜在诡异多变,加上性格反复无常,最爱虐杀对手,非常难缠。所以江湖上实力不如他的,不敢招惹他,实力比他强的,也都不愿意招惹这个麻烦。
  萧潇面色不变,心底里却暗暗叫苦,怎么平地里钻出这样一根恶心的搅翔棍,看来这次非得要拼出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了。
  姬笑花穿着一身蓝色皂袍,长得并不好看。眯眯眼,卧蚕眉,鹰钩鼻,薄情唇,面色中还透着一抹病态的苍白。走路的时候,无声无息,脚步虚浮无力,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只见他步履蹒跚,仿佛费尽全身力气才好不容易挪到萧潇面前,还从怀里掏出一张白手绢有模有样的擦擦汗。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白手绢仔细整齐地叠好,放入怀中。
  他右手扶着腰带,左手抚摸着下巴上那一撮青涩的胡渣,用一种轻佻猥琐的语气说道:“哟!这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青城霸王花,怎么变得这般狼狈?可是身上受伤了?快快脱却衣衫,让本大侠来帮你好好检查检查。你说说你,好好的青城执剑大师姐不当,非得要到这里来受罪。看这憔悴的小模样,我都有些不忍心下手杀你了。”
  对于姬笑花的话,萧潇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和愤怒。她很明白,一个被对手左右情绪的剑客,浑身上下都是破绽。而破绽往往会让自己付出惨重的代价,也许是一只手、一只脚,也许是一条命。此刻,她攥着长剑,眼睛死死盯住姬笑花扶在腰间的右手,手心里已是汗水淋漓。她不能松懈,不能愤怒,唯有努力调控情绪使自己的内心得以沉静。
  这时候,姬笑花那独有的刺耳声音又传了过来:“我知道江湖上有很多人看不起我,觉得我做事狠辣不留余地,没有一点点名门正派的风度。那些个自诩名门正派,风度翩翩的少侠高手都不愿跟我打交道,有的还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想要干掉我,踩着我的尸体上位?可结果呢?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每年死在我手中的不知道有多少?真是可笑至极!但你不一样,你很聪明,也从不小看你的对手。如果你刚才对我出手,我敢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哎呀呀,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还真有些舍不得下手了,怎么办?”
  脸上挂着笑容,一双猥琐的眯眯眼里却突然射出一道毫不掩饰的杀气,毫无疑问,姬笑花已然动了杀心。
  夜深了,雾浓了,月光星光在浓雾的掩盖下也变得黯淡起来。小镇的百姓经过一天的劳累,早已进入了安稳的睡眠。今晚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以往驻扎在此地的门派弟子和商号趟子手,一个都没有出现。方圆数里万籁俱寂,除了听到草丛深处悉嗦作响,就只剩下从巷弄深处里传来的阵阵蛙鸣了。似乎谁都没能察觉笼罩在这黑夜中的重重杀机。
  突然,姬笑花右肩略微向前一耸,扶在腰上的手一把将腰带抽出,冲着萧潇白皙的脖颈就是一划拉,正是那败柳剑法中的起手式“弱不禁风”。姬笑花为人阴险毒辣,深知处处留一手的重要性。所以他的败柳剑其实并非平日所使长剑,而是那缠在腰间,表面上伪装得像根普通腰带的精钢软剑。别看这软剑样貌平淡无奇,死在这剑下的江湖好手却是多不胜数。今夜自己特意不带佩剑,故意用前面那番神经叨叨的行为言语来迷惑对方,以此降低敌人防备加上这不知练习过几万次的出招。在姬笑花眼中看来,萧潇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可事情偏偏出人意料,早在姬笑花右肩耸动的那个时间,萧潇如同未卜先知,催动内力,身形连连急退十多歩,避开了姬笑花的有效攻击范围。
  姬笑花招式落空,不免有些诧异:“这败柳剑乃是用机关奇巧之术打造,平日里很少使用,除了几位师兄弟,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萧潇冷冷一笑:“你未免有些自视过高了吧?难不成你还以为雁荡派的机巧之术就无人能够看破吗?我萧潇武艺不精,可绝不是一个什么准备都没有,就独闯雁荡派的愣头青。早在半个月前,我就暗地里找人调查你了。这败柳剑看似精巧,但在行家眼中也只是个不入流的作品。我恰好有个精通机巧术数的朋友,十数天前与你见过一面,所以你想用此来暗算我,恐怕是打错了算盘!而且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出招时的前兆太过明显了吗?”
  姬笑花手腕一翻,败柳剑在半空中抖了几个剑花:“哎呀,我差点儿忘了唐门三公子与你是多年挚交,终究百密一疏,让你躲过了一次,真是失策了!只可惜今晚月黑风高,周遭十里除了你我再无第三个人。以你身上的伤势,刚刚躲过一招已经是万幸了。我劝你还是莫要再继续硬撑了,乖乖束手就擒,看在未来的掌门夫人面上,相信也不会有人如何为难你!”
  “把你那套哄小孩的把戏收起来吧,想要我束手就擒,先问过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话音刚落,萧潇右脚在青石板上猛地一蹬,整个人像一头矫健的猎豹向姬笑花飞冲而来,剑势凌厉霸道,招招直取对手下三路。
  姬笑花不敢大意,足尖连连轻点,紧贴着青石板不断滑行,却是他赖以成名的独门轻功——柳絮随风身法。这门轻功不以奔袭见长,但在借力和卸力上颇有独到之处,尤其在小范围的打斗中更显威力。如果说萧潇的剑势是惊涛骇浪,那姬笑花就是在水上生活了几十年的老船工,不断利用自己娴熟的技术来摆脱危险。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如风中柳絮,丝毫不受力。
  眼见招式已老,萧潇果断变招。先前磅礴大气的剑势如潮水般撤回,潇潇此刻弃用那些极为耗损内力的剑招,迅速向前挪动半步,然后挽出一朵剑花,长剑直奔前方劈去。却是以剑做刀用,十分少见。姬笑花不偏不倚,身子也向后一斜,脚尖轻点地面,向后倒退几步,刚好躲过这一劈。
  然而萧潇剑式未消,身体略微向左边一侧,手腕灵活翻转,借着余力,抖出一朵剑花,便又斜劈一剑。姬笑花见第二剑又劈来,自知躲避太难,强行催动内功护体,借助剑势冲力又将自己推出剑式之外。躲避完这一劈砍,姬笑花不由感到一阵气血翻腾,内力凝滞。正值招式用老,而新力未生之际,萧潇整个人略微向右侧旋转半圈,紧接着再挽出一个剑花。那只前行的脚顿然踏地,为萧潇带来第二股冲力,身形一掠,纵至姬笑花头顶。堆叠着整整三个剑势的一剑,至上而下,带着无比的决绝和愤懑劈出,姬笑花再无处可躲。
  每挽出一朵剑花,萧潇的长剑都会发出一阵轻快的剑啸。最为神奇莫测的是,在最后一剑劈出之后,还有三个虚实难辨的残影留在原地,久久不散。一步一花,青莲聚顶。剑啸三声,残影不消。这正是萧潇所修习的《青莲剑诀》里最为梦幻的杀招“对影成三人”。
  这《青莲剑诀》相传是由百十年前一位半步登仙的高手剑仙李太白所创,因其道号为“青莲居士”,故而得名。不提书中精妙绝伦的剑法,单以剑仙李太白的修为而论,这本秘籍就可以列为世间罕有的绝世武学。此剑诀对天赋要求极为苛刻,自第一代青城祖师因缘际会得到之后,整个青城剑派百十年来能练成的也不过寥寥三人罢了,其强大威力可想而知。
  生死时刻,姬笑花表现出一位成名多年的老江湖的敏锐判断和灵敏反应,在剑刃即将劈中自己的一瞬,硬生生让身体略微向左边倾斜半步。让原本应该劈向头部的长剑,劈中了左肩。虽然伤势颇重,但远远没有达到丧失战力甚至致死的程度。受伤和流血激起了姬笑花的凶残的本性,他控制自己受伤的左肩关节死死卡住萧潇的长剑,同时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萧潇原本就已经受伤的右肋刺了一剑。
  随后满脸涨得通红的姬笑花怒吼一声,硬生生又把软剑往萧潇右肋刺入一截。而萧潇面色苍白,全无血色,可手里的长剑却没有因此有丝毫放松反而更为用力地顺劈,似乎要把姬笑花整条左臂都给砍下来。
  原本萧潇负伤在身,按理说应该略占下风,但姬笑花的武器是一把精钢软剑。用来偷袭抹喉倒是挺不错,可如果是硬对硬厮杀的劈、挑、砍、刺,却又比不上长剑来得利索。
  于是,这片刻的激斗,竟然战成了一个惨烈的两败俱伤。两人聚精会神的僵持在原地,谁也没有发现,千米之外有一家巨型商号依旧亮着灯火,甚至顶层阁楼窗缝中还探出一只西洋千里眼,将一切尽收眼底。
  阁楼里有三个人,一位身穿锦衣华服,腰挂和田玉佩,眉清目秀的少年,正端坐在桌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像是在欣赏什么绝世精品一般,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点儿贵不可言的气质。他身后半步开外站着一位约莫古稀年纪的老者,身着黑红相间的练功服,须发雪白,双目如电,神采奕奕,看样子是少年人的护卫。最后一位坐在灯后的阴影处。整个人笼罩在一团黑暗中,看不清模样,显得神秘莫测。
  锦衣少年把玩着酒杯,半晌,才开口说话,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是自言自语:“青城派里那个家伙没得手,现在是雁荡派里的隐藏人物在作祟。门派巡防队和武备司的人马都被调走了,又派了武宗级别的姬笑花,看样子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如果对方的布置仅仅如此而已的话,我早就出手了。落英缤纷柳絮舞,残花败柳形影牵。姬笑花在此,想来残花剑袁逝梦也一定不会远了。这对师兄妹属于武林年轻一辈少有的“炼心武宗”级别的高手,败柳剑行事狠辣,残花剑惟命是从,二人皆为雁荡落日峰的弟子,又同列雁荡七绝剑。武艺高强,那自然不必多言。关键是这二人自幼一同长大,兄妹情深,心意相通,默契十足,向来形影不离。一个姬笑花就够我费神了,两个武宗高手,我可应付不了!”阴影处那团黑暗开口说话,声音嘶哑难听时不时夹杂着如金属般尖锐的啸声,难以入耳。
  锦衣少年皱皱眉头,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那你要如何破局?萧潇已经受了重伤,情势危急。依我看,趁着残花剑还没到,先把姬笑花解决了,大不了就把江南令暴露出来,无非就是十几万两银子,我还折得起!”
  听了这番话,少年背后的老者不由脸色一变,顾不得礼节,连忙躬身抱拳急道:“孙少爷切莫意气用事。这江南令是您和先生花费了大量时间和金钱才构建完成的,若是毁于一时血勇,是多么得不偿失。更何况眼下不仅仅只有我们一方势力在关注这件事,唐门、剑阁、漕帮等蜀渝有头有脸的势力都在暗地里窥伺,不知是何动机。老奴恳请孙少爷为曾家百年基业着想,三思而行!”
  “吴翁,你们孙少爷才不鲁莽呢。他这是在指桑骂槐,变着法子数落我呢!”那团黑影阴测测地笑了几声,又转头对锦衣少年说:“底牌要一点点掀开才让人防不胜防,现在把江南令暴露出来,遇到后续人马怎么解决?咱们可就这点儿家底,怎么经得起跟那些大势力硬碰硬?”
  “可是……”锦衣少年还打算分辨什么。那团黑影却不由分说打断了话头:“知道你担心萧潇,可是最应该担心紧张的人还没来,你说你就一普通朋友在这里干着急什么?”
  一直埋着头的吴翁抬起头来,抚摸着胡须,用一种慈祥和蔼的目光看着锦衣少年,笑道:“萧姑娘刚在永乐镇出现,先生第一时间就跟万花楼那边联络了。虽然分属两镇,但相距不远。以他们的脚程,足够赶来解决麻烦了。”
  “好嘛,没想到吴爷爷也跟着先生学会卖关子了,有了布置也不告诉我,存心看我笑话!”锦衣少年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嬉笑着,不以为意。他缓缓站起身来,闲庭信步地走到窗口,想借着西洋千里眼再观察下外面的情况。
  哪知道这一眼,直把他吓得胆战心惊,再也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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