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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镇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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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镇是渝州城境内一个富饶美丽的小镇。小镇里的人们秉承着最原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习惯生活。小镇地处渝州中心,交通便利,经济繁华,来往客商马队络绎不绝,许多有眼光的大商巨贾都把这里当做自己事业发展的要地,加上背靠雁荡山,依托雁荡派这个武林里的庞然大物省却了不少麻烦。
  当然懂事的那些商人们也会在每年年关识趣地给雁荡派送上几份不薄的供奉用以表达谢意。出于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雁荡派也很派了些门下弟子驻扎,美其名曰让那些资质不错的少年历练历练。
  这日夜深,小镇的人们已经歇息了,关门抵户,万籁俱寂。大雾起,一阵急促凌乱的马蹄嘶喊打破了小镇的宁静。借着不甚分明的月光,可以看见当先一骑,是一个做贴身短打劲装,以黑纱抹脸的女子。朦胧的月光下,女子星眸闪烁,更添一种独特另类的魅力。马是大宛名驹,在女子奋力驱策下风雷电掣,也不显疲累。后臀挂了一个古朴无华的长盒,不知是装了兵器还是琴瑟。只是那女子满脸疲倦之色似乎经过了长时间的奔波跋涉,口中不时吐出几个吃力痛苦的音节,料是负伤在身。
  未几,十几骑蓑衣穿透雾霾接踵而至。这些夜行人看不分明模样,全部以一袭蓑衣裹身,手执统一规格的长剑。看着装打扮,看策马行军,必是经过严格训练来自同一个组织的人物。这些人个个身手矫捷,武艺高强,骑在马上沉默无言,森冷的杀机牢牢锁定了前面的女子。
  猛听得一声弦响,不知从何处射出的箭羽破空袭来。随即,大宛名驹前蹄高高扬起,一声长嘶,马背上的女子,兀自栽下马来。
  十几身蓑衣飞身下马,长剑吞吐着剑芒,整齐划一向女子俯掠而去。女子紫衣里悄然露出一点寒芒,当先那人猛省得不对,正待转身。女子一个鲤鱼打挺错身飞起,一柄短剑从衣袖滑出来,电光火石间但见剑光一闪,鲜血四溅,随后就听到当先那身蓑衣的痛呼。待得其余几人回过神来,才看见当先那身蓑衣的左腕被齐齐削断,殷红的血液染红了整件蓑衣。那人一时间失去了战力,只是用长剑硬撑着不倒下而已。而女子也借着这个机会飞身退开十数步。
  不过显然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剑手不是江湖上那些三流人物所能相比肩的,略微变换下剑式,又是一轮齐刺。剑术轻灵,一粘即走,根本不给女子再一次贴身肉搏的机会。每每飞身回退,剑上必定会带上点点血迹。这些剑客武艺不低,剑法套路一脉相承,深得合击联手之精髓。虽然女子单打不弱于其中任意一人,但在眼前的阵势下也是吃亏不迭,渐渐有了溃退的迹象。
  如果再没有什么奇招的话,这女子身上轻伤堆叠,就算撑得一时半刻,也会因为力竭和流血不止饮恨剑下。女子正在思忖间,十几身蓑衣已经散落开来如同众星捧月将女子围定中央。十几柄长剑从四面八方各个刁钻地角度向女子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彰显出女子常人难及的应变和果断。几个闪身,身体扭成几个不可思议的体形,险险擦过剑身,往往利用对手出剑速度那短短时差,闪避抵挡住对方的攻势,化危险与无形之中。看似惊险运气爆棚,实际上包含着女子丰富的对战经验、非凡的眼力、矫健灵活的身手以及对自身武学的领悟。这也正是许多一流高手与二流高手区别之处。许多人苦练一生也难以掌握这种准确精妙的预判,这女子以豆蔻年华练成,足见其天赋不凡,惊才绝艳。
  可对方千里追杀,使女子一路狼狈逃窜,显然也非庸手。将剑招略作调整,十数人在女子身侧不断腾挪移动,剑光剑影上下翻飞,却不出招伤人,不时间像是漫不经心似得刺出几剑,却是无声无息、诡异难测,毒辣异常,招招致命。
  女子身在剑网之内,一柄短剑左挡右架,全身绷紧,精气神更是前所未有的集中。这样诡异的杀局,稍有分心,必定是个惨然身死的下场。困局间女子一咬牙,以右肋生受一蓑衣的一刺,未等那人拔剑,右足在青石板上一个猛蹬,整个人已经像头猎豹一般蹿了出去。
  那些蓑衣人没有来不得及反应,并不意味着没有人反应过来,譬如那躲在暗处的弓箭手就是一位。
  “从本质上来讲弓箭手和杀手都差不多,都是那种行走在黑暗中的武者。只是一个优秀的杀手,一定会是个好弓箭手。一名优秀的神箭手,却未必会是一个合格的杀手。”——摘自杀手黄《我当杀手那几年》
  同样是讲求隐匿轻灵,一击必杀的职业,杀手的专业素养明显要比弓箭手高出好几倍。并非是天赋或者职业优势,而是杀手大多出身贫寒,尝尽人生酸甜苦辣,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和严苛训练,纪律性和杀伤力都是其他难以比较的。他们忍受痛楚的耐力,处理事务的能力,完成任务的决心是其他职业难以企及,难望项背的存在。这样的人,已经不能完全称之为人,或许只是一群冰冷无情的杀人工具。
  这个女子也算是运气不错,因为她即将面对的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名弓箭手,并且不是特别优秀的那种。
  似乎因为视野不够,这位弓箭手小小翼翼地探出头来打望。飞快地瞄准,二指扣弦,飙出一记惊才绝艳的一射,浑厚的内力牵带着千钧之力贯予一箭之上。一旦命中,好家伙,刺你个透心凉。这支蕴含着弓箭手浑身功力的一箭,直指女子后背中心,势要带血而回,否则决不罢休。只可惜这位弓箭手内力虽然深厚,射法却不见得有多精妙.
  箭支笔直一线,全靠着那十数袭紧追不舍的蓑衣人以剑势逼迫女子不得闪避。弓箭手似乎也对自己这一发不大满意,抽身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一眼。一击不中,立刻撤退,这是杀手做事时的第一信条。这位弓箭手想来不大专业,正是这一眨眼的迟疑被女子捕捉到,一片青翠欲滴像是竹叶的东西,翩然飞出。在这样一个夜晚,这片清幽带着飘逸出尘的气息飞向半空,似乎整个世界都为这片清幽多了几分清爽。然而此刻这片清幽却是深深嵌入那名弓箭手的脖颈,似乎是啐了什么毒药,弓箭手应声而倒。
  这片看似不起眼的青翠却是青城剑派唯一一样却技压群雄的暗器绝技------竹林箭,无数江湖中人莫不谈之色变。五十年前,十陵笑笑生编纂《江湖指南》,在暗器篇内罗列了天下九十九种最厉害的暗器,青城剑派的竹林箭虽然名字平淡无奇却堪堪名列第五,足见其杀伤力不可小视。算来自从十陵笑笑生编纂《江湖指南》以来,这竹林箭也是五十年没有出现在江湖上了。许多人都以为这门绝技已经失传,哪曾想今日竟出现在一妙龄女子之手。
  “嗖嗖嗖嗖嗖嗖”女子纤细的手指在空气里不断划动着,伴随着一个个复杂难明的手势,十数个竹林箭向后抛飞,以风卷残荷之势向身后的蓑衣人卷去。只可惜女子右肋上剑伤太过严重,每一次挥动出手都会牵动伤口,人体下意识的反应会未免让招式有些许滞涩,根本不能像开始那般雷霆一击做到有效杀伤。
  大家师出同门,内功心法和剑法都一脉相承,彼此武功不过伯仲之间,纵然自己比对方强上那么一点,也相差不远,何况如今负伤在身,又以多对单,局势已然很明了了。竹林箭最多拖慢对方的行动,而那只倾灌着弓箭手毕身功力的一箭已然即将临身。女子内心焦急,却苦于无法应对。眼见即将血溅五步,正待这电光火石间,女子那匹大宛名驹似乎看出主人正于危难之际,掉过头一声长嘶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女子顺手取过马背上悬挂的长匣子挡在身前。“砰”凭空传出一声爆响,精铁交接发出一阵刺耳变音的尖叫,女子只觉得双手发麻,随即一股子强大莫名的推力透过长匣传了过来。这弓箭手内力修为果真不同凡响,生生将女子连人带匣子推出数丈之远才勉强止住冲势,连青石板拼接而成的街道都犁出一道浅浅的印记。女子长匣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虽然非金非铁但似乎比之二者都要坚硬,这威力无匹的箭支也只是在上面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并未能够穿透。而那只箭支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化为粉末消散于空气之中。
  挡下了这支箭羽,女子四肢像是散了架一般,只是她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那十数袭蓑衣已然分割了那匹大宛名驹,穿着鲜血淋漓的蓑衣,手里拎着带血的剑刃,默然无声地向女子逼来。一板一眼如同行尸走肉,又像是从地狱爬出来收割生命的修罗。隔着老远都闻得到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甚至蓑衣上的马血都没有完全冷却,还在腾腾冒着热气。萧潇扶着长匣,不断喘息,身体多处流血使她的意识变得有些混沌。她清楚地知道,对眼前这种情况而言,意识不清醒就意味着死亡。于是,她狠下心冲着自己右肋的伤口用力按了下去。鲜血不断往外渗,强烈的痛楚刺激得她面色发白,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识也重新恢复了清醒。
  “啪嚓”萧潇伸出手在长匣侧面一扣,像是在触发什么机关。伴随着一声轻响,所有蓑衣人都不由得心神一紧。这轻响咋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稀松平常到像是踩断树枝发出的。然而,有经验的江湖人都深深知道,这种声音的出现往往代表着死亡即将降临。
  机括式暗器,简单的名字,平淡无奇的样貌,一种令数江湖人都闻之色变的大杀器。世人皆知,巴蜀唐门专精暗器和毒药,名满天下。佛怒唐莲、相思泪、龙须针等等无不是集合数代高人之心血所打造的绝世精品,奇技巧思,杀人无形。任是绝顶高手,也躲不开那小小暗器的狙杀。
  但很少有人知道,唐门赖以称雄江湖的却不是这些,那些毫不起眼的机括式暗器才是唐门雄踞巴蜀数百年而不倒的法宝。一来绝品暗器材料难寻,制造困难,操作难度很高,反而不如机括式暗器操作简单,制造方便,门内弟子人手不下十数样。二来,机括式暗器虽无法做到出其不意,可其刚猛狂暴,蛮不讲理的强力劲道也足可以令它发挥出巨大威力。三来,绝品暗器之所以倍受推崇,是因为它可以对武圣级别的高手形成有效杀伤力,其中某些特殊暗器甚至可以对半步登仙的武君造成威胁。
  五十年前,英才辈出,武学昌盛,堪称是江湖最辉煌的大时代,可据《江湖指南》所记载,当时天下半步登仙的高手也不过十指之数,何况当今武学日渐衰退,放眼天下武尊级别的高手都不见得超过十个。传奇性暗器沦为屠龙之技,机括式暗器也就开始大行其道。碰上比较麻烦的高手,几百连弩三轮齐射也都扎成刺猬了。机括式暗器虽非唐门独有,但却是在唐门手中发扬广大,拥有着机括式暗器的唐门弟子一度有着“杀人机器”的称谓。
  在这种背景下,陡然听到机括式暗器的声音,如何能够不让人胆战心惊。十数个蓑衣人心底略微萌生了一点退意,正想撤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只看见一大篷白芒从长匣里爆裂开来,随后一大片刺眼的鲜红便占据了整个视野。那些个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口中不断发出痛苦**,身上密密麻麻的牛毛细针正迎着皎洁的月光放着幽幽寒芒。不仅如此,就连街道、树木甚至是路边的屋舍都到处残留着钢针。机括式暗器之威,恐怖如斯。
  终于还是搞定了,只可惜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暴雨梨花针就这样用掉了。萧潇心里思忖着,手里却没有丝毫停顿,快速从长匣里取出一柄长剑挨个在那些蓑衣人身上补了几剑。
  就在此时,从背后传来一个不阴不阳,不高不低的声音:“果然不愧是青城绝剑,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这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功夫着实厉害!”
  “谁?”萧潇一声清喝,心头升起一抹警兆。虽然没有回头,但握着长剑的手却不由得紧了紧。
  夜色朦胧中萧潇身后走出了一个修长的身影,借着路边树荫的遮盖,让人看不清来人长什么模样。来人从背后玩味地把萧潇打量了一遍,依旧用那种别扭的声音阴阴地笑着:“雁荡七绝剑,败柳剑,姬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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