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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惰性其实是非常顽强和无处不在的,常与安逸伴生着,稍有懈怠便如荒地的野草茁壮成长直至如地毯般的铺满厚厚的一层,变成绕不开的牵缠与麻烦。
随着年岁的增长,青丝的萧条萎顿,阿二早已是没了年轻时的冲动与想法多多;只求现在拥有的能稳稳妥妥的,勿要有事端发生便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所拥有的。这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真正能恬淡地面对之,却也不是说说便能实现的。君不见那烈日炎炎下挥汗如雨锻练之场景,那晨霭未退便奔跑在宽阔大道之情状,你会作何感想?你觉得到时候黑白无常会休假?还是觉得自我安慰的因素满满的?
当然一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就如同原本的阿二内心有无数的愿望冒着尖尖头,却无奈“早有蜻蜓立上头”。那细细的脚便已踩碎了他诸多的不切实际的愿望;更何况如杀猪刀般的岁月?如今的阿二是毫无杂念欲望,已远不是安逸与惰性可解释的;常默默地待在激战正酣的牌桌边,看似在观战,其实很快便如老僧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心……初始这样牌友还不在意,然而倒霉催的吃两次下风,阿二在旁的入定便成了不和牌的罪魁。虽不好意思直接让阿二哪凉快哪待着去,但表现出来的便是身体的不停晃动及嘴里不停的小声嘟嚷“哪里不好睡觉?坐在旁边睡觉!?真吃不消!”
阿二顿时恍然,这的确是犯忌讳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微笑着,语气诚恳地连连道歉,识趣地退至一旁的角落继续沉浸在入定中的世界,非一般人和一般事能唤回。
阿二的精神气已大不如前了。这应该与他出生便比常人弱小,以及年轻时过度放浪透支有关。出来混早晚要还的。真知灼见啊!颠扑不破!?
有一天晚上阿二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乡下表弟打来的,告诉他娘舅周平病得不行了,想要见他一面。
阿二连夜与淑芬商议了一下,交代了一下棋牌室的一些注意事项,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朦朦亮,阿二便已坐在了往老家去的长途车上。随着车子驶上高速公路,阿二系上了保险带,头仰靠在座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而去的景色,思绪翻涌。这条回老家的路,阿二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么多年来,他来来回回不知道有多少回,尽管每一回的感觉都不同,但每一回回老家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兴奋与期待。那是祖先生活的地方,尽管他不是土生土长在那片土地上,但他的内心却有一种天然的归属感,随着年龄的逐年上升,这种感觉也愈加强烈。
娘舅周平的家座落在依山傍水的福地(那高高垒起的土丘如果能称之谓山的话);近百年的时代变迁老宅已显得破败不堪,园中布满青苔的假山颓然地萎顿在墨绿的水潭中,泛着幽幽的青色,茁壮成长的桃树梨树间歇地飘一、二片落叶滑过假山跌落在潭水中,漾起些微的波澜,不时看见雕龙描凤的廊檐散漫地垂吊在那里随风摇曳,园墙斑驳陆离,随手便能从裸露的砖墙上捏一撮泥土一般的漆黑在两指间,园中枯败的落叶一簇簇的蜷缩在角落发着霉烂的气息,整个宅子透着没落和无人打理的诡异。按理说娘舅周平在老家不应该让老宅荒废如斯。当年公社要让老宅交与人民管理,娘舅周平作为一小屁孩作死作活不予合作,承诺自己定能靠家族之力妥善保管好具有当地传统民族特色的老宅。如今却是这般景象!与自家老宅的景象那是相差甚远,不可同日而语。自家老宅有唐弟与唐妹两家精心打理至今未现颓废之象。当年王周两家联姻也曾轰动十里八乡,母亲静芳告诉他这些时,神情落寞而迷离。周家也一直将静芳出嫁前的闺房保留着原样多年;没想到若干年后物是人非,周家老宅竟颓败成如此这般,阿二内心唏嘘不已。陪同着他一起来的表弟告诉他“表舅已经好几个月不能下床了。"
“是嘛,什么毛病?看过医生吗?医生怎么说?”阿二一边走一边象十万个为什么似的向表弟秃噜着心中的疑惑
表弟跟在阿二身后,挠着后脑勺,一脸羞赧,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说实话他也不知情,平时倒是年迈的母亲隔三差五的来这里看望表舅周平。“好象是肝不好吧?”
阿二有点生气也有点无语。他作为嫡亲外甥尚不知晓,又能指望表弟知道多少?上次见娘舅周平还是母亲静芳去世时,娘舅周平奔丧到SH,两人皆沉沦在悲伤中也未做交流。至今也只是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问候一声而已。
阿二在进入小娘舅房间时,脚步顿了顿,那即将失去亲人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晰直白,瞬间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有种掉头而去的冲动。不是不想见,是怕见了后将再也见不到。
床上躺着的老人,头颅上几根稀疏的白发绻曲着,颧骨高耸,眼眶深凹,嘴唇皲裂无血色,枯瘦已脱人相。这是自己几年未见的娘舅周平?
“阿二,来-了?”
阿二忙上前握住娘舅周平的手,那手瘦骨嶙峋只剩皮包骨,“娘舅,是我,阿二。”
小娘舅周平听到阿二的声音,蓦然睁大他那双瘦得脱形显得突兀的双眼,油尽灯枯的身体好象被仙人渡入了仙灵气似的一下子来了精神,坐了起来,两手抓着阿二的手,浑浊的泪夺眶而出,“阿二,娘舅对弗起倷。”
“娘舅弗要瞎讲,”阿二诚惶诚恐以为娘舅周平病糊涂了口不择言连连安慰着说:“倷呒没对不起我的地方。要讲对不起,还是我做小辈的对不起倷,这么长时间都呒没来看倷。”
“弗是,”小娘舅周平边咳嗽着摇着头,摆着手,边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医院检验报告递给阿二,“倷看。”阿二疑惑地接过那张纸,赫然是一张亲子鉴定的检验报告。送检人:周平、王听松。检验结果:百分之九十七相似度。结论:此二人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父子。
这不啻是一声惊雷打在阿二身上,让他外焦里嫩,傻楞在那儿。
“都怪我,那天怎么喝醉了呢?!还没有跟倷讲清爽,倷就猴急……后来我都呒没办法讲。就那么一次……这个女人太……太不应该了,白相我们舅甥俩!”说完如释重负地仰面萎顿在床上,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包衭,终于在时光无多的情况下抖搂出来,阿二原谅不原谅他已不由他周平了。最后又颤魏魏地从枕头下摸索出一张银行卡,气息急促地说:“这里,有……点钱,给倷。”说完仿佛已生无可恋晕蹶过去。
“娘舅晕过去了。”
表弟的一声惊呼,惊醒了已如木偶似的阿二。“快,先送医院。”
将娘舅送入了医院抢救,娘舅的身体上插了好多的管子,可始终再未睁开过眼晴。阿二突然觉得那些管子应该插在他的身上,他已体无完肤,他才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人……医生对阿二说:“为病人准备后事吧。病人早就放弃了治疗,今天怎么又送来了?”
“放弃治疗?为什么?”阿二惊讶地问医生。看着医生疑惑的目光,阿二忙解释说:“噢,对不起,我是他外甥,今天刚从SH过来。所以……不太清楚情况。”
“病人第一次来医院就诊时,便查出已是肝硬化晚期,还有他的肺,积水,已有一半烂没了。病人当时就说'不治了'。说老实话,现在也只是尽人事。医院也没更好的治疗方案,最多就是加大抗生素的剂量而已。按照病人目前的状况,不一定能挺到明天。”
“噢,知道了,医生,谢谢你!”
阿二拿起手机给大姐王周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娘舅的状况和医生说的话。大姐在电话那头楞了一会,然后象一下子醒悟了似的说:“我知道了。”
阿二又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淑芬接的,第一句话便问:“情况怎么样?”“撑不到明天。”然后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让她立刻带听松启程赶回乡下,地址他会发到她的手机上。
挂了电话,阿二脸色苍白地坐在急症室外眼神空洞而迷惘,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姐王周给弟弟妹妹们拨打着电话,在电话里进行着紧急家庭总动员。
淑芬本欲将棋牌室关了,但看着激战犹酣的牌友又不好意思说,于是将棋牌室托给了要好邻居,请她帮忙照看一下。接电话时,小珍恰好带着女儿回娘家暂住,得知情况后表示也要一起回乡下看望。淑芬问她“女儿怎么办?”于是小珍打电话给张世需约好了地方让他将女儿接回去。妥当后,淑芬携一对儿女乘上去老家的长途车,往阿二发给她的医院地址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