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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二回到家时,已近半夜十一点多了,牌友们依然激战犹酣,小珍在旁陪着,阿二忙上前让小珍先去洗洗休息了。自己则安坐在一旁守着。牌友们不提出结束,他是断然不会让人家收场的。毕竟人家也是按时付费的。
今天一天出门在外,阿二的身体感觉疲累不堪,哈欠连连。他忙摸出香烟点燃一支吸起来,借以提神赶走瞌睡。然而香烟提神的功效甚微,阿二连吸了几支,依旧晕晕欲睡。其实他心里面早已有将棋牌室关掉的想法,现在手中的积蓄和收到的馈赠足以应付平日的开销以及听松的学习花费。但碍着牌友们的面子,在当初自己不济的时候,人家选择了他这里付费娱乐,现在好端端的便要关了,终究还是开不了这个口。当众人散去时已是凌晨二点左石了。阿二收拾了房屋,却发觉自己已全无睡意。他关了所有的灯和空调,跪坐在父母的遗像前,有那么一会他觉得自己就犹如那深夜里在荒野里行走的独行客般心惊肉跳。但看着父母慈祥的遗像,他很快就释然了,面前的祭桌上二十四小时通着电的长明灯熠熠地长亮着,几碟水果发着特有的清香,阿二感觉有一种柔和而温馨的气息笼罩着他,让他不愿摆脱,宁可沉沦在这温馨的感觉中。然而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悲伤而孤独的情绪很快就俘虏了他,蚕食着他那颗放弃抵抗的心。屋中什么也没有改变,尽管面朝院子的窗户是敞开的,偶而吹拂进来的依然是充满夏夜燥热几近不可察的热风:汗湿前胸后背,鼓捣一身粘腻。
夏天早晨的脚步是勤快而匆匆的,五点刚过天色已泛起鱼肚白,阿二在蒲团上跪坐了几小时,此时有困倦袭来,阿二想去支在屋角可供一个成年人躺着的小床上躺一会,双脚已不听使唤。阿二坐直了身子,双手撑着地板,依次坚难地慢慢伸展他亦已麻木的双脚。突然他把头伏在地板上耸动着双肩哭了起来,哭声压抑而悲痛,在酷热夏天的早上,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小屋中,一个男人的哭声在回荡萦绕……
阿二在“咚咚咚”的敲门声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卧在地板上,不由讪讪一笑,发现已是近十点,略显慌乱,难掩厌烦地起身欲去开门,未等他接近,门已打开,小珍带着几个牌友已进来,牌友们打了个招呼,便围扰在桌旁战斗在一起;小珍见他,略显羞涩,喊了声“大大”便取了昨晚放置在一边的热水瓶离开了,不一会儿,便换来了灌满热水的水瓶放置好,阿二则乘着这功夫,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冲了一个冷水澡,感觉神清气爽地出来,见小珍为他拿来了早餐放在一旁此刻正无所适从地待在一边,于是说“珍珍,你去休息吧。”
小珍诧异地眨巴着她那双灵动的双眼,自她来到王家,阿二从未这样称呼过她;然而她喜欢他这样称呼她。她满面羞红地离开了。
阿二浑然未觉他在不经意间对小珍的称呼变了。一切都很自然,并无任何不妥。
随着时间的推移,牌友们陆续到来,很快几张桌子全围坐满了人。又一天的简单重复开始了。
阿二又照例待在一旁,吃了小珍拿来的早餐,阖上眼,神游?补觉?不得而知。牌友们凶猛的二手烟让他喉咙干涩发痒,两个排风在高速地运转着,似乎也缓解不了屋内牌友们集中喷吐的烟雾;他退到了卧室中,随手关上了门。习惯地要为父母上香,意识到自己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迟疑了一下,便去换了一件短袖白衬衫给父母上了香后便又如往常一般跪坐在蒲团上。想着今早刚从地板上醒来,心里不由暗骂自己无能懦弱!不能原谅自己。他答应过父母要好好的,要争气。自己在父母遗像前哭哭啼啼,父母岂不是要更担心?在那边也不得安宁?他在父母遗像前默祷着,祈求父母的原谅。眼泪忍不住又要流下来,“不许哭!”似乎有个声音在警告他,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声音清脆而响亮。他楞怔了一会,觉得那一巴掌就是父母假以他的手赏他的。他觉得他该打。于是他抬起头,闭上眼,准备接受更多的。他就以这样的姿势跪坐着一动不动。
“老板,吃饭啦。”有人呼唤他。阿二知道是淑芬和小珍送盒饭过来了,他刚喝了碗粥还没有感觉饿,没有应答。
有人敲门,“大大,吃中饭了。”是小珍的声音。
阿二睁开双眼,应答一声“来啦。”猛然站起,不由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伸手紧紧抓住祭台的一角想站稳身子,然而意识已渐渐模糊,尚未站稳的身躯不由自主倒下的同时带翻了祭台,哗啦啦响起一阵破碎声……
焦急的已带有哭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大,大大,你怎么啦?”
破碎声、摔倒声、喊叫声,惊动在场所有人,一时混乱不堪。在短暂失了方寸后,淑芬撞开了屋门。阿二倒在破碎的瓷片中昏迷不醒,淑芬与小珍不顾随时都有可能划破手脚的锋利瓷片,将阿二的头扶起倚靠在淑芬胸前,小珍的手已划破流着血,还在颤抖着双手不停地清理着阿二身边和蹦溅到身上的碎瓷片,两人皆泪流满面地请人帮忙呼叫救护车;泪水滑落在阿二失去知觉的脸上、身上……
当阿二被送到医院抢救时,眼耳鼻已迷失了形象与整个头颅成了分辨不清的一团肿涨。生命体征已无限接近零。医生们竭力要复苏他的心跳,各种手段措施轮番施为,终回天乏力,宣告不治。
三个姐姐全家和阿大一家陆续赶到医院,阿二早已被挪离开抢救台,静静地躺在推车上,白色床单覆盖了全身,供亲属作最后瞻仰和告别,淑芬小珍早已哭喊得声嘶力竭,听松也是泪眼涟涟;姐兄见之,悲恸自不言表,一时悲嚎绕梁,咽声彻耳。
虽说王家的男丁历来皆不长寿,象天望那样活了七十多的更是凤毛麟角,族谱中都未见有记载。可毕竟阿二是他们五姐弟中最小的,今天却去了。自然令王家姐弟痛彻肺腑,哀恸不已。
怀着无限的悲痛与对宿命的敬畏,阿二的丧事,在王家姐弟和淑芬母子仨人不计工本和不厌其精的操持下,纸扎的别墅汽车都是成双成对在火中消失,冥币更是难以计数。
阿二的骨灰被安葬在了王家祖坟父母亲的坟边。阿二在人世间不到一甲的生命历程划上了句号。不管是伤害与被伤害,我们都还活着,活着的意义在这一刻,似乎被我们无限放大了。融入大街上湍急的人流我们往前走,不回头,一如我们的宿命在前方向我们招手……
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果实的清香而甜腻的味道,在高大的松柏掩映下,在王家祖坟阿二的坟前,陈娴雅和她的儿子王成麟默默地祭典着,不时拿着冥币向火中投去的一只年青的手臂上赫然戴着王家祖传的玉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