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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清早的,你能别叨逼了吗?”罪硬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哎呀我刚刚入行啥也不懂这不是多问问你嘛,你怎么说也算我的前辈吧......而且不带我回去看看吗?我不是说这房子不好啊——这算别墅吧?应该挺贵的,但我觉得是不是该搞点什么毕竟我天天在这儿白吃白喝不干事儿怪不好意思的......虽然我以前讨饭的时候也差不多......你平时看不看魔术?我会变很多近景魔......”哀才说到一半就被一只苍白的手摁住了嘴,然后被塞进了一块糯米糍。
“多吃饭,少叨逼。”罪强颜微笑道。
如果不是这人的名字确实在名单上,罪真的想一刀砍死他。罪不禁扪心自问,为什么自己老是能遇到这种话痨到能让人产生杀人的冲动的人。
罪百无聊赖地翻看了一遍手机里的名单以及资料,并且有了自己的一个初步判断——首先是陈阿烛,在那个老人被杀的那天晚上,他就消失了,至今行踪不明;
吴江,曾轰动一时的少年魔术师“A”,在一次意外中被封杀,沦落为乞丐,括弧,罪:此人已找到,代号“哀”,是个话痨,擅长把人逼疯;
池荽,据资料来看被关押在一座戒备森严的监狱里,关于怎么进去的问题还完全没有头绪;
沈殃,根据相貌特征来看,应该不难找,但是最近在其常出没的几家酒吧却并没有找到,可能已经被黑日抢先一步,甚至已遇害;
顾江南,拥有天下第一的刀法,在江湖上曾享有盛誉,但在十二年前的藏北被一个年轻人以一柄剑击败,从此陷入偏执,刀法却日益精进,恐怖至极;此人曾经也是边缘人成员,代号“鬼”。而他从前的佩刀,此刻便沉睡在罪的刀匣里。
顾江南。
这个人......也太好找了吧?
这资料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地址啊我靠!!
罪一个激灵蹦起来,提了刀匣就走。哀嚼着黏牙的糯米糍紧随其后。
脚程不远,离罪的仿欧式园林建筑群别墅约摸十五六里——罪当然买不起这玩意儿,是野送给他的。
罪打了辆出租车,眯一觉的功夫就到了。
顺利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天下第一刀,就藏身在这幢不起眼的公寓里,果真是大隐隐于市。
这公寓坐落在菜市场旁,嘈杂得很,租金应该不会贵,不过买菜倒是很方便。
罪进了楼,感觉稍微没有那么地嘈杂了。哀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
“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了?搞得我有点慌。”罪扭头问道。
“你带我来究竟是做什么?”哀阴着脸道。
“找一个很厉害的刀客。”罪停下脚步道。
“顾江南?”哀问。
“是。”罪如实回答。
“你要杀他?”哀刀子似的目光直刺罪双眼。
“不,我要找他。”
“找他作什么?”
“让他加入我们,跟我们干。”罪笑笑道。
哀摇摇头,“那还不如杀了他容易些。”
“你认识他?”罪问道。
“当然认识,”哀点了点头,“江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不认识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看上去很了解他?”罪露出一种莫名的微笑来,问道。
“当然,我爸爸从前经常同他切磋,看我吴家的暗器到底能不能破他的血刀,那时候我还小,虽然不懂,但我爸时常约他来,想不记住都难。”哀缓缓地道。
“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一个很会隐藏自己的人。”
“哦?”
“他总是戴着面罩,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神态。”
“那他能看见你父亲的暗器吗?”
“能,总是能看见——不,那根本不是看见,而是预知,我爸的暗器还没到他跟前,他的刀已经拦在那里!”
“后来呢?”罪饶有兴味的样子。
“后来我爸要隐退,不再和任何人交手,记得有一段日,他一直很紧张,觉也很少睡,我劝他休息他也不理,只说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那之后顾江南再也没有来过。”哀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发抖,“那段时间过后,我们搬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居住,我们一直吵架,因为那时候我的魔术梦想正在实现。有一天晚上,我偷偷溜出去城里表演,回来后,一切都没有了,我再也没能和他们吵过架了——可是我更想和他们吵架了,继续吵,吵得多凶都行......”
“没事的,都过去了......刚才你说的那段时间,大概有多久?”罪一面安慰他一面追问道。
“三个月左右吧。”哀凝思一会儿,不确切地道。这确实很难为他,毕竟他有一段痛苦的记忆在那。而罪还要让他回忆。
“百日劫。”罪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哀问。
“百日劫,你不知道?”
“不知道。”哀如实回答。
“那是江湖上最残酷的考验——如果有人要完全退出江湖、不染指不过问任何江湖事,那么就必须发请柬昭告当世江湖客——也等于是昭告自己过去的所有仇家,在一百天之内,任何人有资格以任何方式与发出请柬者交手,一百天后,若是此人还活着,便视作已退出了,江湖中的人和事,再也与他无关。”
“那要是有人违背百日劫,之后再去杀他呢?”
“那么此人就是与整个江湖为敌!”
“你在骗我。”哀盯着罪的眼睛。
“我没骗你。”罪道。
“那我家人被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出来制止?那天我爸还说顾江南会来,而他却没有!说不定就是他动的手。”哀往前踏了一步。
就这一步,便让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吴家公子还是吴家公子,绝不是个插科打诨的喽啰,也许他是个惹人嫌的话痨,但他还是吴家公子——天下第二暗器世家的公子。
没有人面对自己至亲的死还能满脸贱笑、满嘴跑火车。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你也不要乱猜。”罪冷下脸来,“现在的人心不比得以前了,从前讲求侠肝义胆,现在谁还侠肝义胆谁就是傻子——个个人都捧着自己这个铁饭碗,生怕招惹是非,尤其是像他们一样的大是非,这样当然没有人敢出手帮你父母。”
“那百日劫算个什么?笑话吗?哄小孩睡觉的故事?”哀几乎要去抓罪的衣领。
“一个传统,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足可以无视的旧传统,我们遵守它、延续它、传承它,他们就要把它毁掉。”罪说道。
“他们是谁?”
“我们要对抗的势力。”
“你确定那就是?”
“当然,只有他们敢跟整个江湖叫板——虽然现在的江湖就像一坨团不起来的稀屎,但总归是有点实力的,只不过做了缩头乌龟而已。”
“我们在别人的楼梯间说得够多了。”哀忽然道。
“反正他们也听不懂。”罪笑了笑。
“我还是怀疑顾江南。”哀一字一句地说道。
还没等罪回答,忽然有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
“你不用怀疑,绝对不会是我。”
顾江南!
哀猛地抬头,同时一张飞牌已脱手而出!
铛!
牌竟被原路击回。只不过速度慢了许多,哀很轻易地接住了。
“刚才那一手如果用全力,你已经是具尸体。”顾江南淡淡地说。
罪向上看,果然看见了一张脸——一张没有戴面罩的脸。
罪不由得吃了一惊。虽说他已知道顾江南也许并不会很年轻,但仍觉得顾江南应该也不会很老。
而眼前这个人,几乎已经是块化石了:头发与胡须都已花白,两颊凹陷,骨瘦嶙峋得像块怪石,穿着公园里下棋的老大爷同款白色背心。只是他的身子依然笔挺。他背着一双手站在楼上俯视着楼梯间的罪和哀。
“我记得你应该还没老成这个鬼样子,”罪若有所思地道,“你用人皮面具?”
“谁教你这样同长辈讲话的?”顾江南从他身边打开的门旁往下盯着他们,目光如头老狼透过关羊群的栅栏寻找猎物般令人发憷。若不是他的刀已在鞘中,罪几乎要相信下一秒他就会向自己砍过来。不过就算他的刀在鞘中,对于他要出手的对象来说,也仍是极大的威胁。就算他刀在鞘中,一样可以瞬间将罪哀两人结果。
“想必也是让你们来找我的那个人。”顾江南自问自答道。
“完了,这老家伙该不是精神有问题吧?我听说武功越高,就越容易走火入魔的。”罪对哀耳语道。
“你怎么证明?”哀问道。
“我靠,他是精神病这还要证明吗?”罪道。
“你他娘的才是精神病!”顾江南忽然破口大骂道。
“哈哈!原来你这样的高手也会骂脏话的。”罪笑道,“我一直以为你们高手要么是不苟言笑的大师、要么是不可救药的疯子呢。”
“佛祖还他妈吃狗肉呢!”顾江南道。
“对,对极了,既然佛祖都能够吃狗肉,也应该允许武林高手骂脏话。”罪大笑。
“回答我。”哀咬牙道。
“你这么想我回答你,我却偏不回答你!”
“那你就......”
“就怎样?”
“就去死!”哀狂吼道。刹那,一手飞牌已尽数发出,足足五十余张,如一把巨大的折扇,蓦地展开,又瞬时并拢,直刺顾江南颈项。
顾江南的刀已出!一刀,飞牌已被削落大半。而哀甚至看不清顾江南是如何挥出那一刀的。
可这些仍然没有动摇哀的决心。
因为顾江南太骄傲。而且已很老。不管他是不是戴着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人皮面具——以现代科技都很难达到的一种古老工艺,也是易容术的一种。不管顾江南是否戴着面具,他都已算老了,十二年前藏北一战,他二十五岁上下,现在大约有三十七八四十岁。这对练武的人来说的确已不算年轻。虽然现在他看起来最起码有七十岁。
哀摸出一柄飞刀,尾端系着红缨的飞刀。
顾江南削落另一半飞牌,刀镡撞击刀鞘的声音方才响起。
飞刀已出!直刺顾江南咽喉!
那柄飞刀却也没有击中顾江南。
它被另一柄剑挡了下来。
一位老者自楼下飞身上来,反手抽剑,一剑将那柄飞刀划开。顾江南喘着气,似乎已经十分疲惫。
“十二年前那天,他在藏北。”那老者收了剑,将另一只手提的菜篮子也放下,开口道,“十二年来,他一直被这件事情深深地折磨着——当年他为了证明自己比‘踏雨微尘’邝燕云更强,只身赶往藏北,没能如约去往你家。他战败后,又听闻老友的死讯,当时他几乎想一死了之。”
“那么他为什么还活着?”哀咬牙道。
“因为他也在找杀死你父亲的那些人!”老者指着哀道,“你差一点杀死你父亲的挚友!”
“等等,你是......”忽然觉得面前这人十分面熟。
“他是当今点苍派掌门柳清梦!”罪也感到十分惊讶,“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点苍掌门忽然出现在这幢破公寓里,这是得有多巧,而且还是顾江南的寓所,这就更巧了。
“我买菜回家,正巧听见你们谈话,就在门口替你们将无关紧要的人拦下了。”柳清梦道。
“你住这里??”罪几乎要惊掉大牙。
“不光我住这里,其它门派的掌门人也几乎都住这里,只有武当大长老金笙道人不知去向。”柳清梦道。
“我靠!”罪感觉自己的牙似乎已掉了一地。
“小北,过来扶一下你师父。”柳清梦朝屋里喊道。
一位穿着睡衣的少年出来,同柳清梦一齐把顾江南扶进去。
罪和哀也进去了。室内很干净,装潢以白色为主,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馨。看来十二年时间的确能够改变一个人许多。
“为什么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应该才三十几,最多四十出头。”罪问道。
“早老。”顾江南有气无力地道。原来他先前强大的气场其实并不如他们所看到的那么强大。时间会如毒蛇一般摧残武者的身体。
“什么是‘早老’?”
“在简明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第三百三十六页。”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罪有点抓狂。
“直接告诉你?”顾江南忽然好像来了气,躺在沙发上蓦地坐起来,似乎听到一句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但很快他又躺回去。“这就是野教你的?”
“我怎么听不是很懂。”罪道。
“他是不是手把手地教你武功?”顾江南问道。柳清梦将他送进来就提了菜篮子回家了,那个叫“小北”的穿着睡衣的少年在照顾他。
“是,有时候我也自己看刀谱什么的,但他教得多。”罪如实回答。
“你按他的方法确实成为一个高手,但永远成不了顶尖的高手。”顾江南道。
“为什么?”
“因为你的武功都是他直接告诉你的!你自己研究出来几分过?你这样下去只有成为另一个他,而不能成为你自己!”顾江南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坐起来,小北将他靠在沙发上。
“可我的刀是我自己选的,这是我的刀,练也是我自己要练的。”罪申辩道。
“这难道不是我的刀?”顾江南玩味地笑道。
他已知道了?
罪的刀匣里,就是顾江南,也就是鬼,当年的佩刀。血刀。
顾江南忽然豪迈地抽起了烟。
“那你愿意跟我们走么?”
“我?你也看到了我的样子,我还能回去?你认为我当年真的只为了一柄刀、一次失败就自己滚了出来?”顾江南叼着烟道,“我的容貌变老了,心也跟着变老了。”
顾江南忽然站起来,望向窗外。
“到我跟那只老鸟算总账的时候了。”顾江南道,“你应该见过南方七宿中的一个。”
“嗯,他已被我杀了。”罪并不打算隐瞒。顾江南这么问,他肯定知道些什么,隐瞒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很蠢。
“你?杀了他?”顾江南一挑眉,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
“是啊,那个戴着一条蛇作耳环的人。”
“翼火蛇?你根本没杀了他。”
“什么意思?”
“那条蛇才是翼宿,真正的翼火蛇。”
“什么?”
“那条蛇才是翼宿。那人不过是个傀儡。”顾江南神色凝重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罪忽然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意涌遍周身。那条蛇,赤红的、还不过尾指长的一条小蛇。一条能够在瞬间烧死八人的蛇。
“我见过那条蛇......戴在那人的耳朵上,一瞬间就烧死了八个人。”罪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不是烧,是毒死。”顾江南吸了一口烟道。“用来喂养它的是种奇诡的毒药,而翼火蛇,本身就是一种奇毒无比的毒物。二者相结合,竟产生了这等效用。”
“这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毒药?”哀不是很相信地问道。
“你知道古今天下谁的毒最毒吗?”顾江南反问道。
“当然是南海臧家的创始人——臧神机!”哀道。
“不错,可你知道他用毒已经到了何种程度吗?”
“不知道。”
“假使你和他迎面走来,只擦肩而过的那瞬间,他一个呼吸,不出三步,你已是具尸体。”顾江南道,“其无论是制毒还是下毒的手法,直到今日,都算得上是天下第一,无人可比肩——连这种毒都存在过,以毒养蛇又有什么稀奇。”
罪忽然起身,“等等,好像重点错了。”罪顿了顿说道,“你真的不肯再回去?”
顾江南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我有自己的归宿。”
“好。”罪说。
说罢,罪便拉着哀走出门。原本他应该决绝地走出去,一秒钟也不迟疑。还有三个人,而留给他的时间已不多。
如果电视上没在播那条新闻的话。
电视上是一个穿米色毛衣和牛仔裤的男孩,半大不小,拥有那种独特的、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气质,十分好看——尤其当他笑起来,眉目生春。
罪眯了眯眼睛。他有些近视。
但这并不妨碍他用一颗石子准确命中百米开外的人的脑壳。
然而会妨碍他看电视。
所以他走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