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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从前有个酒镇是个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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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举人是酒镇里唯一一个教书先生,他是山阴会稽人。早年进京赶考,考了七八次也是名落孙山,眼看着便是花甲之年了,也没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愿随那几个王爷大臣家里做个幕僚,更没有银子谋个候补知县,几千两雪花白银的家产二十年来也花了个精光。没了颜面回老家去见父老乡亲,灰心丧气,在路边找了个破庙,用压箱底的一条大红绸子预备上吊,这时他现在的东家李大牙路见不平救下了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服了这落魄举人。还让把银子都给了书童当遣散费的陈先生给他当教书先生,这一当便是十三年。
  陈举人姓陈名宣字墨应,大朗朝麟光三年中举。今年已然是古稀高龄,再过两旬便是七十大寿了,他正想着怎么庆贺庆贺,但一想到自己女儿在老家生死不知,结发妻子在自己中举那天逝世,便连这该大喜的时候也不免长叹。李白的《静夜思》在陈先生的口中吟出,他不知不觉的走进了他常来的那家会稽老店,咸亨酒店。那跑堂的伙计一见是陈先生,连忙扶着他坐下,问到:“陈老先生,您老人家今儿个怎么来了,可是好久不见了,咋个儿,还是老三样?”
  “老三样,老三样!”陈先生眼角已有泪滴下。
  所谓“老三样”不过是一碟茴香豆,一盘涂了辣酱的熟豆干,以及一壶会稽黄酒。
  一口豆干沾着些未放盐的豆豉汁,鲜香带着辣味,三年的陈的黄酒有些浊物浮沉,一口下去亦是清爽。茴香豆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只不过顺了陈先生的心意,有曾经的发妻的味道。
  此时阴雨骤起,小雨初落,竟似了绍兴的天气。
  “雨落树枝头,不见会稽宿。故乡雨同今,黄酒一口秋。”陈宣口中吟得此诗,饮着黄酒,似回到刚中举的那一年,发妻病死,孩儿初生,自己一夜白头的麟光三年。
  “今天真是惊喜的一天,居然有莼菜鲈鱼羹!墨染兄,又来了?”上楼与陈先生问候的是东城的白家医馆的白大夫,白稹,白元庶。
  陈先生淡淡的看了白大夫一眼,道“人生苦短,对酒当歌,不如脍鱼莼羹,未下盐豉?白老儿你也太俗了些。”
  “如你这般说话,天下间之要是食五谷啖六畜的都是俗人了?”白稹对这个老举子十分的不屑,曾在陈先生来到酒镇上时就看他不顺眼,因为陈先生说郎中都是半个文人,学不成的半吊子文人,俩老头因为这事吵闹可不止一回。
  俩老头在咸亨酒家里你一言我两语地辩论着什么,反正只要陈先生说这是这样,白郎中一定会说这是那样。反正俩老头是酒镇中最年龄最大了俩人了,也没人赶上前去插句嘴,自然是没完没了。
  。。。。。。
  酒镇,并不是个镇子,而是叫酒镇县。
  酒镇之名倒是颇有些争议,有两种说法,一是当年太祖皇帝北征之时,在此地安营扎寨,有民献酒曰“朱龙吟”,酒如血,饮后全身血气如澎湃如有龙吟一般,而酒名中“朱姓为龙当空吟”的意蕴更是深得圣心,太祖皇帝便以“此酒可以镇魔压邪去百病”的由头将此地便名为“酒镇”。
  而另一种说法是当年成宗皇帝手下第一谋士徐独桥独桥道人途径此地,以此地的“平明酒”献于当时还是平王的成宗皇帝,才得以面见平王,二人把酒言欢,抵足而眠,成宗以国士待独桥先生一生,独桥亦是以国士之才抱之,自二人相识,至死未变。这才有了“古来伴君如伴虎,今朝天子亦如此。唯有独桥徐阁老,君臣有名兄弟实。”的佳话。而当年成宗为了感谢这坛酒的酿造者,便把那个卖给独桥先生酒的县,名字改成了酒镇县。
  这两种说法到底是哪个,已经说不清楚了,不过酒镇的酒真的是好酒。
  酒镇地处平京运河中央位置的支流釜夕河边,南北只差不到百里临近天荡山这一横贯东西的大山脉,而沟通东西的便是天荡山峡这一条黄金水道。
  虽身处东西南北要道,但无奈却是个盆地,进出只有小道,大军根本过不去,倒是有不少商队选择从这经过,毕竟这要比走官道近上几十里地,虽是山路,但沿途有不少县城可以贩卖山货皮子,往往走不到燕平就把货品卖完了。
  酒镇的人们从来不是商人们的交易对象,因为到了酒镇,你总会被酒镇的美酒、美食、美人、美景所陶醉,不自觉的便把口袋里的银子在各个酒店花掉,骡马背上的货物在酒镇贱卖,似乎这里是一个欲望的天堂,什么人都会在这迷失。但从这里出来的人都说,“酒镇,真正的天堂,真正的世外桃源。”
  似乎,酒镇是个不平凡的地方。
  酒镇的清晨是热闹的,一十八家酒作坊都早早起来干起了活计,赵家豆腐坊的男人女人们起的比任何人都要早,等到太阳刚刚出头时,商家、酒馆也纷纷开门接客,小吃摊子上,稍早的时候也有人来来往往吃早饭,这些吃早点的人多是老光棍个没成亲的小年轻苦力,他们大多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什么烙饼馄饨豆腐脑胡辣汤,想吃啥吃啥。而大户人家要到了日头出了山坳,有些炎热时才开始用起来早饭。酒镇的人呢,大多都是这样生活,但总有个例,陈先生就与众不同,不论寒暑,都与学生们在鸡鸣之时准时开始读书,个例中也有个例,那便是李大牙的孙子,李相如。相如从来都是在日上三竿时才到学堂,每天都要挨顿手板才好好念书,似乎他天生就不是个读书的料,但令陈先生纳闷的是,偏偏是相如他在读书方面是个奇才,每日明经,一字不落,策论几篇,每每都有令他耳目一新的言论,这让陈先生对他是又爱又恨。
  今日,陈先生的别院里,相如看着空无一人的学堂,挠着头,似乎,剧本有点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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