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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慕容正饮下毒酒,痛入肺腑,一跤坐倒。这一坐倒,心里反而宁静,自道:“死便死了,男子汗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憾?人固一死。”想到这里,心中悚然一惊,只听见另一个声音道:“只是如今亲仇还有一半未报,还有许多大事未做,这样一死,岂非比鸿毛还轻,还是不死的好。”
这一瞬间,心中念头百转,不知不觉间已运起深厚的内功,将毒逼向左手,自思道:“便舍弃一只手,亦要活下去,完成心中愿望,如此方能死而无憾。”
心中也是暗下决心,此后天涯海角,亦要寻到铁鹤鬼王,报血海深仇。然后拜祭父母,了了心愿,死而无怨。耳边只听白衣秀士狂笑连连,阴冷狠毒地道:“慕容正,念你曾救了我们,让你死个明白,免得死了还是糊里糊涂。我便是铁鹤鬼王的徒弟,人称白衣无常,那已死的矮胖兄弟便是佘滇的双生儿子,佘枭佘豹兄弟俩,这位是天劫教堂主龚彪。”
说到此一指那蓝痣汉子,续道:“我们皆是天劫教中人,此次携重宝请几位归隐的武林前辈高手出山,至于做什么?嘿嘿,恕我无可奉告。”
顿了一顿,只听他又道:“想你已经明白,好,看你如此痛苦,在下便赏你一刀来个痛快吧!”原来他已瞧出慕容正闭眼运功逼毒,虽然七步断魂散歹毒无比,天下几乎无药可救,但亦担心慕容正将毒逼往一处,然后拼死一击,这样岂非堪虑?当下拾起地上阮威兄弟遗下的刀,飘身过来,一刀便向慕容正头上砍落。
刀离头顶尚差一尺,忽地一物电掣星驰般射来,“叮”的一声,击偏白衣无常手中刀,随见一青衣翠袖的女子,自窗口疾射而至,一式“越女浣沙”剑光霍霍,刺向白衣无常面门胸前七处大穴。
白衣无常瘁不及防,给闹了个手忙脚乱,来不及拔出应手兵器折扇招架,急使“平沙落雁”急退二丈,凝神而立。
那女子逼退白衣无常,也不追赶,一伏身背起慕容正,使“个燕子三抄水”,落在窗外马背上,“咴咴”一阵马嘶,蹄声哒哒,有如繁音密鼓,瞬间已在里许之外,片刻去得远了,再无声息。
白衣无常先机尽失,虽已拔扇在手,却已追赶不及,况又听出对方的马乃稀世奇驹,根本无法追上,遂只好顿足长叹。自思:“七步断魂散剧毒无比,虽逃得性命,亦是苟延残喘罢了。”当下不再在意,继续上路,完成使命不提。
慕容正紧闭双目,耳边听得风声呼呼,马行迅速而稳健。本来运功疗伤,切忌妄动,否则会有意外。但好在他内功浑厚,能控制不会走火入魔。
只是这样一移动颠簸,已无法将毒全逼出。他明白自己死期不会太远。但他心中明白,生命诚可贵,然而庸庸碌碌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现在他只需要完成心愿就够了,所以他也不感到心灰意冷。
他对救自己的人感到无比感激,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是他深深明白的。他的救命恩人便坐在他后面,两人一骑速捷无伦地望东北而行。
约一顿饭功夫,早在二三十里外了。
马突然停了下来,同时慕容正感到一股似麝似兰的香气扑鼻而来,一只柔弱无骨的手,环绕着他的腰,一个温暖的身子,紧偎着他的背。
慕容正刚好功行一周完毕,他忽然有些惶恐,急忙移开环腰的柔荑,轻轻跃下马来,抬头一看,正是义妹林芬芳,心中高兴已极,急拱手行礼,真挚地道:“多谢义妹救命之恩,愚兄惭愧得紧,遭恶人暗算,累得义妹奔波劳苦,实在该死之极。”
林芬芳听得此言咯咯一笑,尽去腼腆之态,笑盈盈地道:“江湖中波谲云诡,莫测凶险,多的是绝情绝义、残酷狠暴的冷血之徒,你竟这等粗心,实在该打,你说该怎么罚?”
慕容正知她调侃,遂故做苦脸道:“这么说小生便只得破一回费,请贤妹去吃一桌天下第一的宴席啦。”
林芬芳不由笑得花枝乱颤,好半晌,边笑边道:“咯咯咯,亏你还是七尺男儿,义妹吃顿饭,便心痛成这样,实在天下少见,天下少见。”
慕容正本性旷达,不拘形迹,这时虽身中剧毒,却不愿别人为他担忧,见林芬芳一派天真喜乐,再无忧心,遂不再说笑,道:“义妹但请放心,义兄定请你吃一桌天下少有的宴席。只是目前天色将黑,我们又处荒山野地,却如何是好?”
林芬芳遂亦正容,手理云鬓,秋水美目望住慕容正道:“我早有打算,从这里往前走三四里,便到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埠,我们去买只小船,用些酒饭。然后再设法将你左手的毒除掉,如此方是正理。”
原来他见慕容正左手一片紫黑,只当她已将毒全逼到左手,却不料他虽逼出大部分毒,却尚有少部分留在心肺中,不知何时发作,随时有性命之忧。
慕容正星目一闪,颔首道:“义妹说的是。”
眼见夕阳西沉,暮蔼渐临,噪鸦回林,牧童晚归,炊烟远远升起,世间原本恰静如画。这两个胸襟坦荡的武林奇儿女一路说笑,缓缓而行。
旭日初上,照得两边山头上云雾五颜六色,几成霓虹霞彩,绚丽夺目,美丽已及,山峰陡峭笔立,似绿影屏风,雄心万丈,指定江流的流向,而江流似一条蜿蜒的巨龙,奔腾喧嚣,力图挣脱约束羁绊,一展豪情壮志。
又是长江。
慕容正玉立船头,一任晨风轻拂脸颊与雪色长衫,他感到有一丝丝的感慨,一丝丝的惆怅。
三年前,陶西龙祖孙在长江中救起他,送他上三峡,那是亡命之行,心情与现在自然不一样。何况那时他昏迷了三天,醒来时只见“两岸猿声啼不住”的三峡,那是秋天,肃杀、冷寂、愁苦。
现在亲仇已有一半得报,又正值鲜花烂漫的春天,她感慨生命就是瞬息轮回,就如长江一般滚滚滔滔,后浪追前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他又想起陶西龙祖孙,不知他们现今在哪里?又是否安好?因而既感慨又惆怅。
“大哥,再有一天,我们就可以到达镇江,你左臂的毒,想来有希望尽行逼出了。”林芬芳从船舱中走出,静立慕容正身后,笑靥如花。
慕容正喟然一叹道:“想不到白衣无常竟如此歹毒,我虽将毒血逼出,竟然还僵直不能动,这个若非船家指点,我这条膀子,恐怕只有废了。好在尚有似义妹、船家这等光明磊落、至情至义的武林同道,我的大仇才有望得报。义妹,愚兄欠你甚多,真不知如何报答。”
林芬芳闻言笑容一收,浅嗔薄怒道:“瞧你,又说这话了,如此生分,岂非又让义妹心寒?江湖中本就纠集着恩怨情仇。好男儿当学荆轲‘壮士发冲冠兮,一去不复返’。身困逆境而志不折,任上天‘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然后学得惊世骇俗之神功,大展慧剑,斩除凶魔恶獠,还我武林一个升平燕乐,方为男子汉大丈夫之行径。你又怎可如此丧气灰心?”
慕容正闻言玉面一红,道:“义妹言之有理,巾帼不让须眉,真让愚兄汗颜。”
林芬芳婉儿一笑,秀目微闪道:“愚妹只是比你多几日行走江湖,比你看得透一些而已,其实你的路你自己能够把握的。”顿了一顿,喜形于色道:“前晚你将毒逼出后,手臂还无法抬起,那老船家便道只有用千年温玉盘盛上天下第一泉的泉水来洗,方能将臂上之毒除尽。今日我们到这六朝古都金陵。小妹便去那天下首富之家,去借那千年温玉盘,至迟明晚便可到镇江,汲些天下第一泉泉水,你的毒便可痊愈了。”此时她还未知尚有余毒留在慕容正的心肺间。
“如此有劳义妹了!”
二人谈谈说说,颇不寂寞。光阴迅速,转眼间,暮蔼降临。船已到金陵码头,此地不愧是六朝古都,客船货船熙熙攘攘、拥拥挤挤,泊在码头上,一眼望去船桅如林,船上灯火初亮,落进江中,竟比天上繁星还璀璨繁密。舞榭歌台,更亮如白昼,丝竹清韵丝丝随风飘来,既让人感叹此处不愧是烟花繁华之地,亦让人生出“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之悲凉。
此时船家已在舱中叫道:“两位客官且来用饭。”
二人便走入舱中,那船不小,分成前中后三个舱,三人分宿三舱。此时饭便摆在前舱,二人入内一看,但见满满一桌鲜鱼,有清蒸、红烧、杂烩……好一桌鱼宴。
慕容正喜道:“这么多鱼!老人家,真辛苦您了,过来同饮一杯。”那船家满头白发如雪,只是挽一个髻绾在头上,慈眉慧目,脸上皱纹纵横,颌下白须拂动,只是腰不驼背不弯,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一身洗得发白的玄色短衫,站在那里,如岳峙渊停,毫无龙钟之态。
老船家闻言呵呵一笑,也不客气,微微一揖道:“如此叨扰客官了。”便行入席。
林芬芳虽不好杯中之物,但慕容正和老船家却皆是海量,二人杯来盏干,豪饮浅酌,喝到尽欢而散。是夜三更,虽满天星斗,但空中无月。林芬芳却不管这些,穿上紧身玄色衣衫。展开轻功纵上岸,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远处。
约一更功夫,果然“借”得一个径约一尺的玉盆。一夜无话。
原来这千年温玉盆,乃是软玉制成。中国的软玉藏量极多,品种亦繁。新疆的和田玉,四川的龙溪玉最为有名。和田玉又叫“昆山玉”,产自昆仑山玉矿带,西起喀什,东到若羌千里之地,玉矿成层分布。其中和田墨玉出产的籽玉又是珍品中之极品。和田乃“丝绸之路”的要冲,自古以来一直是玉的集散地,有“玉城”之称。
林芬芳所盗的玉盆乃和田籽玉制就,玉色晶莹洁白,只表面稍显黄浊,显然年代极古。此种玉性温,实有解毒祛邪之奇效,当属无价之宝。
次日晨起,三人用过早饭,便扬帆启程,一路顺风,船行迅速,中午时分便到达镇江。
原来镇江金山寺外的长江中有一个中冷泉,又叫南零泉,属于长江中心漩涡深险的地方,汲取不易。此泉水味清甜,有除毒奇效。唐代名人陆羽,游遍中国名山大川,品尝许多泉水名茶,写成《茶经》一书。品评此泉为天下第一泉,自是天下闻名。但因处于险峻绝地,并无多少人有品尝的福气。
三人船到金山寺外,也不靠岸。径向那深险处驶去。那老艄公沉着驾舵,面对滔滔汹浪,硕大漩涡,从容自若,气定神闲。船儿有惊无险,绕过漩涡,躲过暗礁,直达江心石礁林立之处。
泉水便在那石礁环立中心喷涌而出,似一条小白龙在戏水。船近石礁,为暗礁所阻,不能再前进。其间尚有三丈距离。林芬芳凝眉等了一会,依然无法绕过,当下更不迟疑,手执玉盘,猛提一口真气,一个“燕子穿云”,向前疾纵,身形如箭,疾射两丈。待到势尽,左足在右足背一点,双臂一展,借势一扭柳腰,“刷”的一声,已立礁石上,当下盛上一盘水,依法施为,纵回船上。
不想由于急于取水使慕容正复原,一口气并未调匀,身在空中时才觉出真气运行不畅,加上手中多了一盘水,分了心神,无法展开绝伦身法。纵出一丈多时,便已势尽,本待施展腾空穿云法,却又舍不得手中的泉水。身形一滞,便即下降,这一下凶险万分,若是掉入江中,休说被激流冲击撞上礁石,便是被漩涡带动流向下游,也是九死一生。
林芬芳兀自握住手中玉盘不放,只是心中回荡着一个声音:“只要大哥的毒除尽,我纵死了又有什么可惜,我纵死了又有什么可惜。”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道白影自船上“嗖”地跃起,似奔雷,如闪电,一带林芬芳,二人同时落回礁石上,林芬芳惊魂甫定,美目一闪,见是慕容正,又是惊喜,又是担忧,轻声道:“你……你怎么乱动,你的伤……”
慕容正长叹一声道:“义妹为我情深意重,你若有闪失,叫义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唉,你也太过心急了。”
林芬芳闻言,触动情怀,美目脉脉含情,注视慕容正,柔声道:“只要大哥平安,小妹纵然死了,又有何足惜!”
慕容正心中暗叹,移开目光,远眺斜阳下悬崖峭壁上苍松翠柏掩映的金山寺,良久道:“义妹快休如此说,大哥欠你已多,若再如此,岂非叫我一辈子心里难安,备受煎熬。”
林芬芳微感失望。螓首微低,看见手中玉盘,心中猛然一跳。自思道:“我这是怎么了?这时还有这种心情。”当下柔声叫道:“大哥,快治好左手要紧,老艄公将船停在此,已是冒了奇险,我们切不可再多所耽搁。”
慕容正回过头来,但见林芬芳手中奇玉盘盛着奇泉水,白洁透彻又晶莹,浑然一体,映着斜阳,竟幻出奇彩,恰如一轮五彩缤纷的太阳。当下依言将左手伸入水中,只觉泉水冰凉透骨,舒适无比,手上的麻木、痛楚瞬时消解。待伸回手时,已经能够活动自如。慕容正大喜。当下与林芬芳双双跃回船上。
此时日色将尽,金山寺上钟声悠远绵长,声声传来,回响在这空阔苍茫的长江上,平添无比生气,更似为慕容正衷心庆贺。
正是:巧施救殷服侍女侠暗示情盗玉盘取奇泉小侠感深恩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