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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早,何况此时已是四月底。
桃花似霞,梨花如雪,油菜花却如一块块织就的黄色丝锦,置于绿油油翻滚的麦浪间。
一条古驿道穿行于青山绿水间,一袭白衫,一匹健马,慕容正缓辔而行。他已仆仆风尘地跋涉了近一个月,俊逸清秀的脸上,微现几年未见的笑容,更显得丰容俊朗,仪态不凡,引得路人注目。尤其是踏青的农家少女,不觉驻足停步,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怅惘若失。
穿过一片灿若烟霞的桃林,一杆杏黄酒旗高挑于转角处。慕容正正感饥渴,便跃下马来,向那一溜三间敞亮、干净的酒店中走去。
店堂不大,只摆下五桌。慕容正进店,略扫一眼,东边靠窗一桌坐有五人,一名瘦长老道坐在东首窗边,两个胖瘦迥异的和尚一北一南,高踞而坐,两名俗家汉子坐在西首。出家人与俗家人共饮一桌,本不多见。
然慕容正无心去管。径向西边靠窗一桌走去,唤店家摆上酒来,自斟自饮,观赏起窗外怒放的桃花来。
心下畅快,酒兴便好,不知不觉中把一壶汾酒饮了个涓滴不剩。慕容正意犹未足,便唤店家再来一壶,偶一回头却见对面那桌几人窃窃私语,眼角余光,瞧向自己。
慕容正何等机警,立时留上了意。自思今日必要出事。但他故作不觉,待店家送上酒来,便又是一杯杯地自斟自饮起来。
适时窗外一阵微风过处,万瓣桃花纷纷飞落,似无数红蝶飞舞,花雨缤纷,美妙已极。慕容正脱口吟道:“风飘一点减却春,花飞万点正愁人。”触景伤怀,心中不觉有些些凄凉。自思人生苦短,花儿凋落明春尚能再开,但人的青春一逝又到哪里去找,不正比那落花飘零尚不如?
正想得入神,忽闻风中隐隐传来马蹄声,蹄声飘忽,自在数里之外,但显然不止一人。
便在此时,耳中传来说话声:“那小子不过是一个书呆子,听他那两句酸溜溜的诗文,简直能酸掉大牙。咱不用提防。”
慕容正偷眼一瞧,见是那背向自己的一名俗家汉子所说。心中顿时明白,原来他们起初把自己当成武林中人,所以窃窃私议。这会儿听自己吟诗,便认定自己不懂武功,故而提高了声音,普通人自然仍听不到,但慕容正内功何等深厚,焉有听不见的?
只听窗边干枯瘦小的老道颔首道:“阮弟说得不错,天下哪有这么多武林高手?那小子背着剑,只不过吓唬吓唬人罢了,你看他那张脸粉白透红,大姑娘似的,叫人见了恨不得上去亲一口,哪里是吃苦练武之人?倒是我们草木皆兵。”说得另四人哈哈大笑,既然认定人家不会武功,那五人便不再顾虑,污言秽语,又说了一通。
慕容正听得七窍生烟。若是三年前,早上去动手,惩罚这帮无耻之徒了。但这几年横生变故,忍辱负重,早已将骄矜之气除去,当然不会为几句闲言碎语而拔刀出手,况且自己又非女子,装作不知,静观其变。
恰在这时,林外蹄声骤起,显然那帮人转过桃林,向酒店驰来。慕容正暗惊来人速度之快,显然骑的皆是骏马。当下不动声色,回头望向窗外。
转眼间,来骑已到门外,其中一个粗大嗓音大声吩咐店家:“照料好马匹,再给爷们好酒好菜,回头多给赏钱。”一行人踏进店来。
只见当先并排走进二人,皆五短三粗,环眼红面,短须如乾,一色玄衣短衫,两人竟如此相似,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显然是同胞兄弟。所不同的是,左边那人左手执棍,右边那人右手执棍。
随后进来一精壮剽悍的汉子,粗眉横目,腰圆膀粗,眉角上一颗蓝色的肉痣,让人看了怪不舒服。接着进来一人,却白衣飘飘,身材颀长,手摇折扇,颇有儒雅之风,只是那白净的面皮上微见紫气,下巴过于尖细,一双眼睛快速开阖,腰挎长剑,显然是随从。
店内尚有两桌空着,进来八人,便里进、外进,分踞两桌而坐。店小二慌忙端上茶来,那两个相貌极其相似的汉子,老远伸手一抓,便将两碗茶抓到手里,一口饮尽,叫道:“休要婆婆妈妈,快点将好酒好肉端来,大爷们饱餐豪饮,若称心时,大爷给赏钱。”
那店小二慌慌地放下茶水,满脸堆笑地连连点头:“大爷放心,开饭店的不怕大肚汉,小的这就给各位爷端好吃的来,您老等着。”说时将布巾往肩头一搭,急急忙忙向后进走去。
这里白衣秀士向那两兄弟道:“两位佘贤弟,出门在外,那火爆脾性得改一改,不定哪天会吃亏的。”那二兄弟脸上不以为然,但对白衣秀士,似颇忌惮,不敢吱声。
一旁瞧得慕容正暗暗纳罕,看白衣秀士似乎年纪更轻,怎地称别人贤弟。忽地想起恩师,知道原因,心中一懔,暗暗留神戒备。
稍倾,店小二一揭门帘,右手托着一盘,盘里是鸡、鸭、鱼肉,与一壶酒,一边高呼:“酒来了。”快步向白衣秀士一桌走来。
不料,东首那桌的胖和尚突然伸腿一绊,店小二向前摔倒,手中托盘向前掼出,直朝白衣秀士飞去。眼看就要砸上,忽见白光一闪,人影顿失,那托盘“砰”的一声砸在外边一桌上,四名青衣随从被油汤汁水淋了一身,好不狼狈。当下个个大怒,喝骂连连,不约而同拔剑出手,疾刺那绊倒店小二的胖和尚。
忽听那胖和尚一声怪啸,肥大的身躯于间不容发之间飞起,一个“宿鸟投林”,越过四名青衣汉子,双掌一展。“顺水推舟”。在四人后背闪电般各印一掌,落下地时,已与站在门口的白衣秀士对了一掌。白衣秀士巍然不动,而胖和尚噌噌噌退了三步。
这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众人定睛看时,那四名青衣随从脸露怪异的笑,如木偶一般立在当地,嘴角却已流出紫黑的血。稍倾,“扑通”、“扑通”,相继摔倒,其中一人摔倒时,手中剑刺中店小二背心,地上瞬时平添五具尸体。
“坏血掌!”白衣秀士一声惊呼,迅即伸手自怀内摸出一粒丹药,纳入口中,随后微微冷笑道:“原来诸位便是名震江湖的‘川蜀五毒道僧俗’,不知诸位与在下有何过节,因何掌杀他们,又偷袭在下?”
说吧,手一指地下五具尸体,脸上阴极冷极,目光中隐隐闪现凶光,显然是恨极了对方。
只听胖和尚冷嗤一声,道:“素闻白衣无常为人阴险狡诈,武功高深,见识广博,果然名下无虚。不错,我们正是‘川蜀五毒’,今日有幸相见,不妨让你见识见识。”
说罢,手一指瘦道士:“这位乃咱们大哥,道号‘无尘’。”转而一指瘦和尚,“这位三弟,法号‘法元’”,又一指两名俗家汉子,“这两位四弟和五弟,乃阮霸、阮威兄弟俩。”随后一摸秃头,“嘿嘿”笑道:“洒家位居第二,法号‘法本’。”
慕容正听了不觉点头,心道:“先前听师傅说,‘川蜀五毒’的性情怪癖,行事古怪,虽然僧俗各异,却是称兄道弟,而且五人形影不离,癖好古玩玉器,金银珠宝,若让他们得知谁有古玩,则必欲得之而后快,无论何种毒辣残忍手段,都使得出来。今日到此,恐怕亦是为此吧!”
果然不出所料,胖和尚法本话音一落,瘦道士无尘便阴磔磔地笑道:“本道不敢有劳施主,听说有一对唐宫里独一无二的玉马和一颗秦始皇的玉玺,在诸位身上,想来诸位玩了十多天,也已玩腻啦,不知可否借给贫道兄弟们一观?贫道在这厢多谢了。”话虽非常客气,但那语音乃以内功逼出,清冽冷绝,有穿云裂石之力,使人听了如置身冰天雪地中一般,功力稍差的,只怕早已头痛欲裂,显然是挟技示威,欲行强抢。
白衣秀士强自运功抵挡,亦觉耳膜生疼,这时正欲否认,只听一个粗蛮的叫声响起:“放你娘的狗……狗臭屁”,“爷们便有那宝贝,凭什么给你们?”正是那使棍的孪生兄弟。他们心意相通,一个说了前半句,另一个就接了下半句,只是刚才强自运功抵挡无尘道士以内功发出的话音,不免心浮气躁,语不连贯,显然功力比白衣秀士差,功底已是暴露无遗。不过二人皆粗蛮无知,一开口便承认有宝,倒令白衣秀士毫无转换余地,唯硬拼以图突破。
“川蜀五毒”中的老四阮霸闻言大怒,戳指骂道:“凭你两个矮冬瓜似的东西也配保有宝贝?告诉你,今天大爷们要定了,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老五阮威马上接道,:“识相的,双手送上宝物,再爬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大爷们或可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那矮胖兄弟最恨别人骂他们矮冬瓜,何况那些话也太刺耳,只把他们气得脸如紫茄,更不打话,双双纵起,棍子一顺,一个“双方贯耳”,一左一右击向阮霸、阮威,这一招竟将前后左右退路全都封死,而且后面隐藏着好几招杀招,想是他们恨极对方,一上来便是绝招。
阮霸阮威见来势甚凶,并不慌张,二人四手微颤,已各握一把钢刀,一个“天王托塔”,分向两边架住来棍,但听“铮”的一声脆响,四人皆觉虎口一热,内力正是半斤八两,不分轩辕。说时迟,那时快,那对矮胖兄弟见棍被封,手腕一翻,手一滑,已握住棍头,一招“野马分鬃”,棍梢闪电般击向对手下盘,变招之快,出手之狠,已挤身江湖二流高手之列。
阮霸阮威双刀在外,不及招架,急使个“一鹤冲天”,纵起两丈,空中一个“回头望月”扭身扑向对手,双刀似剑,激刺而至。矮胖兄弟急架相还,四人翻翻滚滚,仿佛龙争虎斗,腾跃叱骂,刀光棍影,看得慕容正亦不由暗暗点头。
斗了一百多招,兀自不分胜负,那矮胖兄弟渐渐焦躁,二人暗暗使了个眼色,便欲用险招取胜,正好,阮霸、阮威,左刀护胸,右刀“单刀直入”刺来。二人便假装被桌凳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胸前顿时露出空门,但右手挂棍似无意间向前递出,阮霸、阮威一见大喜,立即运力一刀刺来,这一来他们距矮胖兄弟棍头便不足一尺。
那矮胖兄弟一见大喜,拇指一按棍梢,三梅毒针从棍头激射而出,距离近,速度快,阮霸、阮威无论如何躲不过,只是本能地用护身的左刀磕掉一枚,余下两枚尽皆射入心脏,两人各自一声闷“哼”,倒地身亡。几乎与此同时,那矮胖兄弟,亦是一声哀嚎滚倒在地,呜呼哀哉。
原来他们原先算好阮霸、阮威的刀离他们差一寸时,毒针便可射中他们,不想他们的也有机关,原来刀柄内有弹簧,刀片可伸缩,平时用时只需一按刀柄上的按簧。
高手比拼,速度何其快。阮霸、阮威磕掉一枚毒针,便足以将刀刺进一寸,何况他们已按下弹簧,如此在中毒针前,他们的刀已多刺进两寸,所刺又是“膻中”死穴,,那矮胖兄弟纵然钢筋铁骨,亦难免一死。
四人瘁亡,众人皆大出意外,呆得一呆,那一直未曾开口的瘦和尚法元,平时与阮霸、阮威最是交好,这时见好友惨死,哪还耐得住,“霍”地立起,戳指骂道:“几个狗贼鼠辈,就会暗器伤人,洒家倒要看看,你等究竟还有多少能耐,哪个出面受死?”足一点,横移一丈,立于店堂中央。
这时的形势对白衣秀士那边大是不利,因他知道“川蜀五毒”是以武功高低排位的,自己虽比胖和尚稍胜一筹,但与那瘦道士老大无尘相比,殊无胜算,而身边的蓝痣汉子,武功虽比已死的孪生兄弟稍胜,但绝敌不住胖瘦两和尚,一动上手,必死无疑。
当下心急如焚,一方面暗怪那孪生兄弟太过匆忙,一口便承认有宝,自己连加以否认,与之周旋的机会都没有;另一方面,暗恨是谁走露了风声,本来此行十分机密,却不料被人窥破。不过他却不知那“川蜀五毒”其实也只是胡猜而已,坏就坏在已承认了。当下只见他目光流转,也不知转了几百几千个念头,终究无法可施。饶他平素阴险狡诈,智计百出,这当口却也冷汗涔涔而下,一筹莫展。
瘦和尚法元见无人应战,更是得意洋洋、趾高气扬,轻蔑地嗤道:“怎么?二位没有胆量应战不成?这也好办,只要拱手送上玉马、玉玺,再磕几个头,上天有好生之德,洒家便饶你俩不死。死罪既免,活罪难饶,你俩还需自断一手一脚爬出此店。”这番话极尽轻蔑、冷酷、凶残,饶是外人,听了也不免勃然而怒。
果然,一直未发一言的蓝痣大汉怒目一瞪,便想站起,却被白衣秀士一下按住,但他嘴里却已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士可杀而不可辱,老子今日不把你大卸八块,誓不为人。”骂是骂了,却无法立即出手。
法元冷笑一声:“哦,我倒要看看怎样大卸八块。这位仁兄怎不动手呀?莫不是口利手软吧,好教天下英雄笑掉大牙?”说罢,竟是欣赏稀奇物事一般,歪着头打量蓝痣汉子。
如此挑衅,倒令冷眼旁观的慕容正义愤填膺。一则恨“川蜀五毒”适才出言不逊,无耻之极,再则扶危济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武林人之本分。
当下手拿酒杯缓缓站起,一个趔趄,似已喝醉,急忙一把扶住桌子,嘴里兀自叫道:“好酒,好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哈,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哈哈哈好酒。众人皆醉我独醒,哈哈,我独醒……”。
一歪三倒,趔趔趄趄,几步之间便已歪到法元面前。一举手中杯,嘻嘻笑道:“这位大师,火气太大,来来来,陪小生喝上几杯消消气。嘻嘻,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身外宝与财,嘻嘻。”这几句插科打浑,妙到毫巅,只是没一人发笑,谁也笑不出。
法元一声冷哼,心中暗骂“找死”,左手随随便便的一挥,早已将酒杯打落,“乒”地摔得粉碎,右手在左手的阴影下,“刷”的疾印而出,“毒血掌”中这招“一叶障目”,使得极是歹毒。
原来“川蜀五毒”中老四、老五皆使双刀,武功最差,而老二老三本是同门师兄弟,练就一双歹毒无比的“毒血掌”。只要击实,纵使大罗金仙,亦难逃一死。只有老大使剑,剑乃兵器之祖,极难练至上乘,五人中以他武功最高,十八路剑法几至炉火纯青之境界。
法元满以为这下十拿十稳,定能收拾掉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不料忽然眼前一花,顿时不见人影。不觉惊“噫”出声,比看见鬼神还要惊奇万分。
正在疑虑,忽听一个叫声传自背后:“好啊,你不喝也就罢啦,为何打碎我的杯子。赔来,快赔我这稀世珍宝。”法元脸色铁青,满布杀色。“豁”地转过身来,只见那白衣少年似乎发了酒疯,手舞足蹈只顾嚷,似乎谁真的弄坏了他的稀世珍宝。
慕容正适才所使的,正是“凌云步”中的一式“龙翔浅底”,别人连瞧都未瞧清楚,唯那老大无尘,瞧出了一点端倪,明白这是一种极精深奥妙的身法,须配极浑厚的内功方能办到。脸色凝重地站起,身形一晃,来至场中沉声道:“三弟,回来,不要班门弄斧。”
那法元闻言一惊,失声道:“大哥,这……这……”他本待说这小子只会一些溜滑的身法,不会有什么功夫的,但一想,大哥从不会过高评价别人,便这不出来了。
无尘也不理他,向慕容正冷冷注目道:“这位兄台好身手。”
慕容正嘻嘻一笑道:“好说,好说。”
无尘道:“这件事你定要管到底了?”
慕容正道:“不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狭义辈份内之事。”
无尘鹰目凶光一闪,缓缓抽出长剑道:“如此请阁下拔剑吧。”慕容正还是不在乎,微哂道:“你只管放手施为,在下该拔剑时自会拔剑。不过在下自信五招内便能败你。”
无尘气得脸青鼻歪,怒叱一声:“小子找死。”右手一抖,剑已在手,出右足,剑走中宫,一招“分花拂柳”疾刺而出。剑至中路,忽地一滑,朵朵剑花飞洒而出,左边是亮晶晶的花瓣,右边是条条白闪闪的柳丝,遍袭慕容正周身九处大穴,端的是凌厉、狠毒、精妙。
慕容正暗赞一声“好”,更不迟疑,一脚踏出,一个旋身,好似狂涛骇浪中的小舟,在空中滴溜溜飞旋半圈,却刚好躲过这招“分花拂柳”,正是“凌云步”中的“云龙抖甲”。
法本高叫一声“第一招”。在他想来,大哥无尘休说五招,便五千招,也轻轻松松挡得了,不过他想趁早赶走这小子,可以夺宝,是以高声报出招数。
无尘冷哼一声,剑诀一领,一招“月下花荫”,自上斫下,心道:“看你还玩空中跳。”原来他这一招,乃在空中布下剑幕,慕容正若再使“云龙抖甲”,便是往剑锋上撞了。
慕容正乃何许人,岂有不知的,当下见满空剑花飞洒而下,一式“日月送辉”,双手向前,间不容发,从不可能的角度晃了一晃,飞旋至左边。无尘猛见白影一闪,又失人影,定睛看时,只见那白衣少年气定神闲,意态娴雅,玉树临风,笑盈盈瞧定自己。这下不由恶向胆边生,一式“残花败柳”,挟万钧巨力狂刺猛斫而出,剑花罡气使观战诸人亦觉拂面生疼。
慕容正欣长的身躯,顿时如一棵小草在狂风暴雨中飘摇不定,险则险矣,却见他忽而踏进一步,忽而退后一步,忽而几个旋身,巧极、险极,躲过来剑。不一刻,瞧得一个破绽,心随意念,疾射而出,正是凌云步中最后一式“天地清朗”。
剑花飘洒消失后,众人忽见慕容正已潇潇洒洒,立于门外。无尘一见更是怒发万丈,狂吼一声,一式“一枝独秀”,身随剑进,似箭疾射而出,直刺慕容正。
慕容正一见那“凌云步”竟精妙绝伦如斯,不觉意气风发,信心倍增,清啸一声,拔剑在手,一步踏出,腾身一个飞旋,正是“云龙抖甲”,手中剑一振,学自大漠中海市蜃楼的剑法挥洒而出,只见如繁雪冷星的剑光疾刺跃来的无尘道士。
无尘道士猛见剑光射目,剑气森森,不及伤人,先求自保,“一枝独秀”化成“风飘万点”,舞一片剑花护住全身。正是他最得意的防身御敌绝招,自出道以来从无人破过。
只听“叮叮叮……”一阵繁音密响,仿佛千万颗珍珠落入玉盘,瞬间即止。无尘挡开了九九八十一剑,但尚有三十六剑,却无论如何挡不开,众人看时,只见他发髻松散,身上的道袍点点破洞,却是没有血流出,显然未伤。
无尘脸色青灰,比死还难看,可见心中难过到极点,差点没有横剑自杀。他虽凶狠却非无赖小人,输便输了,当下横剑稽首道:“谢少侠手下留情,敢问少侠大名。”
慕容正还礼道:“承认,小生不才,只是险胜。金银珠宝乃身外之物,切莫再为此无端杀戮,荼毒生灵。在下姓慕容名正,敢劝前辈一句。”
其实他心里明白,并非手下留情,实在无法伤那道士。因“风飘万点”乃一边后退一边挥剑隔挡,虽无法隔开三十六剑,但已消去大半势道。是以只破衣裳。他心中亦是佩服,所以劝了那一句,以免其越陷越深,走上死路。
无尘一挥手,不再作答,悻悻然带着已背起阮鞭、阮威的法本、法元,出门而去,瞬间走得无影无踪。
白衣秀士这才慌忙走上前来,深深一揖道:“多谢慕容少侠救命之恩,敢问少侠,慕容义老前辈如何称呼?”
慕容正微觉诧异,但亦未疑有他,当下道:“正是家父。”便将这几年来的行踪约略一说。在他以为,既然救了人家,人家必定心怀感激,自己更坦诚以待,便不管“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古训了。
白衣秀士状甚恭敬,听完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瞬间恢复愉悦之色,笑道:“少侠逢凶化吉,洪福齐天,实在可喜可贺,一招击杀仇敌佘滇,五招击败蜚声武林的‘川蜀五毒’之老大,实在是英雄年少,后生可畏。光这两件事便足以震动武林,令人侧目,在下说什么也得敬一杯水酒,一则表示感谢,再者亦示庆贺。”说罢,在自己桌上倒了杯酒,恭恭敬敬地双手递来。
慕容正谦逊几句,心想人家既诚心相敬,倒不可不饮,当下双手接过,一仰脖饮尽。
忽觉酒入口有异,入肚更热辣辣地疼痛,心中大惊,却已迟了,即刻疼得翻肠倒肚,只觉有千万把刀子在割。不觉大惊失色,一手抚腹,一手指向白衣秀士,怒声道:“你……你……这酒……”
耳边听得那白衣秀士拍手笑道:“哈哈哈,七步断魂散,滋味如何?哈哈哈,倒也,倒也。”慕容正身不由己,一跤坐倒,拼力叫道:“你……你……禽兽……不如……”
正是:遇不平,拔刀相助剑败顽敌。
缺心机,恩遭仇报少侠蒙难。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