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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海镇与祁山城相距三百里,一处是凡人所居,一处是修行之城,相互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交集,如同灯下黑,这也是沈欢选择此地并且安心呆在这里的原因。
只是他忘了,乌海镇的人都是有亲戚和朋友的,亲戚和朋友也有自己的亲戚朋友,一番延续,不管以什么身份和方式,乌海镇最后还是和祁山城联系在了一起。
亲戚朋友见面,总要东家长西家短,说些有趣的事。越是有趣的事情,自然也就传播得越是广泛,听到的人也就越多。于是,一个穿着麻衣麻鞋,腰间捆着一条麻索,麻索上插着一把无鞘剑的修士,在乌海镇上的乌海客栈当小二的故事,就被祁山城的一些修士听到。
修士到凡人客栈当小二,这怎么可能?
第一次听到,嗤之以鼻,把传言的这个人当成了白痴;
第二次听到,心犹存疑,却将这传言放在了心里;
第三次听到……于是,老虎来了。
凡人听到老虎时,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跑得快一些,可修行之人听到老虎时,首先想到的是,这是不是头虎灵,能不能收为坐骑或者宠物?
即便传言说那是头神虎,明知道自己收服不了,也要去瞧瞧神虎个头的大小。
于是在范阳到达乌海镇的第十一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来不久,薄雾还笼罩在乌海镇的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出现在了乌海镇上。
少女身穿一条绿裙,长着一张很是甜美的苹果脸,双眼虽然很是灵动,却依旧掩盖不了她的青涩,如一枚青涩的苹果。
“请问大叔,到乌海客栈怎么走?”少女拦住了镇上的一位大叔,甜甜地问道。
“姑娘可是去找人?”如此甜美乖巧的少女,大叔自然要多说几句。
少女也不隐瞒,很是干脆,“不是,我是来住店。”
大清早就跑来住店,这人莫非有病?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大叔也一样。
遇到有病的人,每一个正常人都会躲得远远的,以免被传染上,大叔是个正常人,所以在用手指了指去乌海客栈的路之后,就赶紧离开。
乌海客栈,范阳手拿一条抹布,正卖力地擦拭着客栈的门窗,麻衣麻鞋,任谁看到都以为他是遭受了掌柜虐待的伙计。只是这个遭受了虐待的伙计,脸上却洋溢着比升起的太阳还要温暖和灿烂的笑容,似乎他很享受这样的虐待。
“这人肯定有病!”看到这一幕的人只怕大多都会这么想。
少女却没有,因为她看到了一方侧脸。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少女小嘴微张,小手轻掩,瞪大了眼睛。
大概是害怕自己看错了,少女转过身,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玉简,贴在了额头上。
只是一下,少女就放下了手中的玉简,然后扭扭捏捏的转过身,睫毛微垂,脸庞红艳,好似那枚玉简是轮炽烈的骄阳,让一枚青涩的苹果在瞬间熟透。
“我……我……我要住店。”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胆怯,仿佛初见公婆的小媳妇。
范阳脸一沉,一脸的阳光和笑容瞬间被乌云遮住。
“客栈已经被人包了,出镇往南三十里,你要住店上哪儿去。”范阳说道。
“我睡柴房,打地铺也可以,我给上房的钱……反正……反正我就住这儿,哪儿都不去。”少女一脸胀红,像是在和自己赌气。
范阳愣了一下,自己当初也是这样说的,难道天下人的心思都一样?
“你等着,我去问问掌柜。”范阳冷冰冰丢下一句,扔掉手里的抹布,转身进了客栈,又“呯”一声将大门关上,像是怕这少女会闯进来似的。
二楼的门被敲开,露出了“王小二”那张平淡的脸,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掌柜的,外面有人要住店。”范阳一脸恭敬,很有几分店小二的样子。
“大清早的,住什么店,赶走。”
“掌柜的,只是个小姑娘……”
“肯定是来找你的!”
“王小二”言语笃定,神情很是愤怒,“我就说不能留你不能留你,你偏赖着不走,这下好了,麻烦来了?我不管,不管你带小姑娘逛街也好,吹海风也罢,总之你惹的麻烦你自己去处理,不许带进店里来。”
房门“呯”一声关上,可随即又再一次打开,“王小二”再一次出现在门口。
“还有,从现在起,你就是这间客栈的掌柜,我只是住在这间客栈里的一个叫王小二的客人,你给我记住了。”
说完,“王小二”再一次“呯”一声将房门给关上。
“这有区别吗?”看着紧闭的房门,范阳心头一阵苦笑。
客栈的门再一次打开,只是门口站着的已不止绿裙少女一个人,就这一会儿的时间,门口竟多出来几十人,其中一个人穿着和范阳一样的麻衣麻鞋,长得就像一只超大号的水桶。
一见范阳,这胖子张口就来,“哥,这里还招伙计不,我不要工钱,干粮自带。”
这胖子竟然是范阳的弟弟范通。
一见范通,范阳不觉一阵牙疼,肝火一时炽烈。
“你来凑什么热闹?滚,你要再敢到这里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哥,咱们可是一奶兄弟,咱俩的腿可都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范通嘿嘿一笑,“再说,我也不是来找哥您的,我是来找这家客栈掌柜的。”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客栈前,客栈前已经人满为患,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敬重还是畏惧,所有来此的人都压制了修为,并且每一个人来到乌海镇之后,也都像普通人一样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御空飞行,或者乘坐兽车之类的。
这一幕,让范阳心头一沉,他相信有更多的人正从祁山城往这里赶,对修士来说,三百里的距离,如同一个屋檐下,从一间屋子走进另一间屋子。
没再理会范通,一扫眼前黑压压的人,范阳扬声道:“抱歉诸位,本客栈今日起开始重新整修,不便待客,还请诸位改日再来。”
“你说了不算,除非此间掌柜出来明言。”有人大喊一声。
“对,让掌柜出来说话!”所有人一起出声。
“我就是这里的掌柜!”
一扫众人,范阳沉声道:“就在刚才,原先掌柜已将这家客栈移至我范某名下,此时他已扬帆出海,诸位要找原先掌柜,现在去追只怕还来得及,可要是找范某,请立刻滚蛋!”
众人一阵犹豫。
“你可敢发誓?”又有人出言问道。
“有何不敢?”范阳冷笑一声,“此间客栈若另有主人,我范某必为天火所焚,永不轮回!”
“快走,现在指不定还追得上!”
范阳话音刚落,范通大叫一声,水桶一样的身躯立刻出现在了半空,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哥,我走了,免得你一看见我就烦。”范通的声音远远传来。
几乎在范通升空的同时,客栈前所有的身影都飞了起来,冲向了海面,原本人头攒动的客栈前,只有那个绿裙少女还留在原地,神态很是局促。
“你怎么还不走?”范阳原本已经晴朗起来的脸,又重新罩上了乌云。
“我……我……”少女将头深深地垂了下来。
“她怎么舍得走,心爱的人就在眼前,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转角处,一身雪衣的风玲珑款款走出,十根秀美的脚趾,好似十朵盛开的莲瓣,或者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风玲珑的脸微微一红。
“你怎么来了?”范阳眉头一皱,这个时候,他可不希望再生枝节。
“不能来么?”风玲珑淡淡一笑,如清风拂过。
“就是,这乌海镇又不是他家的,咱们凭什么不能来?”宋芊芊的娇笑声响起,而后,一道彩云出现在了街的一头。
范阳目光一缩,他看到了跟在宋芊芊身后的两个人,那种如入深渊的感觉,让范阳心头生出一阵寒意——两个天关大能……果然并非传言。
“恭喜范兄荣升掌柜。”柳生现。
“嗤,一个小掌柜而已,明日我就在这间客栈对面开个更大的,过过大掌柜的瘾。”高傲高昂着头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来晚了,刚刚办了点事,一不小心就把乌海镇过户到鄙人名下,以后谁要在乌海镇开店,还需征得鄙人的同意。”邱少君一边走一边笑,笑得很是腼腆。
“奸商!”姚白跟在身后,咬牙切齿地瞪着邱少君,看来在这件事情上他吃了亏。
李水袖静静而来,如一朵盛开的幽兰。
奇怪的是,末幺也同样一言不发,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身的豪情早已不再。
干咳一声,范阳开口,“抱歉……”
“抱什么歉,我们什么都还没说,你开口就是抱歉,好像我们上门是来讨债的。”范阳两个字刚一出口,幽兰一般的李水袖竟率先发难,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柳生一声叹息,“范兄,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这事做得,连李姑娘这么好脾气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