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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书图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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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望去,小木屋有灯亮着,尹玉成心情有些激动。索嘏却一步上前,站在那“临松圣境”的牌子下面说:“这屋子周围,我舅舅布置了一个八卦阵,你们跟着我慢慢进去。”
  郭瑀之能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无所不精,不过尹玉成没有和他学这些,他教授尹玉成的都是治国理政的学问。索嘏显然也是勉强才记住步子,他带着后面三个人小心翼翼的向木屋走去。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到木屋前,索嘏说:“舅舅,我来了。”屋里原本隐隐传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众人正在思量郭瑀是不是有其他客人,郭瑀已经打开了门,请他们进去,郭瑀目光扫过最后面的尹玉成,面无表情的说:“你这丫头也来了。”
  众人进屋,屋里陈设非常简单,最引人注目的是抵到房顶的那个书柜,放满了书,气势惊人。屋里并没有其他人,桌子上却有两杯茶,郭瑀不动声色的拿掉对面的杯子,又摆上四个杯子。尹玉成下意识的看向郭瑀背后的布帘子,布帘一直垂落到地面,后面显然是郭瑀的卧榻,这里就只有用布帘隔开的一室一厅而已。
  大家都落座之后,郭瑀看着李暠:“我让索嘏叫你们兄弟两今夜务必要到,是因为苻坚已经知道我住在这里,今晚还会有客人来,见过那个人,我就要天亮之前离开。”
  尹玉成问:“先生,你又要去哪里?”
  郭瑀看了看自己的弟子:“随遇而安吧。不过还会在这附近,车我已经准备好。那人来之前,我们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可以聊聊。”
  李暠拱手:“愿听先生教诲。”
  郭瑀说:“玄盛,叫你大老远来见我这老朽之人,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嘏儿你去最外面的路那里等着,如果有人来,高声告诉我。”索嘏依言回避到来时的“临松圣境”那块牌子下面。
  尹玉成见索嘏辛苦赶车,居然不能与闻郭瑀要说的事情,不由得十分惊诧,而主动说:“先生,我是不是也要回避一下?”
  郭瑀说:“今日唯有你不用回避。”
  尹玉成虽然不解,但是仍旧听话的重新坐好。
  郭瑀看着李暠:“玄盛,胸中可有大志?”
  李暠没想到郭瑀要问自己这个,立刻说:“玄盛幼年孤苦,却一直得众位叔伯、贵人相助,现得敦煌太守信重,愿为贤臣,惠及百姓。”
  郭瑀笑笑:“愿为贤臣?还有更高的志向否?”
  李暠愣住了,更高的志向?李暠谨慎的说:“若能有幸为相,定然不负主上所望。”
  郭瑀说:“位极人臣之外的,还有没有更高的志向?”话说到这里,屋里的众人都明白了,郭瑀是在问李暠有没有逐鹿之志。李暠真是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又想说:“玄盛鲁钝,还请先生明示。”
  郭瑀说:“这里没有外人,今日我们所说的话不会传出去,你就说你的心底话吧。”
  李暠说:“当今乱世,河西分裂,民不聊生,玄盛有的时候也会想,若是天下交予李某,我该当如何去做,能够国泰民安。”这就已经很清楚了,李暠想过自己当皇帝的那一天,宋繇没想到兄长有这样的志向,不由得呆住了。
  尹玉成极为了解郭瑀,当下轻声问:“先生,是看到什么和玄盛有关的东西了么?”
  郭瑀点头:“我三日前就知道苻坚要派人到这里来寻我,因此准备搬离。却在前日夜观天象,见到天象奇特,紫微降临于敦煌郡。我推算了半日,才推算到此事应在玄盛身上。托人带话怕不能保守秘密,因此唤你们来,只有一句话,宋繇,你将来定会位极人臣,封侯拜相。玄盛,你有国土之分,将来黄袍加身。”
  郭瑀说宋繇的话,倒也没什么,但是说到李暠将来可以称帝,另外三人简直是如闻惊雷。尹玉成小心翼翼的问:“先生,请问李兄称帝是何时的事情?”
  郭瑀说:“长则三十年之内,短则八九年可成事。玄盛,你已经在有所准备了吧?”
  李暠头上冒汗,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郭瑀:“我今年有感于诸侯割据,在乱世中没有武力无法保全,确实开始暗中招揽人才,打算培养一支有战力的府兵。”
  李暠做的这件事情实在有些危险,私蓄军队在任何朝代都是为统治者所忌讳的,所以李暠一向都是暗中进行,连宋繇也不知道。
  郭瑀点点头:“我果然没有看错。紫微星也是今年才开始入照敦煌郡所在的分野。所谓时势造英雄,玄盛、宋繇,你们兄弟定然名垂青史。一定记住当母马生下白额毛的小马驹,就是你们出人头地的时候。”
  三人都记在心里,接下来闲聊了一阵,郭瑀给了李暠一些发展的建议,李暠都一一记下。尹玉成想起郭瑀临走时候和自己说,就算今生有缘再见到一次,也是有其他人在旁,师徒两人没有时间单独说话,果不其然是如此。
  郭瑀看看宋繇,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递给宋繇:“这是本卜算之书,我钻研了数十年,尚不敢说完全懂得。我看你有这一方面的天赋,这本书就送你吧。”
  宋繇大喜过望,接过书,就跪在地上磕头,嘴里称:“师父!”
  郭瑀说:“我这一生也只有收两个徒弟的命,你既然喊了我一声师父,我就认你做我的私淑弟子吧。”能够成为大儒郭瑀的私淑弟子,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李暠忽然闻听天命,没有显得多高兴,看见弟弟得郭瑀青眼,却开心的合不拢嘴。
  半个时辰倏然而过,外面响起了索嘏的声音:“先生,前秦使者求见。”
  郭瑀回答他:“带使者一人进来。”然后郭瑀掀起布帘:“这使者见到你们,有害无益,你们三个速速到里面躲一躲。”里面很小,只有一张榻,三人不约而同的脱鞋,抱着腿坐到了榻上,侧耳听外面的声音。
  不多会儿,索嘏领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走进了木屋。这男子长相十分奇特,鹰钩鼻子就好像老鹰一样,这人就是苻坚的亲信吕光,也是慕容冲的仇人。吕光走进来的时候,书架后面似乎响了一下,郭瑀连忙以咳嗽给蒙混了过去。
  吕光坐下就开门见山:“郭先生,我前秦天王十分仰慕先生的才学人品,命我持圣旨邀请先生到前秦都城做官。”并奉上礼物,一对十分珍贵的夜光杯。
  郭瑀说:“郭某何德何能,浪得虚名罢了,得天王青眼,累将军奔波,实在是惭愧。”
  接下来两个人就开始打太极,郭瑀表示不去,说了一大堆理由;吕光暗示你不去也得去,否则天王震怒,河西不保。两个人讲来讲去,郭瑀忽然说:“将军不必多说。我和你去就是。现在已经是凌晨,郭某实在困意来袭,还请将军见谅。天明后,辰时三刻,我们门口见。”
  吕光没想到他居然一口答应了,他原本可是做好了用武力的准备。听见郭瑀说的这么客气,吕光立刻起身告辞:“打扰先生休息了,白天再见。”索嘏送吕光出去,郭瑀对着布帘说:“人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屋里三人出来,宋繇连忙问:“郭先生,你真的要和那个人去长安?”
  郭瑀摇头:“自然不去。那吕光肯定带人守在路口,他却不知道我这山后也有一条路,还有三个时辰,足够我躲的远远的。”
  尹玉成问:“先生,你现在就要走吗?”
  郭瑀说:“还有一点儿时间,玄盛、体业,你们两个先到屋子外面去,我和我这女徒弟有话要说。”那兄弟两立刻退了出去,还顺便把回来的索嘏给挡在了外面。
  屋里只剩下郭瑀和尹玉成,尹玉成眼中含泪看着先生,郭瑀却拍了拍手:“出来吧,见见你师妹。”尹玉成想:“没想到先生所说的大师兄今夜也在这里,他可没有先去找我,就先找到了先生。”这时从书柜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尹玉成抬头看他,却看见慕容冲那美丽无双的脸庞和懒洋洋的神情。尹玉成立刻站了起来:“你就是我师兄?你不是阿元,你究竟是谁?”
  慕容冲对着尹玉成一拱手:“来重新认识一下,本人复姓慕容,名冲,小字凤皇。”
  尹玉成说:“原来冒充马元正的是慕容冲。原来你就是凤凰儿,我听师父提起过。”
  慕容冲一笑:“原来阿秀姑娘就是名满河西的尹才女。你小时候,我和先生一道去看过你。”
  郭瑀说:“好了,你们两个早就见过,不过今天才认识。坐下说话吧。”两人坐下之后,尹玉成再次问慕容冲:“师兄,你混入书院是为了找山河图?那山河图真的存在吗?”
  慕容冲说:“这就要问先生了。山河图应该是我父王当年交给先生的。
  尹玉成大吃一惊,不由得啊了一声,看着郭瑀,郭瑀问两人:“我留给你们的书都带了吗?”尹玉成从怀里拿出了那本《孝经综纬》,慕容冲看着她一笑:“原来你出门都带在身上,怪不得我在房里没有找到。”尹玉成瞪了他一眼:“你这师兄原来是鸡鸣狗盗之辈。”慕容冲也不生气:“我今天要不是你回来时候,躲着偷听到了李暠和你说的话,我也不知道来这里见先生。师妹,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都十年没见到自己的亲老师了。”慕容冲在房里听到郭瑀下落的消息,立刻骑了快马奔向临松山,他比尹玉成等人的马车晚出发,但是却先到,郭瑀传授过他八卦阵,所以他很快就来到了郭瑀的木屋,可惜师徒相见,还没说上几句话,刚喝了一口茶,尹玉成等人就到了,郭瑀不想让李暠他们看见他,就让慕容冲躲在了书柜后面。他看见吕光的时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一刀砍过去,不小心发出了声响,还好被郭瑀的咳嗽给掩盖过去了。
  慕容冲也从怀里拿出一本《春秋墨说》,尹玉成拿过来一看还真是郭瑀签名版的,分明就是自己在郭瑀书房里经常看到的那本,不由得问:“这本书你怎么拿到的?”原来慕容冲逃出长安之后,先装扮成夜行人,按照十年前郭瑀告诉他的,去天水尹家老宅的墙砖里,找到了郭瑀留给他的纸条,纸条上只有“姑臧”两个字,告诉慕容冲自己随尹家去了哪里。随后慕容冲又到姑臧找寻郭瑀,晚了一步,郭瑀已经离开,他从玉禹馆院中凉亭的台阶里找到了郭瑀留下来的那本《春秋墨说》。慕容冲觉得这本书和山河图有关系,但是又翻来覆去没看出端的。
  尹玉成听了过程,笑了笑:“你在甲班讨论《山河图说》的时候就知道我是谁了吧?身为师兄居然隐瞒这么久,还想来套我的话,骗走我那本《孝经综纬》。你真是枉为人兄。”
  慕容冲说:“我何止想骗你的书。我还想骗你这个人,我早就听先生说你是皇后命,我一心想复国,定然要当皇帝,既然如此,娶个皇后命的妻子岂不是更保险?”
  尹玉成的脸红了,想了想说:“你是这么想的,但是并没有这么做。你冒充人家未婚夫婿和索月卿卿我我的,会不会太过分?你和辛瑶又是怎么回事?”
  问到辛瑶,慕容冲不经意间脸也红了。他嚅嗫着说:“我和辛瑶真的没什么,我不过是一向对女子都毕竟周到体贴。辛瑶她很好,我配不上她。”
  尹玉成瞪大了明亮的眼睛:“我问的是你拉辛瑶和你一起做赝品骗人的事情。谁问你她好不好了?”
  慕容冲顿时败下阵来。他也发现这是他第一次正视他和辛瑶的关系。
  两人说话间,郭瑀已经把两本书的封面拆了下来,从里面各抽出一张纸,然后打开,把两张纸拼在了一起。知道了自己带来敦煌的这本书里居然有山河图,这可是天下人人都想得到的问鼎神图啊,尹玉成觉得莫名兴奋。
  尹玉成和慕容冲都一眼不眨的看向那张完整的山河图,郭瑀说:“凤皇,这是你父亲当年在我离开的时候,亲手交给我的。因为我告诉了他前燕会灭亡,他就提前准备好这张图,希望慕容氏有后世子孙能够看到这张图,重整河山,兴复大燕。”
  慕容冲说:“那个子孙就是我啊,可是这真的是山河图?传说中的藏宝图?”
  尹玉成看着那图也傻了眼,她忽然想明白了,和慕容冲说:“师兄,这就是你祖先留给你的财富,的确没错。”
  慕容冲翻了个白眼,把图卷了起来,收在怀里:“真没想到千人抢、万人夺的山河图居然是这么一个东西。谢谢先生,谢谢师妹,那此图就物归原主了。有些事情,让我再想想。”
  郭瑀也站起来,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包:“凤皇,你从后门和我一起走。玉成你还是和玄盛他们原路返回,吕光不会为难你们这些书院的学生。到此,我们师徒不会再见,玉成收好我给你的那封信。”
  尹玉成再次经历了和郭瑀的分别,她知道今生无缘再见了,可是郭瑀永远是她最重要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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