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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武侠仙侠 / 那年少侠我贰拾贰 / 女人和酒

女人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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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几日大雪,山脉塑成银墙一片宛如冰雕雪砌,八百里银龙横亘天地间,月光下洁然生辉直似天上景象不在人间,高处不胜寒大致就是如此清冷了。深冬晚夜山道上却吱吱行来一辆马车,车子行到山隘处戛然而止,内里传出个清冷声音道:“你们回去吧。”车帘一掀跳下个美丽身影,身形前探两步对着谷口伫立无言。煮酒落梅封心肠!月光下,石壁上,七个端正大字茕茕孑立,纵横间宛如刀削斧劈刻然至深;月色映衬下女子冰肌玉骨卓然独立好似个玉人儿,月壁玉人相映良久,终于一声悠悠叹息,她莲步轻移行向谷内。
  空谷幽然,冷不防一连串狗吠猝然炸响,女子一时不察吓得花容失色倒退两步,她转过身来,俏脸煞白,面容微怒,素手一探已从腰间摸出枚白生生的钢镖来。“你和它计较什么?”屋中传来平淡男声。火光悄然亮起,空气中平添了几分柔和暖意。“进来吧。”平淡的男声再度响起,木门应声打开,女子将手中钢镖一收,恶狠狠瞪了眼伏地邀宠的大狗,银牙一咬气鼓鼓走进屋去。
  屋中空空荡荡不过木桌木床一张,深冬肃夜,唯一的火源竟是适才点起的小半截蜡烛,乍一看去顿觉寒气更生,女子眉头一蹙不禁紧了紧衣襟,语带讥讽道:“风花雪月犹未尽,一许浊酒胜余欢。自诩风流的慕大侠也过得惯这般日子么?”男子衣着单薄,轻披了件玄色大氅坐起身来,他嘴唇一抽淡淡道:“男人和狗,女人兑酒,不都是过日子吗?有什么惯不惯的。”女子清冷声音一缓多了几分珠圆玉润,“你的伤好些了吗?”男子置若罔闻,目光紧紧定定在女子面容上一动不动,仿佛要将她刻在眼中一般。红晕自颈间升起漫上脸颊,女子禁不住羞赧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他灼热目光。她眼角一瞥,突然疾行两步拿起木桌上的信封看看落款道:“看来我还是来迟了。”男子看看信封,望望眼前倩影道:“不迟,我等了三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女子听他这般口气不禁心肠一软,“他家境殷实锦衣玉食惯了,这样的生活一过三年真不知如何熬过来的。”女子柔声道:“你就让我站着吗?”男子面上一窘,他本坐在床尾,闻言急忙向后挪挪身子,手指床头道:“你坐吧。”女子脸庞突然漫出丝笑意,她秀眉一弯现出几分调皮径直走去不偏不倚坐在男子身旁,男子退无可退霎时只觉淡淡幽香漫入口鼻,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清瞳……”,他迎着女子温柔目光看去不禁心底一慌道:“信是昨夜送来的。”话未出口男子心底不禁暗骂一声:“多事!”女子表情一滞,神色一变道:“祈盟山上那杯酒你非喝不可吗?”男子默然不语但眼神却早已让女子得出了答案,她霍然螓首轻垂两行清泪滚落腮边,他知晓她脾性,气也好恼也罢,却没想是这般柔弱姿态,坚冰化作柔水漫漫无边裹住周身,男子霎时失了镇静急忙伸出右手,颤动着手指拭去他眼角泪水,“别哭。”女子垂泣良久止住哭声,惬意靠头在他肩膀小憩一会儿,突然柔声道:“长风,我们走吧。”男子手足无措,爱惜地揉揉她一头乌发:“傻姑娘。”女子蓦地起身甩开他手臂怒道:“慕长风!你要送死你就去吧!”话毕转身推门离开,男子急忙起身追去,“清瞳!”细密飞雪中女子盈盈转身看向他,月光下泪痕犹在,眼中满是希冀。男子身形一滞,“天冷,披着它吧……”他不敢去看女子幽怨眼神,捏住大氅一角用力一掷,大氅在空中打着旋正正落在女子身上,相对无言,女子一跺脚转过身去,背影在月下渐行渐远。身旁大狗摇尾晃耳轻蹭主人裤脚以示安慰,一时大雪纷飞中只余男子孤单身影和大狗阵阵呜咽声回响……
  慕长风背负着个长条包裹走出门外,他俯身摸摸大狗头颅笑道:“你得罪了她,以后怕是得吃几天苦了。不过没事的,她心肠其实很好。”他说着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些笑意。“唉……等了三年,非要说什么信,这下好了,该说的一句没说…”
  二
  “三日后祈盟山上诛杀叛逆柳湘之子,了结旧日恩怨,杨某人特备薄酒广请天下英雄见礼祈盟山上。”信是近日才写,此时却以出现在他的桌前。
  前日入夜不久,向来人迹罕至的幽谷却来了客人,不仅如此,来人是慕长风旧识,他是湘弟,不,柳湘的家仆。老仆带来了武林盟主杨金海的英雄帖,和一封信——一封极有远见的信:望兄长念昔日旧情,于佳儿和小新危难之间出手相助——罪弟柳湘拜上。
  所以,趁着此时月黑风高,江湖上销声匿迹三年之久的“封刀”慕长风出现在了祈盟山脚下。慕长风眼含悲悯看向身旁虎头虎脑的孩子,孩子叫温新,跟他母亲姓,很有湘弟那时的机灵劲,说来这孩子该叫他声伯伯的。“叔叔,咱们以后还会再见吗?我想跟你学武功…我娘总是不让我学。”“我可不敢,你得去缠你洛姐姐。”慕长风无奈皱皱眉头,还是叔叔……
  月色沉沉坠入云霭去了,祈盟山的冬夜清冷如旧只是没了谷中的素雪银装,望着老仆和孩子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慕长风独立寂静中没了声息,一时间故人旧事潮水般漫上心头。
  回柳剑,湘江水,相见相思不相还。柳湘,江南回柳剑柳家第四十七代传人,十九岁习成家传剑法出道,两月内连败二十四位江湖好手,声名鹊起;二十岁黔山公子擂力挫群雄从此中原武林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其右;二十二岁邀战剑法大家公羊先生,力敌一百七十合不分胜负,握手言和,从此他以二十二岁之龄并肩武林先辈无人质疑;同是二十二岁那年,他见到了江南巨富温家小姐温佳尔,在一坛劣质烧刀子的推动下,他单人独剑上门提亲,连败温家护院高手一十四位,众目睽睽下他白衣沾血,单膝跪地一诉衷肠,终于虏获佳人芳心,抱得美人归,一时传为武林佳话,无数少年心向往之。他用了十四年打熬自己,用了三年获得了一个男人向往的一切。
  但所有事情的事实都远比我们想象的难过。那年慕长风二十六岁,声名不显一心练武的他遇到了二十三岁名震江湖的柳湘。女人和男人可能一见钟情喜结良缘,但在这个遵从着孤独为原始定律的世界上,两个男人的相遇必然是从剑说起的。饥肠辘辘的柳湘与名不见经传的慕长风一言不合拔剑相向放手大战一场,终于在第二百三十七合时柳湘体力不支被慕长风单刀打飞了手中长剑,至此他才发现,原来武林中真的有那么一种人,他十九岁以前向往的人——傻子。慕长风也惊讶地发现,这个年少得志的小兄弟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眼高于顶并快乐着。两人不打不相识,互相引为知己,于是当夜慕长风就用一坛偷自“天一酒楼”的十七年女儿红撬开了柳湘的门牙……“你听那些人瞎扯,要是那么风光,我早回家卖红薯了,谁乐意当这个鬼大侠。”慕长风张大了嘴:“呃…”“我爹临终让我重振家风。狗屁!柳家传到我这一代一共就剩俩子儿,其中一个还是我,拿什么重振家风?”慕长风伸手抚平他扭曲的面孔,斟过满满一杯酒灌入他口中,“你武功好啊!”柳湘呛出一口酒来:“好什么,我之所以跟那个公羊先生打了一百七十合是因为!!!一百七十一合我就铁定会输。”“呃…”慕长风无语张了张嘴,“温家!嗯?”柳湘霍然坐起身来,一巴掌拍碎了眼前木桌,“放屁,我柳湘堂堂七尺男儿汉难道还要吃女人的软饭?”慕长风看看眼前碎木,一个激灵,急忙偷眼看向酒家掌柜的,好在掌柜的年老体衰,熬不住这两个自带酒浆进酒家的傻狍子已然昏沉睡去。慕长风放下心来,急忙斟酒给自己这位小兄弟奉上示意他再来两句,柳湘接过杯盏满饮而尽,“咱娶了佳儿是天大的福分,第二天我就带她离开了温家,三五百号人养不起,一个女人我还养得起,我得让他知道我爱的是她,不是温家!”柳湘兀自自斟自饮侃侃而谈,慕长风不过喝了三杯,却早已不胜酒力,他大大张着嘴巴似还在咀嚼今日听到的这些新鲜事,终于脖子一歪睡倒在地…就像所有年轻的故事一样,宿醉过后,知根知底的两人结为兄弟,一起走南闯北,行侠仗义,偷鸡摸狗,不抛弃不放弃……直到洛清瞳的出现。向往的慕长风果然不愧对自己曾说过的话,当得以两全的时候,他果断抛弃了自己的小兄弟柳湘,缀着洛清瞳的窈窕身姿流浪天涯去了。留下柳湘目瞪口呆看着他们远去,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灰溜溜地回家抱孩子去了。
  三年不曾沾酒的慕长风静坐在夜色中,轻酌一口怀中美酒,想起了她那双勾魂夺魄的秋水清瞳,那个不带烟火的洛仙子。
  “冰肌玉骨清美人,一双瞳仁剪秋水。”慕长风从没想过自己这么窝囊,用这么老掉牙的方式搭讪一个美丽女子。是的,他虽然向往,他也喝过无数美酒,但女人,恰巧是他没经历的那部分。慕长风再见柳湘已是半年之后,七派八家二十一帮会同各路武林人士会集羟羚山,商议围剿岭南巫教一事,柳湘满脸诧异看着慕长风拥着洛清瞳御风而来,一个劲猜测这位大哥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才得到这般佳人秋波青目相加。慕长风至今还记得那日光景,自己是何等得意,纵然半年来,不得一亲芳泽。
  世间情和爱,最禁不得推敲;世间唯人心,受不得蹉跎磨折。
  三天后,中原武林的精锐还未动身西行,岭南巫教的人却已后发先至将羟羚山围了个水泼不进。事发突然,中原武林没有丝毫防备,短短一夜之间人手就折损大半,照此情形,半日之后只怕中原武林就要全军覆没尽殆于此。正午已过,各路武林好手纷纷拿出最后的干粮补充体力,准备迎接最后生死存亡的一刻,过了今天只怕有干粮也没命吃了。慕长风心烦意乱,望着手中的干粮却只觉干巴巴下不去嘴,他探手取过此行所带的最后一坛烈酒,拍开泥封正欲痛饮却觉衣角一紧。“风哥。嘘—”正恍惚间一个俊俏的公子哥摸到了慕长风身边,慕长风摇摇头,“湘弟?”柳湘手指往唇间一比,眼看没人注意,伸手拉过慕长风隐到一块大石之后。“风哥,咱们快逃吧?我早年来过这一带,知道一条隐秘小道,只要咱们动作快点,以你我二人武功,逃出去绝非难事。”慕长风一愣,“逃到哪去?”柳湘无奈一翻白眼道:“逃回中原去!难不成还死在这?”“那大伙怎么办?”柳湘探出头去看看,转身回来道:“大伙?我就怕你这股傻劲。你知不知道这次巫教来的是谁?洛衍啊!他七年前也不过被严先生胜了一招逼回岭南,如今严先生已死,这老头却更进一步,中原谁人能当?到了这会还不走那不过就是枉送性命,还不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人自扫门前雪!”慕长风浓眉一挑,“湘弟,话不能这么说,大丈夫堂堂立于世间,岂能做贪生怕死之辈。巫教对我中原武林蓄谋已久,倘若放他们过去,不知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我们是挡不住他,但只要有人敢站出身来,那中原武林便绝不会任人宰割。”气氛一紧,柳湘气愤转过身去不再言语,慕长风知晓他向来不喜那些武林同道眼高于顶,只是碍于自己才同那些人勉强对付下来,如今生死之际他虽然能一走了之却还顾着自己安危,实已是十分在乎这份兄弟情义了。慕长风口气一缓道:“湘弟,你与我不同,慕长风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你却还有佳儿在家等你,你快趁这会走吧,没人会怪你的。”柳湘闻言别过脸去道:“风哥,江湖那么多人,怪不得柳湘谁都不放眼里却会认你做大哥,只是你这般侠义心肠做兄弟的真不知该夸你好,还是说你傻。”慕长风呵呵一笑突然扭捏道:“湘弟,为兄有件事要拜托于你。”柳湘一头雾水,他还未见过慕长风如此模样,实在像个娘二们一般。他白牙一呲咧嘴笑道:“风哥有所托付,湘弟不敢不从。”慕长风面上更加窘迫,故作严肃道:“咳咳,此番与巫教决一死战,总是有元老前辈和了心大师随行,但我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昨夜一番恶战,清瞳却不知为何没了踪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我担心他落入了巫教手中,明日我自会奋力寻他,若是我没能救出她,你逃脱之后一定要帮为兄想办法救她。”慕长风话说到此处,虎眼定定望向柳湘:“还有,你告诉她,我说的湘小姐是骗她的。自见她以后,我从没偷眼望过第二个女子,慕长风爱她之心自始至终未曾变过。”柳湘晃晃脑袋,突然看着慕长风,眨巴眨巴眼睛道:“呃,风哥,你说的湘小姐,嗯—那个,不会是我吧?”柳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一看慕长风伸手摸摸鼻子满脸羞恼哪还不知其中玄机,他忍不住开怀笑道:“你就别瞎担心了,还是好好想办法保住性命自己给你的洛仙子说吧。她若是真被巫教绑走了才好,那才是天下第一的安全,你压根不用担心她——”柳湘话音一滞,慕长风刚举过腰际的酒坛一停,转而缓缓放下,他眉头压下虎眼罩定柳湘,声音沉缓却压抑非常:“你还知道什么?你还有什么瞒着我?”柳湘呆立无言,脸色一阵青白,终于头一抬直视慕长风一字一句道:“洛衍答应我,等他收服了中原武林,就助我重建柳家。”“所以你就出卖了这些武林同道?”“我别无选择,如你所说,我不能让佳儿永远和我过那样的清苦生活。”柳湘一收平日嬉笑模样,抬头郑重道:“风哥,你明白吗?”慕长风满腹话语到了嘴边却不由一滞,他心中有无数的道理却不知那什么来劝说自己的好兄弟。苦思无解,慕长风叹口气道:“你决定了吗?”柳湘深深喘口气,坚决道:“是的。”慕长风猛地感到一阵无奈,他右手一抬将酒坛缓缓递到柳湘面前:“湘弟,你如此选择,做哥哥的不敢怪你,只是你想好了,喝下了这口酒,咱们就再非兄弟,他日相见便是刀兵相向!”柳湘眼睛一红看向慕长风道:“风哥——”“走,走得远远的,再别回来了,保重。”穿肠烈火下肚镇住满腔怒气,酒坛在脚下碎了一地,慕长风环顾四周,不知何去何从……
  慕长风万万没有想到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亲之信之的好兄弟,苦劝无果,往日情谊杯酒尽释。生死之交的兄弟没了踪影,阵前却见到了一位故人——心结所系的故人,洛清瞳。
  天高地远,风轻云淡,一切都平静得有些不寻常,中原武林好手与黑压压的巫教教众对峙而立,虎视眈眈,生死之战一触即发。慕长风立在人群中打量一番不由暗自心惊,且不说巫教之众人数众多以逸待劳,反观中原人士剩余不过十之三四,却都还是伤病残将,如此一来,此战胜负早已昭然若揭,中原武林也不过犹作困兽之斗罢了。慕长风纵目望去,四面八方尽是黑衣围得水泄不通,他想起柳湘心中不禁一痛,“湘弟啊湘弟,半年不见,为何你就为了一己私欲坐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呢?”
  沉闷中密麻黑影突然次第排开,一人跃众而出道:“中原武林的朋友们听好了,我家教主念诸位都身怀绝艺,大起惜才之心,只要诸位放下武器愿意归顺圣教,教主便网开一面,收你们入我圣教麾下也未尝不可。”一切都仿佛没了声息,中原武林人士的喝骂声,刀剑相交的鸣击声,此刻都离他而去,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远处倩影心头巨震,一步一顿慢慢踱出人群往巫教阵中行去。乱战之中一剑倏地穿出直刺慕长风咽喉而去,慕长风侧身避过长剑,右手一探拔出背上长刀,手臂一挥一刀斜斜劈向来人左肩,那人见状撤步横挡,冷不防慕长风手腕一震,刀锋划过个半圆一改去势转为由下撩起,那人不及变招间手腕僵直用不出力,只得勉力一挡,长剑顿时被长刀打飞,带着几缕发丝飘然落下,还不待他动作只觉腰间巨力传来身体却已不受控制地远远抛出。慕长风脸上不见喜色,他侧身挥臂,刀光霎时转过一个扇面格开几人兵器,血光一溅,几节指头已凌空飞起,慕长风并不是迂腐之人,当此情形滥当好人只会害了自己。漫天血雨中纤细身影一晃终于出现在了面前,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半日不见,慕长风这才知道如隔三秋的滋味如何。机不可失,慕长风急忙迎上前去:“清瞳,你别要生我气,那湘小姐——”洛清瞳冰冷目光一扫,截断他话语道:“哼!你不用说了,那什么湘小姐我从未放在心上过。”慕长风心一宽,转念想起什么,不禁艰难开口道:“你…洛清瞳是你的真名吗?”话已出口他心中不禁长叹一声,只盼着事情还有几分回旋的余地。“是。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岭南圣教的教主也姓洛吗?”声音听来平淡悦耳却将希望彻底破灭了。慕长风眉头紧紧皱成个“川”字:“可是你…我…”“哼,你?你不过是本小姐身份的掩饰罢了,天下好男儿多了去了,我凭什么喜欢你?”冲天喊杀阵阵两人却充耳不闻,慕长风无名小辈,洛清瞳身份隐秘,中原武林和岭南巫教打得头破血流,这对冤家却在刀光剑影中斗嘴绊口不亦乐乎。慕成风怔怔盯着佳人侧颜,只觉脑中轰然炸响一时不敢相信,他魔怔般踏前一步,“我是什么人?”洛清瞳见他模样,面容一动冷冷道:“你是什么人关我什么事?有事就去找你的湘小姐吧!”星点泪光挥洒落入尘土中没了踪影,洛清瞳飞身而起几个起跃没了踪影。“嗯?”慕长风不知为何她前番还不计前嫌此时却又旧事重提,纵然心有疑惑但家人离去却已成定局。人生际遇风行浪涌,父母离世后兄弟和爱人就是他的一切,当此断情绝义的一刻,蓦地一声嘶吼在人群中炸响,慕长风身后长刀决然出鞘,凌厉刀气霎时铺展开来割断了身前四名巫教教众的喉咙,他一步一踏向着倩影消失的方向迈步而去,一时气势慑人无人敢当。
  江湖险地,生死本是生平事。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中原武林竟奇迹般地站住阵脚,一时间进退有序守住了巫教子弟的一波又一波攻势。慕长风肃立人群中傲然翻转手中刀锋,任由鲜血滚落尘土之中,在众多敬畏的眼光中拖着长刀向人群行去。
  在一团黑衣教众的簇拥下,洛清瞳亲昵地挽着一个矍铄老者,望着远处慢慢卷来的刀光眼中满是惊讶。“瞳儿,他武功如此高吗?怎么从未听你提过?”“爹,他…我也不知道他武功为什么这么…如此精进。”洛清瞳一怔,她竟然从不知道慕长风刀法精绝至此。“岂止是高,他三刀之内斩杀秦、徐两位护法,将刀法化繁为简,以意御刀,刀气之充沛刀意之凌厉是我生平仅见,如此武功即使中原武林的几个老家伙也不过如此。”洛清瞳一时心中五味杂陈,既心喜心上人身手不凡,又恨他竟隐瞒自己到现在都不说,她知道收服中原武林是父亲毕生心愿,一时只能羞愧道:“爹,对不起,我…”“乖女儿不必如此,不过卷土重来罢了。有此人在我们再无半点胜机,来人,传令下去,让教中子弟即刻撤后,退回岭南总坛。”话毕洛衍抢先带头跃出。洛衍哪里知道,慕长风性格平实但骨子里天生带着股狠劲,是以他行刀之时不自已便多了几分凌厉狠绝杀意凛然,与平日里为人处世大不相同。也正因如此,碍于刀意和心境不能融会贯通,所以他刀法虽精,内力不弱,却只能厮混于武林平庸之流创不出半点名头。直到此时他甫经人生大起大落,置之生死于度外,意境相通,不经意间武功已然臻至武林绝顶之列,只是心有所思而不自知罢了。
  黑压压的人群中刀光所至人仰马翻,刀光敛处现出慕长风血污面孔,如鬼似魔无人敢当,他纵身连跃几步截住洛衍一行人,脸现桀骜长刀一横厉声喝道:“留下!”纤瘦身影一动,洛清瞳挡在慕长风面前,绛色樱唇一咬道:“你疯了?不要命了?还不回去。”她在关心我?慕长风心中一动按刀拄地道:“让我回去也好,你回答一个问题,我放你们过去,只是你爹爹终此一生不得踏入中原半步。”话音未落一名巫教教众抢出身来嚷道:“你以为你是谁?识相的赶紧让…”话音戛然而止,慕长风扯下外袍抹去刀锋上新沾血迹一掷在地,拄刀傲立道:“不服气的,尽管问过我手中钢刀。”刀气吞吐间人头落地,众人惊惧下刀锋所向全都停下脚步不敢轻举妄动,眼看远处江湖人士追来,洛清瞳不等父亲发声急忙道:“好,你问吧。”慕长风目光一凝,一字一句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而别?是因为那个莫须有的湘小姐?”洛清瞳一愣为之哑然:“你就问这个?”她转念一想随即释然,是了,他从来这幅模样只是没想到生死关头竟还这般孩子气。洛清瞳听到莫须有三字心中一喜,冰冷目光中多了几分希冀:“长风,你跟我走吧。”慕长风苦笑一声道:“你能劝你爹爹终生不入中原吗?”相对无言,洛清瞳凄然一笑,“是了,这就是我不告而别的理由。”慕长风嘴角一动,不再看向洛清瞳转而提刀指向洛衍道:“留下柳湘,放你离去,此生不可入中原一步。”“哼!竖子欺人太甚,且待老夫看看你有几分手段,敢出此狂言。”洛衍终是耐不住慕长风一再相逼,大怒之下提气高喝,大袖一展扑将下来,身形未至磅礴掌风已呼啸而来。慕长风面上厉色一闪而过,刀气一卷正正向洛衍劈去,“一刀在手——”话音未落一道纤弱身影直直撞入刀光之中。慕长风大惊之下急忙撤劲收刀,他刀意初成刀势不能圆转如意,刀气瞬时反袭刺入经脉,顿时阵阵生疼袭来眼前不禁一黑,身形还未站稳,左肩一阵剧痛传来,鲜血汩汩顿时染红了臂膀,眼前清亮眸子一闪而过,唇间清凉转瞬即逝,慕长风不可置信地抓住深嵌入肉的梅花匕缓缓倒下身去……连番恶战,心力交瘁,终于在此刻归于平静。
  后来慕长风醒了,柳湘死了,他用家传的那把剑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只有慕长风知道,柳湘回来,不过是为了义兄一条性命,却赔上了他自己的一切……
  三
  祈盟山顶平坦如砥,方圆十余丈的山顶以青砖铺就,正是当年中原武林远赴南疆时的依稀模样。清晨朝阳初起,来人披着金霞从东边山道上走来,不疾不缓地行入场中站定身子。视线慢慢扫过,慕长风伫立场中看着那些或熟悉或崭新的面孔,最后定格在了深深插入砖石中的黑色长刀,右手一张之间真气喷薄而出震得长刀一抖,落下些许细碎粉末。“杨盟主待客之道依然如旧啊,就是不知这次是软筋散还是化骨粉呢?”自两年前起他就不知应付了这位杨盟主安排的多少刺杀暗害,此时应付起来自然驾轻就熟。祈盟山顶自西向东缓缓抬起,到了东边鹰嘴崖上更是突起成个高台,高台上一位金衣男子闻声转过身来,在众人拱卫下缓缓行出,摸摸络腮胡豪迈一笑道:“慕大侠,久违了。”慕长风按定身旁长刀只觉心中一定,抬首笑道:“杨盟主要在下前来,若只是为了句不痛不痒的久违,也未免太过儿戏。既然昔日羟羚山上武林同道都在,我也不妨直言,孩子是我送走的,杨盟主有何见教于我,还请明示。”杨金海一拂身后披风道:“不愧是慕长风!那我也就明说了,杨某人德浅行鄙忝居盟主之位,你私放叛徒之子,立刀示威,今日须放不得你。”慕长风洒然一笑,看看他身后十几人道:“昔日羟羚山一役,大家心知肚明,柳湘有错在先无可推卸,但若非他出手相救,在座的谁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说教?”说到这里慕长风眼中突显凌厉看向人群中一僧一道,“元老前辈,了心大师,你们说呢?”老僧老道支支吾吾,慕长风五指张开只手一挥止住他们道:“看来羟羚山一役,慕长风确是让杨盟主和大家寝食难安。”他面现讥诮突然转头向着来路高声道:“洛教主,来都来了,何必缩头藏尾不敢露面呢?”洛姓教主天下不过岭南一家,众人惊讶望去,一名黑衣老者行上山来看着慕长风道:“慕小兄弟,昔年匆匆一见别来无恙。”慕长风看向老者身旁曼妙身影,她今天仍是穿了件白衣,像洛水畔上初见之时一样美丽。他将目光从洛清瞳冰冷面目上收回,正声道:“洛教主,我记得我曾说过,终你一生不许踏入中原一步。”老者袖袍一拂,静静道:“兵不厌诈,此一时彼一时,难不成慕小兄弟今日还想逃出去不成?”慕长风突然看向洛清瞳道:“清瞳,劝你爹爹下山去吧,别再回来了,你们与杨金海合作不过是与虎谋皮,最后的赢家绝不会是你们。”“哈哈哈!不愧是慕长风!”杨金海抚掌狂笑前踏一步,“不错,我杨金海堂堂中原武林盟主,如何能与岭南巫教同流?我今日便是要将你们斩杀于此,了却我中原心腹大患。”杨金海话至此处得意看向慕长风,慕长风与洛清瞳之间情愫江湖中人皆有耳闻,他此时所为师出有名,但以慕长风性格绝不会坐视红颜殒命,如此一来他大势所趋下除去三人,从今往后四海清平大可高枕无忧。洛衍听了杨金海一番说辞却也不恼怒,满面云淡风轻微微一笑,携着洛清瞳行慕长风身边。“慕小兄弟,我听闻你对我家瞳儿有意是也不是?”慕长风一呆,转瞬便明白了这位洛教主为何如此有恃无恐,敢情是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慕长风右手握上刀柄,“洛教主,下山去吧,看清瞳面上,这是最后一次。”洛衍眼睛一眯:“你—”慕长风掀起衣袖袒露左臂看向洛清瞳径直道:“你爹爹目光凌厉但眼神涣散,我适才以刀气相试三次不见他有丝毫察觉,只怕早已身中杨金海毒手而不自知。”他翻转手臂露出狰狞青色印痕道:“奇毒“锁清秋”传自西域,此毒一中便跗骨之蛆,甩之不脱,平日还好,只是蚕食武人内力,但只消天气转凉或是遇到冰寒之物即时发作,任你手段通天也只能任人宰割。”慕长风说着转向杨金海:“我一年前身染此毒,废了一条手臂,想来就是杨盟主的手笔了。”杨金海看见手段被人识破不由一惊,但他有恃无恐,当即冷道:“不枉我费尽手段对付你,没想到只废了你一条手臂。”慕长风淡淡一笑,转头看向洛清瞳道:“这毒说来凶狠,却无性命之忧,只消你父亲功力散尽,毒物就会枯死在人体之中慢慢排出。巫教中蛊毒不少,相仿者想必不少,我话中真假,想来洛教主自会辩识。”他前半句对着洛清瞳说出,后半句却意有所指看向洛衍。事关性命,洛衍自然不敢疏忽,但无论如何只要今日退下山去,他便立于不败之地,转眼间洛衍心生退意已然有了决定,事不宜迟洛衍一把抓住洛清瞳手臂想来路纵去。眼看便要下山去了。杨金海身后诸人见状正待动作,却见杨金海大手一挥笑道:“此行我原就没将洛衍放在眼里,他中毒时日已久不成气候,踏平巫教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让他走!”话毕众人动作一停眼睁睁看着洛衍与洛清瞳身形渐远没了踪影。
  慕长风心中石头落了地,他饶有兴趣看向杨金海道:“杨盟主,事已至此,你我二人今日只有一个能下得了祈盟山,只是我实在不明白,我封刀退隐横断山中,你为何还不依不饶非要与我为难?”杨金海深深看他一眼道:“我爹叫杨嵩,三年前死在了巫教手中,我继承了江陵一派,登上了盟主之座,一心为父报仇三年来却无所作为,你可知道为何?”不待慕长风出声杨金海突然竭力嘶吼道:“因为你!因为你和洛清瞳!我身后的诸位可是怕你怕得要死,你一日不死,就无人敢南下岭南,说到底你才是巫教存活至今的元凶。”慕长风不由愕然,搞了半天还是因为自己,他右手轻抚上刀柄淡然自若道:“还有呢?难道不是因为慕长风让你杨盟主寝食难安?”杨金海面上现出一抹诡异笑容,“当然,没了你慕长风,我才是真正的盟主,武林第一人,不是吗?”慕长风蓦地腰身一直仰望苍穹,蓦地脸现潮红,浮现出几丝癫狂笑意,看着杨金海道:“莫怪我没提醒你,刀出了鞘我也救不了你,你现下自废武功滚下山去,我饶你性命。”杨金海怒极反笑,将身后披风一展高声喝道:“那都是过去了,让我看看你凭什么在此大放厥词。”慕长风忍不住笑道:“凭你也配?”话音将落,漆黑刀鞘轰然炸碎,一抹刀光乍然撕裂长空奔袭而出,刀出如疯龙脱困,惊天杀意中一抹刺亮刀光闪过,寂静中一声沉闷钝响。“啊…呃——”慕长风似还在原地不曾动作,却见杨金海已满脸惊恐地捂着喉咙缓缓倒地,鲜血抑不住地从他指缝间喷涌而出,徒然张口呜咽几声,头颅一歪没了生息。慕长风看也不看杨金海尸身一眼,手中长刀一提,霎时凌厉刀气森然铺展开来席卷山顶平台,宛若隆冬肃风驰骋荒野气势惊人。山顶武林人士齐齐一顿,只觉刀气森冷遍及体肤,一言不合只怕就要透体而过。刀鞘所插之处恰是他刀气所及便笼山顶,慕长风缓缓抬起头颅,丝丝殷红鲜血从他七窍渗出,沿着脸庞轮廓狰狞爬下,他横眉冷目扫了一圈道:“杨金海勾结巫教出卖中原武林,死有余辜。今日我留住大家,却有个不情之请,三年前羟羚山一役,柳湘一事诸位心知肚明,湘弟虽有大错他以死谢罪,足以洗刷他昔日罪过了。且如今杨金海一死,巫教群龙无首,已不足一提,我希望此中恩怨就此揭过,从此恩怨情仇与他妻儿再无半点关联。”慕长风言语转厉,长刀抬起圈定七派八家掌门,刀锋一晃停在了清城派掌门赤须子面前。滔天杀意汹涌袭来,赤须子心中一冷,急忙道:“清城派弟子听令,从此不得再侵扰柳湘妻子二人,违令者逐出清城派绝不姑息。”赤须子话毕满脸赔笑看向慕长风,却觉长刀不偏不倚一动未动,他一个激灵急忙道:“青城派从此不得侵扰洛女侠半分,若违此誓,若违此誓…让我清城派一百三十年基业化作飞灰。”赤须子一狠心仰头闭眼赌咒发誓,长刀清鸣,得意抖抖身子,滴溜溜地转向了少林了心大师……
  听完了最后一家掌门的铮铮誓言,慕长风伸舌舔去嘴角血迹露出个冷峭微笑,转身一步一顿走到山顶边缘向下望去,山风吹来衣襟翻飞,他站在崖边淡然自若笑道:“慕长风不会白承大家的情,既然我让杨金海寝食难安,想必大家感同身受,今日慕长风就还大家一个安眠之夜。”慕长风抬起左手抹去眼前血迹,心中苦笑一声,旧创未治又添新伤,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了。他右手猛地一握,抬手一掷,手中长刀坠入地面化为粉末随风逝去,刹那间地动山摇,慕长风所立一丈之地裂纹横生,轰然巨响间山体断开,断石载着身影向山谷坠去。云霭飘飘慕长风感到意识渐渐得模糊起来,三年来的相思宛如盛夏最炽野的火种,谁知下一刻却是生离死别,他的视线远远飘开、飘开,好似看到了远去的窈窕倩影,好似看到了秋水明眸在前,好似看到了柳湘在向他招手,其实,他多想告诉洛清瞳,他想天天看着她,看着她如水般的眸子,寸步不离……
  好困啊,眼皮沉重得像裹铅了一般,慕长风无奈阖上双眼,一抹酣畅笑意在他脸上浮现,啊,那是江湖说不尽的情与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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