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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要赶路的师徒三人,在绿柳山庄耽搁了几日后,终于回到了幽冥谷。进入峡谷之后还要乘竹筏沿水路逆行五十多里才能到达。谷口有飞瀑流星拦着,外人很难发现,算是这世间的一处桃花源。进入飞瀑里面,是一个只能通过一人的洞穴,然后越走越宽,到最后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天空中有仙鹤偏偏飞翔,不时发出鸣叫,远处的山隐藏在雾里若隐若现,山间有湖碧波荡漾,近处是高高耸立的悬崖峭壁半截也淹没在云海里,奇怪的是这谷中半边明亮,半边阴暗,明亮处能看见亭台楼宇,炊烟人影;阴暗处林木青翠郁郁葱葱。他们出了那洞穴之后眼前是一座几百米长望不到头的铁索吊桥通向远处的峭壁之上,桥下烟云滚滚似有万丈之深。桥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字:幽冥腹地,外人勿进,踏此桥者,必死于乱箭之下。李昭对秦岚说:“幽冥谷可进不可出,上桥不能回头,上面设有机关走对了方可过桥,走错了可就小命不保了。”张淡接话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知道过桥的方法日后自然会传授给你。”说完把秦岚扛在肩上和李昭一起跳起来并没有去踏桥上的木板,而是用脚踏了几下大桥两边的铁索又高高跃起,铁链在空中震荡相互撞击发出砰砰碎响之声在山谷中回荡。走过十几米后才落到桥上,他们先是靠左走了几步,又靠右走了几步,如此重复多次才到了对面。幽冥谷的很多建筑都是依山而建,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浑然天成,这铁索桥只是幽冥谷的一道屏障,桥上的机关是为了防止外人进入。张淡放下秦岚,他们一起向一个隧道中走去。隧道很宽两辆马车也能并排经过,洞口的石壁上竖刻着:‘幽冥谷’三个大字。他们穿过隧道,走木桥过竹林来到了一个凉亭前,亭子设在碧水湖边,有人在亭下弹琴吟诗:
女郎闺阁春,抱瑟坐花茵。艳粉宜斜烛,羞蛾惨向人。
寄情摇玉柱,流眄整罗中。幸以芳香袖,承君宛转尘。
那人一身白衣素服,宽宽松松犹如道袍一般,头顶上挽着发髻用一根木簪扎着唇上和腮下有胡须,虽有些年纪但容颜依旧俊朗不凡,他两手抚琴好一番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们等那人吟诵完毕秦岚的两位师父带着他上前参拜:“属下参见谷主,你命我二人办的事已经办妥,现将宝物奉上”说着话李昭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了上去。那人并未让他们起来只是接过盒子盯着秦岚问道:“他又是谁?”张淡回答道“他家人被仇家追杀全部遇难,我二人见他聪明伶俐就带了回来”秦岚抢着说道:“我叫秦岚,见过谷主”说着话跪下就拜,谷主大笑道:“这小孩倒真是聪明,好好调教他懂些规矩等他大了些送到凌云阁给我做个伴吧。”说完话就像一阵风一样飞到湖边的小船上,那船竟然自己向前驶去。在秦岚看来,两位师父都要跪拜的人一定是高人,那如果能找个高人当师父那该多好啊。李昭和张淡虽未说话但心里都在想同一件事,那就是看来谷主并不讨厌秦岚。
这谷主不知名姓,自称幽谷子。李昭从皇宫中盗取的宝物是一颗夜明珠,传说把它放在死人口中可以让尸体千年不化。幽谷子的夫人数月前患病去世了,他把尸体存在了寒冰洞,为防止尸体腐化所以派李昭和张淡去皇宫盗取夜明珠。现在他定是要去寒冰洞了,他可以行船不用动浆,用自身内力使船前行,武功修为已经深不可测。他虽有一身超强的武功,但死了夫人住在凌云阁不免觉着冷清了些,突然见着秦岚如此聪慧懂事,觉着喜欢所以就想收了做个跑腿的。
谷中共有三十六位使者,之所以追随幽谷子也是各有原由,有的本就是这幽谷子的亲随,有的是得幽谷子收留的落魄豪侠,有的是因为幽谷子需要他的本领被迫入谷。三十六使者并无排位,大多都是闲居谷中,颇有看破世俗的意味。另有仆从数百人,耕收栽种各得其所,让这小小的幽冥谷也能自给自足。平日并无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凌云阁下面的人非请误入,听说之前住着两位,现在死了一个也就只剩下幽谷子一人了。秦岚虽已拜师多日,但是胖瘦两位师父却还没有来得及教他些什么。秦岚先跟着师父回了住所,三十六位使者不住在一处平时也很少来往,他们都是六七个人住在一个院落里。李昭还没进院门就喊道:“死老鬼,我们回来了,皇帝老儿的内裤也给你带回来了,你的那十坛酒可就归我了。”屋内走出四人其中三男一女拱手相迎,但都装束怪异,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对李昭说道:“好好好,愿赌服输,拿来让我辨辨真伪!”李昭随手把卷成一卷的皇帝内裤扔给了他,他打开看了看随手又仍进了垃圾筐里不屑的说到:“面料不错,做工太粗鄙了,现在这些人越来越没有工匠精神了。”他发髻上斜斜别着一根簪子形如一根巨大的针,一身衣服从头到脚都打着补丁,说他是丐帮的人那就错了,因为那些补丁内都藏着针,人称天下第一针,别人都叫他死老鬼。他擅长的并不只是缝缝补补,他的针,数丈之外可以杀人于无形。那个女的娇柔美丽,左侧脸颊有个黑痣,一双眼睛满含秋水,一根长辫子搭在胸前,却是一身黑色衣衫,还没说话就能摄人心魂,她人称黑寡妇李秀兰,专于用毒和幻术。还有一个人是个瞎子,他是个算命的,人称神算子,他的听觉非常灵敏,于是他开口道:“怎么你们还带回来个小孩?”他是明眼瞎,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这时一个个头矮小的左手胳膊上带着个奇怪袖甲的怪人一把抱住秦岚说道:“太好了,快拜我为师,这样我墨家的机关术就后继有人了。”他就是机关师墨羽,进谷桥上的机关就是他设的。死老鬼也跑了过来,说道:“学你那些不堪实用,要拜师也是跟我学啊!”他拉过秦岚的手说道:“看我教你飞针”远处两片树叶正在飘落,他掷出飞针,只见树叶被稳稳的定在了树身上。神算子也上前要收徒弟,只有黑寡妇没有要收徒弟之意,因为她的技艺都是害人性命的,最好不要有人继承。一时间李昭和张淡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秦岚发话了:“你们不要吵了,既然都想收我做徒弟,那就都做我的师父好了。”没等他们反对秦岚跪下就拜师:“六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此时秦岚脸上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却留下了三道疤痕。他们几人心中都在暗想:这小子真是聪明,来了个大反选。竟然一个不落,连不动声色的黑寡妇也一起拜了进去,李昭和张淡之前已经拜过此时又拜一次,看来这个徒弟是收定了。只是李昭和张淡还记着幽谷子说过要他们调教好了送小秦岚上凌云阁的事情,若上了凌云阁还怎么去教这个徒弟呢。同时心中又窃喜有大家一起调教他自己也能轻松些。
也许是谷中生活实在无趣,又或者是这些人真的怕有一天把自身的修为带入黄土而无人传承,让这个年仅五岁的小孩子成了他们的希望。秦岚一日之间拜了六位师父,感觉心中要为家人报仇的愿望又近了一步。不过说实话这六人武功虽然都还不错,但是与凌云阁上的那位相比还差着好几个级别呢。反正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本领总是没有错的,从此秦岚开始了他的学艺生涯。他本在家时就学过一些武术,再加上他天资聪明,一些简单的套路他很快就能记住,只需要通过苦练来学以致用。几位师父对这个徒弟更是赞赏有加,时光荏苒几个月过去了,秦岚已经学会了不少东西,但这六位师父的本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部融会贯通的,他也只学到了些皮毛。
话说左冷连人带马落入深涧之中后并没有死,只是荆棘划破了脸,还摔断了一条右腿,顺着河流飘到下游被农人救起。因为伤势严重卧床三月后伤愈,不过容颜尽毁,又成了瘸子无法再回军营,回到长安后索性毁了腰牌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此时大约是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一日左冷正在街道旁边的石台上晒着太阳,身旁放着一只破碗等待路人施舍,现在的他已经是蓬头垢面俨然是一个合格的乞丐了。他躺在那里双目微闭似乎已经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突然有同行前来向他讨教,那人说道:“这位大哥,我见你天天都能赚那么多钱可否向我说说你的诀窍。”他眼睛都没睁懒洋洋的回答道:“那是因为你不够惨,你去弄断自己一条腿的话,也能和我一样。”那人摇摇头觉得根本没有得到有用的指点于是悻悻的离开了。左冷的烂脸和瘸腿总能给自己博得更多的同情,所以他运气好时总能讨到钵满肚圆。其实谁又知道在这个外表可怜的皮囊下长着一颗怎样人心,他从不跟施舍他的人道谢,他认为老天既然已经从他的身上拿走了那些他所拥有的荣耀,那么再给他的都是理所应当。但是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似乎在什么环境里都很适用,现在就应验在了左冷的身上了。左冷这天在街上又躺了一天,收获的还真不少,他把钱塞进怀里,拿了他的破碗,拄着拐杖打算先去填饱肚子再去城墙根下找个避风的地方继续睡觉。刚起身就被三五个同行拦住了,带头的对他说道:“你小子是我们丐帮的吗?”他轻蔑的说到:“不是。”那个带头的说道:“你既不是我们丐帮的人,那么在我的地盘上你就要交保护费每月十两银子。”他做惯了将军却没有做惯乞丐,怒从心中起抡起棍子就想打人,结果还没打到别人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他虽然是习武之人,但是双全难敌四手别人人多势众他也只能自认倒霉,倒地后又被这帮人用脚踹的口吐鲜血他们才停下来。领头说道:“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一声令下:“走”他们就离开了。别说乞丐了,就是街上的店铺,在这战乱年月里每月的利润恐怕也没有十两银子,所以左冷眼看就没有了活路。他在地上躺了很久,眼泪从眼角往外涌,痛苦并没有让他后悔自己以前的罪业,相反换来的却是他对这世界更多的憎恨,对命运更多的不满。他拄起拐杖拖着疼痛的身体回去了过夜的地方蜷缩在那里就像一只丧家之犬,不,不是像,现在看来他本来就是一只丧家之犬。因为除了怀里的几个铜板以外这世界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他的。他以前为了往高处爬,把他挣的钱,还有贪的钱,还有抢来的钱,全部都给了那些贪得无厌的公公们。可是现在他们正在皇宫里享受着齐人之福,而自己连要饭也会被人欺负。翌日,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还是来到了昨天的那个地方,他并没有躺下睡觉,而是找到了那个昨天向他讨教的同行,他坐在了他边上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扔那个乞丐的碗里说道:“告诉我怎样才能成为你们的人?”那人见了钱当然眼就开了。他自豪地说道:“要想做我们丐帮弟子很简单,只要你去我们分舵给舵主交二两银子当做会费,再每日交上利钱二十文你就是丐帮弟子了。”他顿了顿示意左冷再给些钱,左冷掏出最后两枚铜板扔进他的碗里,他才接着说:“如果你本事够大当上了长老,那就不用干活了。”左冷听完他说的话,站起身来又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城外走去了,他早已经打算好了要从那里弄银子来,不是乞讨,而是杀人越货。
左冷跟着秦淮义多年,杀伐征战攻城拔县早已把自己锻炼成了一个战争武器,而并非一个合格的军人,因为在战场上你不杀人就会被人杀死,而他的残忍是对于任何人都能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冷酷无情。他来到城外十里的树林里等了整整一天,日近黄昏时远处晃晃悠悠走来了两个人影,在苍茫的秋色里,夕阳的映照下,那两个无辜者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两个人都背着包袱,一个身材高大体态臃肿,身上的衣服暴露了自己是个有钱人家老爷的身份,另一个衣着普通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显然是护送老爷的伙计。左冷横立在道路中间对着来人说道:“钱留下,可以活着离开。”两人站住后先是一愣,后看见是个瘸了腿的乞丐还拄着根拐杖,不由得笑起来,那老爷说道:“你个乞丐不好好要饭学别人当什么强盗啊?阿祥给他几个铜板打发他走吧。”那伙计上前拔了刀给自己壮着胆嘴里喊着:“死乞丐快给小爷我让开道,不然我一刀劈了你。”说着挥舞短刀想要吓退他,可是当他看清楚那乞丐眼睛的时候全身打了一个冷战,没等他回头逃跑,左冷已经从他手里夺过了刀,在他的脖子上挥了一刀,他慢慢向后倒了下去连一声叫喊都没来得及。那个老爷见到伙计死了转身就要逃跑,左冷把刀向他掷了过去那老爷一声惨叫趴下不动了。两条人命顷刻间灰飞烟灭,左冷从他们的包袱里拿了银子,又一瘸一拐的向着长安城的方向走了。夕阳惨烈的烧红了半边天空,两具尸体横在那里一动不动,弱肉强食的时代里,人命贱如草芥。
左冷回了长安城,他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后,找了铁匠给自己打了一根铸铁短杖,内藏四棱短剑,不仅可以当做拐杖,而且还可以当做武器,他又找了工匠给自己做了一副脚架,使自己走路时能够快些,最后找纹身匠给脸上刺了花纹,他把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半张脸,远远看去比之前好看了,但同时平添了几分凶恶,他出手阔绰,数天之内就花光了所有抢来的钱。几天之后的一个早上他就去了丐帮分舵,他依然没有打算去乞讨,而是去杀人。他认为一个会打压属下到如此地步的人肯定本事不大,至少本事不会很大,他就像一个赌徒一样把自己放在了江湖这张赌桌之上。幸运的是这次他赌赢了,当他满身杀气的走进丐帮分舵时,根本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他,他们虽然都举着棍子,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迎敌。那个舵主昨晚在醉月楼折腾了一晚上,刚才睡下。左冷这几天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调查过这个草包舵主孟德龙,天天都去醉月楼喝花酒。他把打压下属来的银子全都用于个人挥霍上,借着丐帮的帮规让这些分舵的弟兄敢怒不敢言。他被弟兄叫醒后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刀也拿不稳,他让属下上,两个扑上来的小乞丐当场命丧在了左冷的铁杖之下,最后这个孟德龙竟然丢了刀跪下求起饶起来了,他一边磕头一边口中说着:“大侠饶命啊,不知那里得罪了大侠还请大侠见谅啊!只要饶了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此时小乞丐们和几位长老也已经对这个舵主满脸失望。左冷本来以为要大打一场的,结果竟然这么容易他不禁哈哈哈大笑起来,突然笑声停止,他手杖中的短剑已经插在了孟德龙的胸口上。左冷拔出短剑送回剑鞘,拄着拐杖慢慢转身,目光如炬的盯着几位长老说道:“这样的舵主你们拥护他对你们有何益处?今日我送他上路让你们这些兄弟摆脱他的压迫。”话音刚落就有人喊道:“拥立大侠为新舵主”随后所有人一起附和大声喊道:“拥立大侠为新舵主…….”江湖就是如此,就像那位给左冷指点迷津的乞丐说的那样:只要你本事够大当上了长老,那就不用干活了。不过左冷当上的不是长老,而是分舵舵主。左冷当上舵主之后首先免了入帮要上交的会费,所以数日之内人数比原来增加了一倍还多,并且把每日要交的二十文利钱降为十文,小乞丐们得了实惠自然对他更加拥戴,虽然如此每日的利钱比较之前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是增加了。他又把每日收回来的利钱分出一部分送给长老,于是他杀孟德龙的事情也在几位长老的掩盖下瞒天过海骗过了远在千里之外丐帮总坛的帮主。左冷在丐帮改名为左重生,当上长安分舵舵主这只是他的第一步,只是个开始。当这些小乞丐,老乞丐们还在对这位新舵主啧啧称赞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噩梦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