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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朝后主叔宝被俘入洛阳城中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而天下太平已矣,已是开皇十年。
洛阳城中,一青衫老者正倚着大柳树旁有板有眼地说这书,青绿的柳叶不时飞舞身旁,更加衬地老者脸色蜡黄。
“讲在那北齐年间,出了位大名鼎鼎的铸造师,那便是北堂山庄的北堂戈。这北堂戈可了不得!打造出两把天下第一的刀来,名为寒烈双刀。按说,这北堂山庄以铸造闻名,出此宝器,应是全族之福。可恰恰相反,寒烈双刀自从出世,北堂山庄从未安宁过。”
一众听客,顿时奇道:“那是怎个不安宁法?”
老者咳了一声,续道:“二十年前,正邪十四派共聚北堂山庄,名为出席赏兵大会,实为威逼北堂山庄交出寒烈双刀。更是引来大将军斛律光。斛律光岂是易与之辈,他的三千狼狮军把北堂山庄闹的鸡犬不宁,北堂山庄差点被亡族。”
人群齐齐一声低叹,落雕都督斛律光!那可是让北周胆颤心惊多少年的名字!
“你们猜最后怎么着?”青衫老者见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将手中木尺一拍手心,“那两把刀竟在此间乱象中消失不见了!”
“是不是被哪一派拿走了?”人群中有人大声问道。
“非也!寒烈双刀只知在混乱中遗失,却并不知去向,真是可惜,可惜。”说书老者拢拢长袖,向人群挥了挥手,示意散了,自己也准备离开。
可就在此刻,两名捕头装扮的人突然拦住老者,冷笑道:“想不到曾经名动天下的邪道第一杀手,绰号‘叶刀花剑’的叶霖春竟干起了街头说书的行当。”
青衫老头干巴巴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两位差大哥,老朽只是一介说书人,并非你们说的什么第一杀手。”说着便低着头想从两名捕头交叉的双手下窜过。
而当老者的视线落在两个捕头衣衫胸前时,身形便不再动了。
这两名捕头的装扮实在过于普通,只是大隋一般公差衙役的装扮,若说不同之处,便是两人胸前各绣有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一人胸前为灰鹰,一人胸前为白鹰,不近了仔细端倪,还真难发现。
老者睁大了眼睛,道:“你们,是鹰捕门的人。”
四周本来想看热闹的诸人,一听到“鹰捕门”这三个字,仿佛见了鬼似的,立马奔走相告作鸟兽散。柳树旁顿时空无一人。
青衫老者也不走了,眼中慢慢放出精光,微驮的背也似乎伸直了,缓缓道:“赤,青,灰,白,黑五等鹰捕,竟然来了一只灰鹰和一只白鹰,号称‘缉拿天下’真是名不虚传。”
灰鹰捕头呵呵笑道:“二十年前,北堂山庄一战,只有你和昆仑派掌门陈洛进入兵魂冢,随之寒烈双刀便不知所踪。而你又是第一个销声匿迹的人,叶霖春,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叶霖春,也就是青衫老者此时似乎已经不再否认他的身份了,或者他知道鹰捕门从不无的放矢,否认也是白搭,他轻轻摇头:“你们以为寒烈双刀是我拿的?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们,当我进入兵魂冢的时候,寒烈双刀早已不见,请两位另寻他人。”
白鹰捕头大喝一声:“推托之词!今天你若不交代明白双刀下落,休想离开!”
“嘿!看来寒烈双刀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说法真是迷昏了你们得头脑了。”叶霖春急催内力,刹间大柳树上的绿叶如同几道细流飞旋至双手,道:“老夫隐忍江湖二十载,居然还是被你们鹰捕门找到了。但是这江湖怕也早已忘了老夫的手段了吧?就见识见识你们两把鹰捕门绝技铁鹰爪和捕蛇手练到何种境界!”
话音一落,数片柳叶如利刃划空刺向面前两人。
灰鹰捕头一惊,拉着旁边同伙后纵退避,道:“飞花落叶指!”
正是“叶刀花剑”叶霖春成名绝技飞花落叶指!
叶霖春出道之时曾以此指法一夜间暗杀漕帮帮主及副帮主,长老数人,自己全身而退,飞花落叶指便成就了邪道第一杀手的名号。
“亏你们还记得这飞花落叶指!老夫多少年未曾用此指法,不知鹰捕门的人又长进了多少?”叶霖春轻哼一声,周遭无数柳叶又被他以气劲拈起,嗖嗖飙向面前二人。
纵是两名鹰捕转辗腾挪,也被变得锋利无比的柳叶划得血痕累累,而那白鹰捕头明显武功稍逊,已是气喘吁吁,脖颈上血流不止了。
灰鹰捕头见状恼怒,这样岂是闪躲岂是对策!倒不如放手一搏!当下双手屈张成爪,如苍鹰搏兔,凌厉出击。
而那白鹰捕头两臂张合,宛如鹰喙袭蛇,不断将簌簌割来的柳叶擒住,厉辣异常。两人配合无间,已渐渐靠近叶霖春身边。
“好一个铁鹰爪!好一个捕蛇手!”叶霖春冷笑道,“当年鹰捕门想抓老夫就用的是这两招,未必当老夫不曾长进么?”
两人顿时感到飞射过来的柳叶变得弯柔如纱,捉摸不定,只听白鹰捕头一声惨叫,竟然双手十指已被柳叶齐齐割下。
“好一个百炼钢可成绕指柔!”灰鹰捕头见同伙惨状,咬牙向前,双手陡生变化,十成爪功运于手上,看来准备拼死一搏。
叶霖春欲要步伐急退,却发现那白鹰捕头用一双残臂缠住了自己双腿,正恨恨得看着自己,露出非常快意。
叶霖春毕竟老了,就算他飞花落叶指法的要诀早已深思万次,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可年轻时候的轻功只运得三分,刚一要腾起,就被灰鹰捕头扣住肩膀,击中胸口。
叶霖春喉头一热,大口鲜血喷出,遮住了对手两人视线。顺势双手抛出无数柳叶,将二人喉颈贯穿,这两名鹰捕霎间倒地身亡,没了气息。
可叶霖春虽将二人击毙,自己也大受震伤,倚着柳树心中苦笑,莫道我邪道第一杀手成名数十载,手刃江湖名宿无数,就要亡命与此?望着周遭慢慢聚拢的些许人群,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叶霖春再睁开眼时,入目光线昏暗,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钻入鼻腔。这难道这是地府么?那也入此不怨了。叶霖春想揉揉自己隐痛的头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软榻上,胸口发闷,暗咳了几声。
忽然传来门窗打开的声音,一道人影走进房间,点燃了烛火。
“老先生,你醒来了?”
“这是哪?我怎么到这了?我记得我是···”叶霖春在来人靠近的时候就暗暗戒备,莫道是鹰捕门的人把我给抓了,想要软硬兼施?
“老先生不必害怕,晚辈只是恰巧路过街市,发现老先生昏倒在地。所以就接到舍下。”
叶霖春借着逐渐明亮的烛光这才慢慢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面前的年轻男子身着淡白汉族衣饰,宽袍大袖,腰间用一根衣带随意地系着,没有束发,看来是在自己家中。其人面貌普通,只是一双眼眸明亮异常,令人侧目。
是汉族平民啊···不是朝廷的人就好。叶霖春暗吁了一口气。
“那你也应该看到我身边另外两人的尸体了。他们都是我杀的,可是朝廷的人。”
“看到了。”年轻人淡然一笑,“我还知道,他们是朝廷鹰捕门的人。”
“那你还救我?不怕鹰捕门找你麻烦?”
“鹰捕恶名,早在陈朝后主入洛阳时已闻名。何况鹰捕门恐怕是在这洛阳城中还无法对我双龙庄怎么样。”
“双龙庄?”叶霖春心中一动,问道:“龙千须是你什么人?”
“我是他亲叔叔,叶兄。”随之应答的,并不是年轻男子的声音,一名浓须阔脸的汉子大步从门外迈进房间,握住了叶霖春的双手道:“叶兄,你可真是大隐隐于市啊。同在洛阳城,你在闹市说书,我竟然从未知晓!”
叶霖春看着阔脸汉子,苦笑:“什么大隐隐于市,只是避让仇家罢了。”
“若是让我知道你也在洛阳城,定早早将你接你来我庄中,也不会让你平白受了那鹰捕击伤。”
“唉。我就是知道我仇家甚多,所以更加不能随意暴露身份。”叶霖春摇摇头,“这年轻人怕也是受了你的示意救我来这吧?”
龙千须听了笑道:“这你可就真猜错了。我贤侄可真是凑巧路过,把你给救回来的。刚把你弄回来的时候,我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哪还是那个潇洒倜然的‘叶刀花剑’叶霖春啊!那个曾在一众高手中将我救出来,片叶不沾的邪道第一杀手。”
叶霖春心里又是一阵苦笑,当年他暗杀阴山派掌门未成,在洛阳被从不离开阴山的阴山十鬼追上,身边恰巧有个年轻人路过,十鬼误以为接应同谋,欲要一同捉拿。他不忍连累,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击杀了三人,才带着这个年轻人离开。哪知昨日的因成就了今日的果,反而今日又是他的侄子救了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成就了谁的因果。
“都是往事了。”叶霖春道:“只是还未知道你侄儿姓名。”
“晚辈苏冼微。”年轻男子低头一揖,“在此再谢叶前辈当年救我叔叔之恩。”
“前尘往事罢了。”叶霖春黯然挥手,却是一阵剧烈地咳嗽,胸前竟然洇染出淡淡血迹。
龙千须见状大惊,扶住了叶霖春肩膀,道:“快把大夫请来!”
“不必了。”叶霖春拦住了龙千须,“鹰捕门的人做事从不留余地,想来鹰捕的手上定然涂抹了剧毒。”叶霖春硬撑着,道:“我时间不多了,可否让我与你侄儿单独谈谈。”
龙千须看了看苏冼微,又看了看叶霖春,点点头,退了出去。
叶霖春见龙千须离开,又是咳嗽了几声,小心翼翼地从贴身衣物内拿出一本用油皮纸包扎好的书册放在身旁。
叶霖春眼中即是不舍,又是悔恨地看着这本书册,自顾自语地说道:“二十年了,多少人都以为我知道寒烈双刀的下落,可未曾料到,当年我只是从北堂山庄的兵魂冢里拿到这么一本破书而已。钻研多年,我认为寒烈双刀,甚至与它关联的传说能从这本《先天录》上得到,却始终不得法门罢了!”
“那前辈你为什么不向江湖上讲明呢?”
“嘿嘿!”叶霖春一阵冷笑,“讲明?匹夫无罪,尚且怀璧自罪。何况我这在赏兵大会前进过兵魂冢的人了。他们找不到‘千面神狐’陈洛,便只有冲着我来了。正邪十四派,多少年明察暗访都没找到我,谁料到竟然折在了区区两个鹰捕手里。”
苏冼微默然无语。
“鹰捕门想着即便我死,也不能让我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今日,我偏偏要告诉你。”叶霖春枯枝一般的双手突然紧握住苏冼微,道:“来,你且附耳过来。”
叶霖春就这般断断续续,将关于寒烈双刀的前前后后,讲了出来。
原来这北堂戈虽号称北堂山庄三百年间最惊才艳艳的铸造师,手中所铸造利刃不下百件,可仍然惦记着北堂山庄从未铸出绝世神兵之缺。于是北堂戈不惜穷尽毕生心血财力,终于让他得到天下四大宝铁。于是天下至阴之铁北海玄冰铁,与天下至寒之铁昆仑陨铁铸一刀,名曰寒阴刀。又以天下至阳之铁泰山佛照铁,与天下至烈之铁冀州火龙铁铸一刀,名曰烈阳刀。两把刀无法单独出炉,而在一炉内时即是互相吸引又是互相排斥,始终无法成形。北堂戈无法,只有效仿古之干将莫邪,跃入炉中,以血肉为引,顿时双刀出世,震撼天下。
自双刀出世后,武林中正邪两道从未放弃追逐这名为寒烈双刀的想法与行动。甚至连北齐朝廷也牵扯进来。一是绝世神兵,自欲得之后快。二是传言北堂戈在搜集天下四大宝铁时,找到了乌衣谢家的复国宝藏,北堂戈将宝藏线索藏在了双刀中。可北堂戈已死,江湖各派均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就这样,二十年前的赏兵大会被正邪两道加上落雕都督斛律光带的三千兵马闹的天翻地覆。事后查看双刀藏地——兵魂冢,寒阴烈阳双刀已是不翼而飞。
这可得了!北堂山庄调查下得知,大会期间,只有昆仑派掌门陈洛,与邪道第一杀手叶霖春进入过兵魂冢。北堂山庄庄主北堂印盛怒之下,告谕江湖:愿以兵魂冢内任意十把利刃加上黄金千两寻回双刀。可陈洛与叶霖春从那以后如同人间蒸发,直至前几日,鹰捕门不知如何知晓洛阳城中那倚着柳树说了十几年书的老头,便是曾经的“叶刀花剑”叶霖春,这才找上了门来。
“我自毁容貌如老者,将当年的经历编成故事说书。想着哪天能将真正拿走寒烈双刀的人引来。即使不成,也可避让正邪两道追踪。谁知,终究还是让我丧了性命。”叶霖春把书册拿起,郑重的放在苏冼微手中,说道:“寒烈双刀牵扯太大,所以今日我言,即便是你至亲之人也不能告诉。否则害人害己,下场便如我。另外这包裹书册的油皮纸上写有我‘飞花落叶指’的要诀,也算我对你的一点心意吧。”
苏冼微谨慎接过,揣入怀中道:“前辈所说,冼微必当铭记于心。”
叶霖春点点头,忽然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忽的抓住苏冼微衣领,面目扭曲,厉声道:“你要发誓!你要发誓!你要发誓我告诉你的事情绝对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苏冼微霎时脸色变得惨白,竖起手掌,哆哆嗦嗦道:“我苏冼微在此立誓,叶老前辈所说所言,绝不外传,如有违背,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叶霖春听后缓缓点头,喃喃念道:“很好,很好。花落成泥,叶已飘零。我该是去见那些老朋友的时候啦!”叶霖春话音未落,身体软塌,眼见是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