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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期的第五天,从凌晨一点开始,本该寂静的城市变得热闹了起来,红蓝闪烁的警灯从警署出发,一路奔向城内富人区的丽景别墅小区,一路赴往百公里外的高灵县郊区。
曾经风光无量的常四爷在朦胧的睡意中惊醒,在自己的惊慌失措中被带走,在弟弟的怅然目光中远去。接着整个别墅被封锁,明面暗里有所牵连的人被监控着,谁都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一幕。
常耀武坐着一动不动,熠熠的眸子中愤意渐浓、悲意渐盛,明明在前一天一切还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正等着看一场好戏,却不料等来了一场悲剧,紧握双手成拳怒而砸碎了身旁的玻璃茶几,仍鲜血妄自留着。俗话说蝼蚁尚且贪生,狗急逼得跳墙,而这头择人而噬的虎兽又会如何作为呢?没有人猜得出,在一起尚未发生之前终是看不明的。
沿着另一路向前寻着,上了高速公路,到了北山隧道处,两辆警车停泊于此。向里望着,车里无人,四处张望看见零零星星般的光柱扫着周遭,是几个警察在搜索着。按照之前在署里的推断,再加上往年的记录,那辆黄色小巴车的残骸应该还在此处。突然升起一声惊讶与喜悦的叫喊,当手电筒在一处汇聚时,看得到缠绕着野草、覆盖着藤枝、尚且飘落着几朵花瓣上还凝着珠露,在那之下就是被遗弃、被忽视了二十年的车骸,经历了二十次的春去秋来,饱受着岁月的摧残,就静静地躺在离长安、距警署近的令人意想不到,却无人曾问津。
穿梭着隧道,沿溯着公路,等到了那高灵县高速出口与国道的交界处,是正在等待着的一队警车,一直等着,然而大多数的警察仍然尚不得知究竟在等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车里等得不耐烦的几位警察再一次下了车,跺了跺脚、活动活动被清冷的夏风惹得有些凉意、倦意的手脚。
“几点了?”
“四点半多了。我就奇怪了,这大半夜的让咱们窝在这块儿干嘛?抓捕不是抓捕的,蹲守不是蹲守的,前几天刚完了个案子,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休息。得,一个电话又得屁颠屁颠跑出来。”
“得了吧!车上还有几位领导呢,人都不清楚是咋回事,咱这些没人理的小警员谁告你啊!嗨,你算好的了!我昨个刚忙完个案子,今天给了假,不照样来了吗?你是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把我家里那臭小子哄睡了,搂着老婆还没来得及热乎呢!嘿,一个电话让集合,把我老婆给气的,连叫带骂又是摔东西就把我撵出来了。”
“切!可算了吧!集合的时候都零点多了,你不是肾亏吧?才被嫂子踢下了床,哈哈……”
“我去你的!”
“行了吧!诶,你看,那不署长的车吗?”
迎着这几个打屁扯闲的警察过来了辆大众,往路边一停,杨毅武从主驾上下来,看着几人道:“嘿!黑蛋、熊大你们几个不冷啊?”
“署长!能不叫这外号吗?对了,咱这是干嘛啊?哪个大领导要来啊?”
“嘿!几天不打你是要上房揭瓦是吧?这几年没我收拾你们是不欠了,就不能动一动你们的猪脑子想一想,哪有接领导让刑警来的?过来过来,谁身上有烟,出来急忘拿了。”杨毅武看着这几个自己的得力下属开着玩笑,就是不求上进、得过且过。
那五大三粗、屁颠屁颠跑过来的估计就是诨号“熊大”的警察了,殷勤地上着烟、点着火,问着:“对,对,老领导说得对!黑蛋你们是不是傻?接领导那得是交警开路,咋滴不得开个桑塔纳2000,就咱们这几辆破铜烂铁,人领导还嫌丢人呢!”
吐了一口白烟,杨毅武没好气道:“你也好不到哪去,上次案子你咋办的?督察处咋就每次光盯着你了?你要是不想干刑警,我把你调过去得了,一个月三十天你有二十天在督察处待着。”
“嘿嘿……”熊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有些讪讪地笑着:“别,别,我可不想站到兄弟们的对立面去,还遭人骂。再说,那不没办法吗?嫌疑人不上点手段啥也不肯说啊,我也没辙啊。”
“没让你不上手段,可你隐蔽点不成是吗?算了,懒得说你。”杨毅武知道这人是烂泥扶不上墙,不过虽然人浑了点,但案子还是办得挺明。
这会儿那黑蛋也走过来了,献媚般笑着:“老领导,咱这到底干嘛来了?我咋见文物科的罗科长也来了,不会是这方面的案子吧?”
远远的天边这会儿渐渐亮了起来,透过蒙蒙的薄雾看见从高速口下来了三辆风尘仆仆的车,正是等待已久的李明德、简单等人押解着嫌疑人的车加上从华城一路护送的两辆越野。一见终于来了,杨毅武微微一笑,把烟一掐,故作神秘道:“等会你就一清二楚了。”
说着话,人就迎了上去,那车往路边一停,副驾上的李明德下来了,敬礼立正道:“报告署长,嫌疑人刘振和已安全押解带到。”
拍了拍李明德的肩膀,杨毅武冲他点了点头,道:“干得漂亮,一路辛苦了,你们带头,咱们走!”
……
车往前开着,经刚才那么一停,后头疲倦了小憩了一会儿的两人还是老规矩,醒了就是矿泉水抹了把脸清醒清醒,把车窗拉开了条缝,呼呼的山风灌了进来,被吹得激灵地又打了个颤。车窗之外,俱是黄土黄沙起伏的黄色丘陵,偶而可见嶙峋的乱石、没多少绿意的枯树,这高灵县虽然靠近长安,却是个贫困县,光看这周遭的土地就知道这地方不养人。车向前行着,除了路口接应的警车断后,每隔几公里又有散布在路面上的警车得到了命令,警笛鸣着。前面开路着、后面押护的,行进了十余公里天色渐渐明亮的时候,已经成了一条长长的车龙,蜿蜒在随着丘陵起伏的公路上。
“怪不得长安沙尘那么多,敢情搁这儿来的啊?”开车的闫格小声道了句。这里的景像可比华城山区要差得多了。车后,简单和孙超完全清醒了,可不觉得这景像有什么不对,俩人绕有兴致地看着前后押护的车辆越来越多,足有十几辆之众了,孙超乐呵呵地说着:“嘿嘿,哎,兄弟们,我看接咱们这规格不低了啊!总督巡抚什么的也不过这阵势嘛。”
“得了吧!”简单瞥了一眼,示意着嫌疑人:“接他呢,你以为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切。”
“你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涅?非把话说明了,沾沾自喜一下不行呀?咱们跟着人家沾光也不行呀。”孙超辩驳着。
“那你干脆犯个大案,不也受这招待?”简单坏笑着、鼓动着。
“你以为我不敢呀?靠,回去帮你爹给绑回去天天给我做饭吃,哈哈……”
“嘿,你小子找练是不是?别以为你个高就牛逼,告诉你,个高的底盘不稳。”
“对,就你稳!”
前头的李明德往后盯了一眼,抛了句:“你俩安生点。”这么一说俩人也不说话了,可还是相互瞅着对方。
李明德叫停了简单和孙超,看了看嫌疑人刘振和,见他眼珠子骨碌转着有几分心神不定了,怕是乍见这么多警车,又生恐惧之感了。想了想干脆侧过身回过头来安慰着:“刘振和,别害怕,这是办案的程序,警察是来保护你的,目前根据你的口供,虽然你有罪,可同时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你放心,没人会为难你。”
刘振和嘴唇微微动动,不过没有说出话来,眼神里露着感激。有时候人的感觉是很微妙的,越是在这种无助的时候越是会对外界来的关切感受的越清晰,好像现在并不那么愤恨这些抓捕自己的人了。
“刘振和,挖掘队伍现在已经等在五公里界碑处,我再问你一次,当天晚上,在雨夜里,你和安正全是如何找到这个埋尸地点的?”李明德想了想,再次重复这个问题了。
“我,这个,您不已经问过了么?”刘振和有点不解,俩人聊了一夜,这才知道这个之前话少的年轻警察才是这里头做主的人,不过觉着这人倒是好说话,就像聊闲篇一般随便。
“麻烦你了,我想再确认一次。”李明德客气道,客气得听得简单直撇嘴。
“那天晚上……”刘振和上了眼,好像在回忆,好像生怕随口说错了地方,叹了口气,慢慢说着:“走了有个把小时,下了高速口拐弯上了国道,看到过去个加油站走向是西南方,当时的路况没有这么好。到了刚才转弯的地方,又是折而向北走,我记得很清楚。雨夜天黑,安正全就是靠界碑定位的,到了五公里处他还停了停确认了下,我也记得很清楚,又向前走了约摸六百米左右,那地方是一个三角形,向北是一个缓坡,离路面有四百米左右。在半山腰,我逃出来的时候又看过,这是周围最高的一处高地,到了顶上能看到一座塔。我逃回来又向南走了老半天才到了国道上,就这些。”
刘振和小心翼翼地说着,听着的李明德在地图上画着形状,不经意间带着几分怪怪地看了刘振和一眼。不料此时刘振和也正注意着他,一看简单的眼神会错意了,有点慌乱:“我,我没说谎,我知道的就这些,您还是不相信我?”
“相信。”李明德苦笑了笑,扭回了头,叹着气说道:“五个多小时,你重复了五次,几乎一字不差,标识物、方向一点都没说错,我不相信都不行。”
又有三辆警车尾行着加入到了队列中,丰队缓缓地向着万公里界碑处驶来,,
五公里界碑处,停靠在路边的十余辆车,两辆大功率通讯指挥车、一辆器材车载着野外作业的法医设备。通讯车正协调着分散一路的警车,指挥车里,郭元浩才刚接到押解车的汇报,心里觉得还是有点狐疑,大概是对杀人之后再奔袭近百公里抛尸的作法颇有怀疑,思索等待的时间里,回头征询着文物科的罗科长:“罗科,我对这片不太熟,这地方的古墓很多?”
“不多。”罗科长说道:“不过也不少,我对不刑侦不太懂啊!不过呢,我倒觉得这地方是藏匿罪证的好地方。”
“那,我得请教请教了。”郭元浩问上了。
“为什么说这地方藏匿罪证好呢?第一,地广人稀、土地贫瘠,而且开发项目少,所以被发现的机率就小多了,你看这一路咱们看到的都是黄土黄沙丘陵地,庄稼都没多少;第二呢,这里处于两市交界处,说专业点啊,就是个警务协作问题,现在咱们都没有解决好几地警方的协作,何况以前,就即便发现了也是一具无名尸。第三呢,这里虽然落后,可交通相对方便,向东直进直隶、向南靠近益州、向北进了北原,他往那个方向逃窜都非常方便。郭队,这是那桩案子?这么大阵势,还把我在华城的小组调回来了。”
郭元浩听得有点入神,心里也觉得有几分合理之处,被罗科长这么一问,一下子没回过神来,眼骨碌转转,没多说,神神秘秘说道:“一桩凶杀案,说不定和你们在查的文物古董走私案有直接关系,一会就知道了。”
“哎,你们不是要发掘古墓吧?
“啊!是呀,怎么了?”
“郭队,那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
“发掘古墓得市一级的文物保护单位批准,有专业人士才能实施。涉及到文物保护的问题,我说你大晚上把我拉上干嘛呢?你可别拉上我犯错误啊!”罗科长语重心长地说道,生怕这基层老粗把自己拉下水。
“嗨,罗科,贼光顾几次的的方,您还指望能留下可保护的东西?这个您不比我懂得多呀?咱们不能被这条条框框限制死了,要那样可不行。再说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这是咱署长亲自下的命令,”郭元浩马上反驳道。
“那这样。”郭科长想了想,支了个招:“不要提及古墓这个字眼,就说是指认现场。”
郭元浩想了想,觉得有点可笑了,这人圆滑的程度可比基层的要强不止一倍两倍。笑了笑,笑里带着涩涩发苦的滋味。这件案子,又何尝不是被因这种圆滑拖延到了现在。
……
押解车一刻不停前行着,驶过了界碑,所过之处,路边停靠着的警车里的同行,虽然不知道这辆车载负着什么样的使命,也不知道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过看着车身上的泥迹、看着车里人的疲惫,肯定是经历了长途的跋涉,就像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辛苦一样,都不约而同的鸣笛致意着,尾行在押解车队之后,缓缓地驶向追捕的终点。
“到了,就在那儿!”蓦地被嫌疑人刘振和的话惊了一下,闫格应声刹住了车,整个车队一时间全停了下来,跟着是“啪啪”的拍车门声,押解车的四周迅速布满了刑警队的人员,而向后,沿路蜿蜒着的车龙边站满了警察,一眼望去像一个壮观的仪式。
通讯车协调着各队沿着北坡布控,不一会满坡上都是警装人员的身影,过了好一会,蒙着头罩、被四个人押解着的嫌疑人下了车厢,顿时成了上百刑警关注的焦点。都在看着这一特别的队伍缓缓地向上移动,缓缓地停在半山腰上。
鉴证法医的相机镜头前,戴着手铐、卸了面罩的嫌疑人,双手指向着坡面微微的凸处,黄沙、乱石以及杂草掩盖着所指之处。
……
坐在车队最末尾的一辆大众里,杨毅武看着不远处飞扬着尘土、作业机器轰轰作响着、百名刑警正清理着杂乱的石头、横生的野草,扭过头看了看盯着窗外一动不动的吴大道,袖口挽在了半臂上,一只手隔着消毒棉摁着。
突然一阵震动,两人同时看了过去,是手机来电话了,吴大道摁着胳膊的手松了下来想要去接,而杨毅武的手已经划过了手机屏幕,接通了:
“报告署长,已经挖掘完成,共找到三具尸体,一具应该是原墓主,一具应该就是先前所说的叶常,另外一具,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吴……”
没等听完,吴大道打开了车门奔了下去,朝着和自己已经阴阳相隔了二十载的亲人冲去,向着自己的父亲寻去。
缓坡前百名刑警肃穆地敬着礼,就算之前又再多的不解、再多的怨气,等到看见了眼底被挖掘古墓中的一切时,谁都明白了这次任务是何等的重要。
缓坡前李明德、简单、闫格以及孙超四个远走千里之外、又风尘仆仆归来的警察,在这一刻忘记了身上的疲倦,在这一刻放下了心中的劳累,朝着一个方向端正地行礼。
缓坡前郭元浩、罗科长、仇立国、杜月红等等警署老人在这一刻庄严肃穆,没有了赫赫官威的姿态、没有了圆滑世故的思虑、没有了得过且过的糊弄,皆是齐刷刷向着一个方向竖着标准的敬礼。
缓坡前摆放着两具尸体,都已经是皑皑白骨,经过法医清理基本已经复原,一具身上穿着的是件皮夹克皮裤已经残破不堪了,而另一具身上是一件二十年前警服,也残破不堪,可是那银闪闪的警徽足以证明他的身份,就是失踪了二十年生死未知的吴青云,就是背负了二十年冤屈罪责的吴青云,就是这个突兀跪倒在前的吴大道的父亲。
没有人会上前阻拦,也不会有人指责,等待了二十年终于得以沉冤得雪,没有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洗刷,也没有皑皑白雪的六月飞雪飘零,有的只是一个苦苦寻觅身世的可怜人。
在接到电话的前一秒,吴大道还在心中想着,不在听到确认血缘关系前就贸然确定这个被埋葬异乡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可是等到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吴大道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奔赴而出。在很久以前,吴大道愤恨过,以为是他残忍地抛弃了自己;在初知道这件案子时,曾经幻想过如果突然有一天相遇,自己会是上前拥抱,还是会冷漠视之;在最后确认他是无辜的时候,又曾想过不如真的是为了古董文物而抛弃了自己才好,至少他还活着。可是,等到看到了在红日之下闪着光辉的警徽时,他在庆幸这个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自己的父亲终于能够沉冤得雪了。
想哭,可是哭不出来,一滴泪都未曾从眼角滑下,在自己的记忆中对于自己父亲的影像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团,而现在只是甚至还有残缺的骷髅白骨。
蓦然立起了身,朝着这个在自己记忆中仅留下了白骨印记的人唯有敬礼!敬礼!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