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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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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回来了……”打开门,空落落的客厅,惨白的白炽灯光有些刺眼,没有听到往常一样的招呼声,也没有平日里饭菜的香味,许安然不禁愣了愣,今天自己回家晚了,老妈生气了?饭都不做了?得,看来今晚得饿肚子了……自知理亏的许安然,蹑手蹑脚的走向自己房间,就在路过母亲房门口的时候,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安然,进来……”
  听到老妈的召唤,许安然大呼不妙,也只能硬着头皮推开老妈房门,“妈,今天我和同学聊事情,不是故意……”话说了一半,许安然却再也无法开口,他呆住了,面前的老妈,坐在窗前,红着眼,静静的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清晰可见。许安然顿时慌了手脚,他可以接受老妈生气,揍他,骂他,可他这辈子,最无法接受的就是母亲的眼泪,他答应过某人,要一辈子保护好、照顾好自己的妈妈,可现在,老妈哭了,他以为是自己回家太晚,让老妈担心,心里满是自责。
  跑到妈妈面前,许安然焦急开口:“妈,您别生气了,我下次再也不在外面耽搁了,一定按时回家,您别难受了,好吗,安然知错了……”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儿子,许妈妈先是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自己这傻儿子,好像想错了啊……“安然,妈妈没事……”拍拍儿子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心里暗想,长大了啊,手上力气都这么大了……回过头,看着墙上的照片,许妈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诚哥,安然长大了,你看到了吗……”
  看着眼前自责的儿子,许妈妈起身说道:“安然,你跟我过来。”说完,向着房间外走去,许安然听到母亲的话,也立马跟了上去。出了房间,许妈妈带着儿子上了二楼,推开了那道家里唯一的铁门。看着老妈带自己来的地方,再加上今天老妈的反应,许安然大脑飞速运转,很快,他貌似搞清楚了前因后果,果然是他大意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啊……
  母女俩怀着各自的心思,前后走进了房间,房间里很空荡,唯一的家具是一个柜子,柜子上,却摆了很多东西,鲜红的荣誉证书,奖杯,靠近正中央,是一份鲜红的证书:一等功臣和一枚军功章,柜子后的墙上,映入眼帘的是烫金的各种各样的奖状,从小学到高中的都有,奖状的名字,无一列外:许安然。入眼,一片美好,唯独柜子正中,仿佛有些格格不入,那是一幅相片,黑色相框的黑白相片,相片上的人,身着军装,身影挺拔,面容坚毅,眼神充满自信和坚定,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畏惧,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面不改色的注视着相框外的世界……
  母女俩谁都没开口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看着,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道呼吸声,一道轻柔,一道充满活力……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人开口了:“安然……”“妈,我在。”看了看眼前的儿子,再回头看着相片上那道身影,真像啊,鼻梁,眉毛,嘴唇,甚至眼神都是那么相似……慢慢的,眼眶慢慢湿润,可想到自己之前的打算,许妈妈强行制止了自己的思绪,对着儿子认真开口:“安然,跪下……”许安然没有多想,听话的跪下,他知道,老妈会给他答案。“安然,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妈,我记得,今天,是父亲去世的第7年,7年前的今天,父亲牺牲了……”“你记得就好,你记住,你要永远记住这一天,永远记住你父亲对你说过的话,永远记住你父亲是个合格的军人!”“妈,我会的!”看着儿子眼神里的坚定,许妈妈点点头,接着说道:“今天,还有一件事妈妈想告诉你,这件事很重要,也是今天妈妈让你跪下的原因,安然,你要做好准备。”看着面前认真的老妈,许安然一时恍然,但很快回过神,“妈,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到了要和盘托出那件事的时候,许妈妈再次犹豫了,她不知道这件事会给儿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可她真的不想再瞒着儿子了,他长大了,有权知晓当初的一切终于,她下定了决心,缓慢开口:“安然,你知道爸爸是怎么牺牲的吗?”“妈,您告诉过我,爸爸是因为抗震救灾,遇上了余震,没能及时撤出来牺牲的。”“不,安然,当初你爸爸他们的确遇上了余震,可他也撤出来了……”“怎么会!妈你在骗我对不对,爸爸撤出来了怎么还会出事啊!”听到母亲的说法,许安然懵了,所有人都告诉他,父亲当年是因为余震没能及时撤离才牺牲的,这么多年来,他也接受了这个说法,父亲没能及时撤离,他只能怪那余震为什么那么猛烈,可现在,母亲却告诉他,当年父亲及时撤离了,这句话让他这么多年来的念头轰然崩塌,为什么,既然撤离了,不该出事的啊,可父亲还是出事了,第一时间,他无法接受,所以怀疑母亲是不是在骗他。“安然,妈妈没骗你,妈妈说的都是真的,你听妈妈说完,好吗?”
  看着儿子的反应,许妈妈早有预料,换做任何人,可能都无法接受吧,整整7年,所有人给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等他彻底接受这个答案,却突然有个人告诉他,不,这件事不是这么回事儿……看着儿子慢慢平静下来,楚梦香继续说道:“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你爸爸他们当时接到命令,附近有个小学,有大量师生被困,当他们赶到现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废墟,学校楼很老,地震来的太快,震幅又很大,除了在室外上体育课的几个班级学生和老师,其他人几乎全部被困,得知现场情况,你爸爸他们立即投入救援,附近的其他队伍闻讯也赶了过来,大家都拼了命的清理废墟,寻找幸存者,硬生生的和死神抢时间,通过他们的努力,再加上学校规模不大,很快他们便清理完大部分区域找到了绝大部分人,只剩下靠近角落的一个教室,那个教室原来是一楼,教学楼倒塌之后把整个教室严严实实的封死了,他们只能先清理上面的废墟,等到教室露出一角的时候,现场一片死寂,那是一幅怎样的人间惨剧,一朵朵还未绽放的花儿,就这么枯萎在他们面前,你爸爸和很多战友都哭了,一个个铁骨铮铮的军人,看着眼前的一幕落下了眼泪。”
  当时的现场……就在大家陷入悲痛的时候,一个眼尖的队员大喊:“快!这还有个孩子!她还活着!”,大家闻讯都奔了过去,果然,在墙角,倒塌的水泥柱子砸坏了桌子,钢筋都露了出来,可也正是这根柱子,和墙壁一起撑起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区,一双惊慌却又明亮的眼睛,正透过钢筋水泥的缝隙,看着眼前的众人,眼神里对生的渴望,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让人忍不住想把她一把拉出黑暗,带向光明。
  可现场有一个人立刻冷静下来,制止了想要直接搬动水泥柱的众人,这就是许安然的父亲,许城,他敏锐的注意到了这根水泥柱是支撑点,一旦贸然移动,很可能引起再次坍塌,那时候,救人就成了幻想。叫住众人,他开始查看周围的状况,寻找可以施救的位置,运气很好,很快他就找到了。那是一个不大的缺口,目视只够一人通过,他看过了,从这里这里,应该能够到达女孩被困的位置,女孩并没有明显的重物压迫,只是变形的桌子挡住了出路,只要有人把那些木块移开,就能把女孩救出来,想到这,对身边队友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他就要进去,却被拉住了,“连长,我去吧,你在外面指挥!”指导员拉着他的胳膊说道,“指导员,我查看过周围,了解里面情况,我去更合适,你留在现场指挥!”说完,没等指导员开口,许连长就要进入缺口。
  可这个时候,所有人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大地再次开始颤动,大量的瓦砾和砖块不断掉落,废墟开始晃动……“余震!是余震!所有人立刻撤离!撤离!”反应过来的指导员一边拉回刚要钻进废墟的许诚,一边对着所有人大喊。忍着脚下的晃动,大家离开废墟,撤离到了空旷地带,看着大家都平安无事,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可其中不包括一个人,看着因为余震就要被堵上的“生命通道”,许诚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不,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双眼睛是多么干净明亮,不能就这样消逝,他是人民子弟兵,他要守护人民!
  许诚奔向余震中的废墟,奔向那双眼睛的主人,他要救她,他要保护他发誓守护的国家和人民!这一刻,他好像感受不到脚下传来的震动,也听不到身后战友焦急的呼喊,他眼前出现了两道身影,其中一道身影的眼神,也是那么的清澈,明亮,仿佛闪烁着某种光芒,这一刻,他明白了,这道光芒的名字,叫做希望。另一道身影,柔情似水的看着他,看着她最爱的男人,眼神里满是爱意,却也充满了鼓励,许诚笑了,然后加速冲向那个缺口,在进入缺口的前一刻,许诚回过头,两道身影仍站在那里,其中一道,已满脸泪痕……丫头,七尺之躯,既许国,再难许卿……废墟轰然倒塌,缺口不复存在,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只留下那一声声“连长”的呼喊,随着山风,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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