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苗苗康复得很快，据徐淼从她哥嘴里套出来的消息透露，出院差不多就这几天。
　　而厉风最近几天都跑得没影，连饭都不怎么在家吃。宁栀猜测十有八九在医院，并且和年苗苗一起。
　　
　　挺离谱的。
　　
　　宁栀一开始还挺生气，到现在已经被消磨得没了那么多的情绪。
　　徐淼偶尔说说校队的事，她也就点点头敷衍着，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最近经常看你发呆，”季鸣岐在放学时刻意经过宁栀的身边，“出什么事了？”
　　
　　今天徐淼有事先溜，只剩宁栀一人走在放学后十分钟。
　　她还在想厉风六月的全国赛，被冷不丁地这么一搭话，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醒醒。”季鸣岐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宁栀偏头看向他：“什么？”
　　季鸣岐眉梢轻挑：“又在想他吗？”
　　
　　宁栀视线偏开一瞬，又重新接住季鸣岐的目光。
　　没说是与不是，转身自顾自地下了楼梯。
　　
　　季鸣岐跟上去：“马上要月考了，据说下星期。”
　　
　　这话提醒了宁栀，最近已经好几天没有静下心来学习，再这样下去铁定不行。
　　倒不是怕名次被季鸣岐反超，而是宁栀不想厉风对自己产生实质性的负面影响。
　　
　　“他们都在传厉风和校队里一女的在一起了。”
　　
　　宁栀脚步一顿，转身一眨不眨看着季鸣岐。
　　
　　“真的，”季鸣岐无辜地耸了耸肩，“还有更离谱的，说你被甩了。”
　　宁栀微微吸了口气，被这种无聊的留言整无语了。
　　
　　“你分明知道是传言还要跑来告诉我，是觉得我和他之间的矛盾会因此加剧，还是认为这样我会对你产生好感？”
　　
　　季鸣岐：“……”
　　有些话倒也不至于说得这么直白。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我和厉风之间，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如果你也能放弃针对他，我们是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宁栀立于两层楼梯之下，颈脖因微仰而显得修长。
　　她说话时音量不大，却一字一句全落在了季鸣岐心上。
　　
　　季鸣岐有时候会觉得特别不公平，凭什么厉风就被偏爱至此，连一丝一毫都不能撼动。
　　
　　“你对他也这么理智吗？”季鸣岐问。
　　宁栀错开目光：“我先走了。”
　　
　　姑娘家的马尾轻甩，末端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季鸣岐还站在几层阶梯之上，看着对方的背影久久移不开视线。
　　
　　-
　　
　　五月末迎来了高二下半学期第三次月考。
　　虽然发挥还算稳定，但宁栀却总觉得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迟早坏事。
　　
　　她闷在家里制定了一系列学习计划，结束后又觉得安排太满任务太重，坚持一个月大概人会垮掉。
　　修修补补心情更加烦躁，刚扔了笔头，徐淼发来了信息。
　　
　　水啊水啊都是水：【去体育馆游泳不？】
　　
　　临城去年新建了处体育馆，试营业时期部分项目免费开放。
　　那时候徐淼就想去游泳，但宁栀觉得不干净就没去。
　　
　　这会儿也过了一年多，游泳池门票一人涨到三位数，过滤掉不少熊孩子，剩下基本都是去健身的。
　　
　　栀：【可我不会。】
　　水啊水啊都是水；【我教你嘛！】
　　
　　宁栀上一次游泳还得追溯到六七岁，厉铭带着她和厉风一起去一处水库边游野泳。
　　
　　她胆子小，身上一直套着游泳圈，手还要被厉铭牵着，不然都不敢碰水。
　　而厉风跟只野鸭子似的，下水扑腾几下就能放开了去游。
　　
　　厉铭当时只顾着宁栀，手把手教小姑娘游泳。
　　然而再一回头，自家小子没了。
　　
　　当时厉铭把宁栀放在岸边，板着脸十分严肃地让她不许下水，说完就扎进水库里捞人了。
　　
　　其实厉风也没溺水，就单纯觉得自己老爸也不教教自己，闷水里想吓唬吓唬他。结果该吓得没吓着，反而把小小的宁栀吓得半死。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许多细枝末节宁栀已经记不清了。
　　可那一片安静的水面，还有在岸上等待的两三分钟，已经成为了她童年阴影，想想就从心底涌出一阵恶寒。
　　
　　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种恐惧才稍稍减弱了一些。
　　她不想扫徐淼的兴，又觉得自己该接受一些新事物，于是便应了下来，约在了这个周末。
　　
　　泳衣和游泳圈早一天买好，他们去时体育馆里的人比平时要多。
　　不过大部分人都背着球拍，打羽毛球或者网球居多。
　　
　　游泳馆的更衣间很静，除了她们只有一两个人。
　　宁栀拿出自己的泳衣，展开看看卷着的点点短的裙边，还有点不好意思。
　　
　　“都包不住屁股…”
　　
　　她小声地抱怨一句，被身边的徐淼听到。
　　
　　“没看出来你这么保守，”徐淼笑嘻嘻的凑过来，抬手就往宁栀身前探去，“给我看看你垫没垫海绵！”
　　
　　两个女孩闹成一团，宁栀耳尖红成一片。
　　十七岁正值青春期，身体的第二性征也都发育了起来。
　　
　　宁栀皮肤很白，长发编成麻花束在头顶，她的四肢纤长匀称，被浅蓝色的泳衣一衬，徐淼看了都挪不开眼。
　　
　　“你怎么长的啊？怎么都没汗毛？”
　　
　　宁栀往下拉拉裙摆，再往上提提领口：“多喝牛奶。”
　　“喝牛奶就行？”徐淼分给宁栀一条游泳浴巾，“我也没少喝啊？”
　　
　　夹脚拖鞋踩在防滑地毯上发出“吱吱”的水声，宁栀抱着自己的游泳圈先是在饮品店买了鲜榨果汁，再和徐淼一起端去泳池边空着的桌边坐下。
　　
　　泳池很大，放眼望去差不多大半个足球场的面积。
　　其中专业区占了三分之一，里面设置了泳道，有专门的管理员负责管理。
　　而休闲区就比较随意，大家都聚在浅水区玩耍，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游泳圈，嬉笑声不绝于耳。
　　
　　宁栀摘了浴巾，学着徐淼在岸边做完一套拉伸。
　　然后她看对方一个猛扎入水，登时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头朝下啊？”宁栀蹲在泳池边问。
　　徐淼抹了把脸上的水，扶着池边道：“我哥说这样游得远。”
　　
　　宁栀是不敢那样下水，她甚至还不敢下水。
　　虽然腰间已经套上了小海豚游泳圈，可是也就顶多坐在岸边把双腿放在里面踢点水花。
　　
　　徐淼已经游了两圈回来，在池内用水泼她。
　　宁栀笑着去躲，却被徐淼抓着脚踝。
　　
　　“下来嘛！”
　　“松手松手！”宁栀连忙道，“我要摔了！”
　　
　　哪知徐淼上一秒刚把手放开，下一秒宁栀往后结结实实坐了个屁墩。
　　瓷砖上水滑，甚至还往后溜了一段距离。
　　宁栀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需要帮忙吗？”有声音从头顶传来。
　　
　　宁栀诧异地抬头，发现是一个陌生男人。
　　对方穿着泳裤，额上还卡着一副游泳镜。
　　
　　“谢谢，不用。”宁栀撑了下地面，自己站了起来。
　　那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开启了新的话题：“第一次来游吗？”
　　
　　“不是！”徐淼在泳池里说道，“我会教她的。”
　　男人看了徐淼一眼，话却还是对宁栀说：“你的小姐妹吗？”
　　
　　宁栀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顺着泳池边的楼梯下了水。
　　她现在宁愿在水里呆着。
　　
　　“我没恶意的，”男人也跟着走过去，蹲在了岸边，“我就是想认识一下。”
　　
　　“不好意思，有男朋友了。”
　　
　　宁栀一手抱着游泳圈，另一只手拉住徐淼的手。
　　她有点怕水，慢慢往前趟着走。
　　
　　男人笑了一下，似乎并未当真：“你多少岁啊就有男朋友了？”
　　
　　眼见着对方也要跟着下来，徐淼心里一急，就拉着宁栀往人多的地方游。
　　只可惜她的速度有点快，宁栀没有准备，身体往下一沉，在游泳圈里呛了口水。
　　
　　“扑通”一声闷响，身边有人下水。
　　宁栀手臂被抓住的那一瞬间，身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口鼻重新浮出水面，她下意识地往那条手臂的方向甩出去一耳光。
　　
　　大概是手上有水，“啪”地一声，挺响。
　　徐淼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操，”听觉优于视线，宁栀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
　　
　　“哈哈哈哈哈真狠啊，”徐焱笑得人都蜷起来了，“指头印都在呢。”
　　厉风握了瓶冰可乐在自己脸上滚：“笑你妈啊笑，滚。”
　　
　　宁栀捧着橙汁，抱着膝盖坐在半边躺椅上：“对不起…”
　　再说她手现在还疼呢…
　　
　　徐淼鼓起勇气替宁栀主持公道：“谁、谁让你那么迟才过来。”
　　宁栀看她一眼：“你知道他在？”
　　徐淼又怂了回去：“……”
　　
　　她又看了眼厉风，两人对上视线，但很快又错开。
　　宁栀心里大概明白了，徐淼这是给她下套子呢。
　　
　　“不是我一人的主意，”徐淼缩缩脖子，心虚地看了眼他哥，“我举报，徐焱也有参与。”
　　
　　哦，那就是兄妹俩一起给她下套子。
　　
　　“咳咳，”徐焱抵着上唇干咳两声，另一只手“啪啪”拍了厉风肩膀两下，“哥们就帮你到这了。”
　　厉风皱着眉一脚把人蹬开：“滚。”
　　
　　“行，滚了滚了，”徐焱漆身，冲徐淼使了个眼色，“一起滚吧。”
　　徐淼连忙追上徐焱：“哥，你带我去泳道玩玩呗？”
　　
　　两人走后，剩下的两人沉默了半分钟没有说话。
　　厉风垂着视线，却总是控制不住往宁栀身上移。
　　
　　妈的穿这么少，看哪都不对劲。
　　
　　他拿过搭在一边的浴巾扔过去，宁栀皱眉看他一眼，把浴巾扔回对方身上。
　　
　　“我让你披着。”厉风扯下浴巾，有点火大。
　　宁栀拿着游泳圈起身，也满肚子火：“我就不披。”
　　厉风看她往池边走去，忍不住问：“你会游泳吗就下水？”
　　
　　宁栀头都没回。
　　厉风气得头顶冒烟，用力挫了挫后槽牙，还是一并跟了过去。
　　
　　水很凉，一路没过胸口。
　　宁栀握着扶手，踩在最后一层阶梯时才发现脚尖触不到底。
　　
　　“这边深水区。”厉风双手扣着扶梯，十分恶劣地蹲在楼梯口，把回去的路给堵上了。
　　宁栀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对方：“让开。”
　　
　　厉风不为所动。
　　
　　他俯视着看她，姑娘家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到晃眼。
　　睫毛湿了水，凝成小小的一扇，眼皮有些红了，晕出那一片肤色都透着粉。
　　
　　分明怕得要死，却还要恶狠狠地瞪他，像是有多大仇。
　　
　　“我劝你服个软，”厉风吊儿郎当地说，“不然——”
　　
　　一个游泳圈直拍上脸，带着水花把厉风砸得一懵。
　　他下意识后仰，却又听见“哗啦”一声，宁栀跳下了水。
　　
　　“操！”厉风立刻跟着跳了下去，第一时间抓住宁栀的手臂，再扶上侧腰把人托出水面。
　　
　　“咳咳…”宁栀呛了一大口水，整个咽喉疼得像是被火燎过。
　　乌发浸湿贴上眉骨，遮挡视线，十分狼狈。
　　她的鼻腔酸涩难忍，下意识抓住厉风的头发，同时狠狠打了上去：“混蛋！大混蛋！”
　　
　　雨点似的巴掌劈里啪啦直往他脸上招呼，厉风被打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宁栀的手臂绞在厉风脸侧，蜷着身体边哭边咳，“我要告诉叔叔，告诉爸爸，我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