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庭的这套房子，当初本来就是为了方便萧野在华升读书，才就近买的。
　　
　　所以俞呦呦出门打车都没超过起步价，五分钟就到了学校门口。
　　
　　她按照规定在门卫处登记了来访信息，根据热心保安大叔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萧野班主任所在的办公室。
　　
　　虽然俞呦呦被1551利诱后接受了任务，但要她接受一个[数学8分]的[倒数第一]做儿子，还是太难了。
　　
　　实在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一想到，就会如鲠在喉的程度。
　　
　　既然改变不了任务，那就只能改变任务对象了。
　　
　　好在学习对于俞呦呦而言，是最简单的事情。
　　
　　她今天特地提前大半个小时过来，就是想和班主任了解萧野的情况，回头方便进行针对性的补习提升计划。
　　
　　这会儿正是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上课时间，但办公室的门口却蹲了个穿着校服的男同学。
　　
　　他头上戴着一个红色的发带，鬼鬼祟祟地扒在门上，耳朵贴在虚掩的门缝边上偷听。
　　
　　因为太过专注认真，完全没有发现身后俞呦呦的到来。
　　
　　“……”被挡住的俞呦呦只好出声提醒，“你好？”
　　
　　做贼心虚的大男孩被吓得直接跳起来，慌乱中膝盖重重磕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响。
　　
　　俞呦呦看他抱着膝盖，表情狰狞地紧咬牙关，显然是痛得不行。
　　她不由也幻痛一般跟着“嘶”了一声，问：“你还好吗？”
　　
　　男孩忍得脖子上都青筋暴起，却连连摆着手，迅速单腿跳到旁边的楼道墙后躲了起来。
　　
　　这时，一个身材臃肿，即便头发倔强地二八斜分，也遮不住头顶风光的中年男人板着脸拉开了门。
　　
　　俞呦呦不再关注刚才那个奇怪的同学，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初二一班萧野的家长，请问谭中明，谭老师在吗？”
　　
　　男人眼镜后那双锐利的三角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但也没将门关上，抬手招了下，示意她进去。
　　
　　俞呦呦跟着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一个独立办公室，唯一那张办公桌上摆着的名牌写着——
　　
　　教导主任-谭中明。
　　
　　原来班主任还兼任教导主任。
　　
　　确认没有找错人，俞呦呦再度道：“谭老师，我……”
　　
　　只是才刚开口，谭中明便屈指在桌上重重叩了两下，打断了她。
　　
　　俞呦呦茫然地从那只叩在名牌边上的手，看向对方严厉板肃的脸，“？”
　　
　　谭中明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没眼色的家长，他拉下脸正要说话，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先等着吧。”他不耐烦地朝俞呦呦甩了甩手，但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时，语气却瞬间变得恭敬起来，“张校长，嗯，是，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处理，是是是，我明白的。”
　　
　　第一通电话刚挂断，第二通电话很快又响起。
　　
　　这一次，谭中明的态度更加谄媚了。
　　即便隔着电话对方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横肉也笑出褶子来，“陈太太，是，我一直在办公室等着您呢。对，我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对方家长已经到了。”
　　
　　谭中明说着，不着痕迹地扫了俞呦呦一眼，绕过办公桌走到后面的窗边，声音也随之压低：“是是，张校长才打电话和我交代过，是当然，学校里发生这么严重的暴力事件，我们肯定是不会容忍姑息的……”
　　
　　而被他扔在一边的俞呦呦，则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作为一个从小就被各大公办、私立学校哄抢的好学生。
　　俞呦呦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老师眼中的宠儿，是学校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宝贝。她仅有的18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遭受过今天这样的冷遇。
　　
　　对方甚至连话都懒得听她说完！
　　
　　俞呦呦在震惊的同时又感到十分难受——
　　这就是倒数第一的家长要面对的吗？
　　
　　-
　　
　　“操！陈大头那傻逼现在一直在学校群里狗叫，说找了律师要告野哥，还说这次一定要让学校开除野哥。”
　　邵宇气得狠狠踹了一脚面前的栏杆，斑驳的铁锈顿时簌簌往下掉。
　　
　　靠坐在栏杆底下的裴新霁要不是躲得快，差点吃一嘴。
　　
　　“呸呸呸！”他扒拉着一头卷毛站起来，难得吃了亏却没心情找邵宇“报复”，而是蹲到躺在看台水泥长凳上的萧野旁边，愁道：“野爹，我叫你爹了哥！你到底为啥揍那傻逼啊？”
　　
　　萧野放下盖在脸上的胳膊，像被突然的光亮刺激到，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他左边颧骨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右边嘴角也破了皮，但并不影响颜值，反而因为多了几分野性，而褪去了不少原本的青涩。
　　
　　只见萧野一个卷腹坐起身，被吵醒一般伸了个懒腰，语气很是无所谓道：“你们都说他是傻逼了，打一个傻逼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邵宇&裴新霁：“……”
　　
　　邵宇觉得自己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里，被急死的那个太监，“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要实在看不惯他，咱可以在校外偷偷套麻袋，没必要当着同学老师的面直接干呀。”
　　
　　裴新霁也跟着点头，“谭绝顶本来就一直把陈大头他们家当财神爷供着，处处偏袒他来着。这回你突然给陈大头一顿胖揍，又不说原因，他肯定更拉偏架了！”
　　
　　“野哥，我们知道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你不想说就不说。”邵宇走到萧野旁边坐下来，劝道：“但你还是得跟你家里联系一下，陈大头说他妈报警了，总不能真的闹到局子里去吧……”
　　
　　“确实，钞能力这种东西，该使还是得使啊。”
　　裴新霁觑了萧野一眼，也嘀咕附和。
　　
　　萧野虽然从来不炫富，但相处久了，他们一起玩的几个人都能发现，他家里的条件很不错。
　　只是因为他平时总是不喜欢说这些，大家也都识趣不提。
　　
　　果然，萧野一听这话脸色便冷了几分。
　　他想起昨天萧牧彧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又想起不久前李元发的说要过来接他回去的信息，嗤笑一声，自嘲道：“我家里才懒得管我。”
　　
　　邵宇和裴新霁互相对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体育课解散后，就自告奋勇去打探消息的杨柏嚷嚷着飞奔回来。
　　
　　“野，野哥！你姐来了，现在就在，在谭绝顶办公室呢！”
　　
　　萧野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反问了一遍，“我姐？”
　　
　　“啊，我听到她和谭绝顶说是你家长啊。”
　　杨柏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又比划着形容：“虽然和你长得不太像，但长得也很好看，下巴尖尖，眼睛圆圆，特可爱，看着没比咱们大几岁，抱着一个粉蓝色的保温桶……不是咱姐吗？”
　　
　　萧野蓦地想起早上说要给他做饭的俞呦呦。
　　
　　她怎么来了？
　　有关他学校的事情，不一直都是李助理管吗？
　　
　　从上小学起，他留在学校的联系人就是李元。
　　俞呦呦今天来干什么？总不会真的是给他来送饭吧？
　　
　　操。
　　
　　之前一直都懒懒散散，仿佛事不关己的萧野突然跳起来，二话不说就抄小道往三教跑。
　　
　　邵宇和裴新霁反应稍快一点，愣怔一瞬后也马上跟着跑起来。
　　
　　被留在最后气儿都还没喘匀的杨柏“靠”了一声，认命跟上。
　　
　　-
　　
　　而另一边，谭中明也终于打完了电话。
　　他走到椅子里坐下，看着明显涉世不深的俞呦呦，问：“你是萧野姐姐吧？”
　　
　　尚未从“倒数第一的家长遭受的冷落打击”中，完全回过神的俞呦呦怔了怔，“我……”
　　
　　“行。”谭中明又抬手打断了她，道：“萧野姐姐，我从事教育行业这么多年，真的还没见过萧野这样的问题学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联系时，明明是萧野的叔叔说要过来，现在却换成了这么一小姑娘。
　　
　　但小姑娘更好，不敢挑战学校权威，他先提前把人给震一震，待会儿陈太太来了，后面也更好处理。
　　
　　“平时迟到早退逃课，完全不把学校和老师放在眼里。特别是上学期，突然在外面搞了个什么乐队。他一个初二学生，不好好学习，跟些乱七八糟的社会人士搞乐队，能学好吗？”
　　
　　谭中明说着拉开抽屉，“啪”地将一个文件夹拍在桌上，严词厉色道：“你看看他这成绩，简直是一落千丈！这也就算了，他不想读书，考成这样，害得只是他自己。但他现在公然在学校里对同学使用暴力，把人打到进医院！这简直是——”
　　
　　“太好了。”
　　低头看完萧野历史成绩的俞呦呦，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虽然都能教，但教一个底子不差的聪明学生，总比教数学8分的蠢蛋要轻松很多。
　　
　　“太好了？？？”
　　谭中明震惊到吊起嗓子反问，差点破音。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的俞呦呦，立刻想要解释：“我不是……”
　　
　　但谭中明根本不听，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厉声道：“你们这是什么三观？他那是霸凌同学！是犯罪！”
　　
　　俞呦呦往后退开一步，躲开对方口腔里喷出来的飞沫，心平气和地询问：“谭老师，您能不能有一次听我把话说完？”
　　
　　谭中明一巴掌拍在铭牌旁边，“叫我谭主任！”
　　
　　“……好吧，谭主任。”
　　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和脖子，以及起伏的胸膛，俞呦呦语重心长道：“肥胖本来就会加重身体脏器的负担，对心脑血管系统的危害极大，您这样动不动就歇斯底里，很容易造成心梗、脑梗。”
　　
　　谭中明瞪大眼，不敢置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诅咒我？”
　　
　　俞呦呦叹了口气，摊手耸肩无奈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谭中明被噎得说不出话：“你你你——！”
　　
　　匆匆赶过来的萧野一行，刚好听到了这段对话。
　　
　　即便场合不对，邵宇三人还是没忍住“噗哧”笑出声。
　　
　　杨柏憋笑憋得脸通红，捂着肚子冲萧野直竖大拇指，用气声说：“咱姐真牛哇！”
　　
　　萧野没否认他的称呼，无声地勾了下唇角。
　　
　　而里面的谭中明拿手指着俞呦呦点了半晌，才骂道：“就你们家这样的家教，难怪教出萧野这样的问题学生！他现在小小年纪就敢把人打进医院，以后就敢杀人放火！”
　　
　　“他才不会！”
　　俞呦呦气得提高音量反驳。
　　
　　这才是诅咒吧？
　　诅咒她任务失败。
　　
　　“谭主任，犯罪与否，是由法律判定的。你说萧野和同学打架，我得先弄清楚是什么情况，如果是他的错，我们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肯定不会推诿。但不是你现在张嘴说他有罪，他就有罪……”
　　
　　俞呦呦还想再说，手臂突然被人拽住。
　　她扭头一看，发现是萧野。
　　
　　“你来做什么？”
　　少年的气息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还没有完全平息，压着嗓一开口，倒像是不满的质问。
　　
　　意识到这一点的萧野自己先有些郁闷地皱了下眉。
　　
　　俞呦呦倒没什么反应，托了托怀里的保温桶，回答：“来给你送饭呀！”
　　
　　萧野下意识垂眼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那几个刺眼的创口贴。
　　
　　他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松了两分，瞥了眼旁边横眉怒目的谭中明，缓声说：“你先跟我出去。”
　　
　　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俞呦呦反手紧紧抓住了。
　　
　　俞呦呦用力抓着他手腕，道：“你来的正好，你告诉我谭主任刚说的打架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野紧抿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你都听他说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俞呦呦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我是你的家长，而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