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想到山下的姥姥、巫灵观中的芝芝以及民俗研究五人组，文朝蕣倒了最后一杯茶，准备喝完就走。
　　“说起来，村里怎么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她喝着茶问，“而且怎么都没什么人来爬山啊？”
　　“和你一路的米茶是一个讨厌修灵者的荼蘼花仙，来之前事先通知了我们，说路上最好别有太多人。通知的时候，可能稍微有那么一点态度问题。”巫泉兰无奈地耸了耸肩，“姑姨们对她的态度很不满，说既然如此，干脆都不出门算了。”
　　“有点幼稚。”巫泉兰背后吐槽了一句长辈们，笑着说，“你可别和她们说啊，我会被教训的。”
　　朝蕣喝了口茶，没应声。
　　“不过，也有大家昨晚都出门帮忙找人的原因。”巫泉兰也不在意她没答应，继续说。
　　“我虽然没出去，但也熬到了三点多。”巫泉兰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说话都有些含糊起来。
　　“找人？”文朝蕣一下就想到了昨晚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鬼君应成霞，“找哭……贺姐姐吗？”
　　“嗯。”这事论坛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知道也不稀奇。巫泉兰随意抹了眼角泪水，喝了口茶，才继续说，“找到凌晨四点，翻遍我们负责的西云部分也没找到鬼影。”
　　“其它区域也没有线索吗？”
　　“嗯，到现在也没找到。办事处的监控、仙君的‘花网’、人类的监控都被特意避开，只有一条线索说她最后出现在地铁上，但当时那节车厢只有两个普通人类，所以这条线索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办事处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贺惟芙性格和善，又给文朝蕣介绍了很多业务，帮她打开了灵媒市场。文朝蕣对她是很有好感的，因此也上心几分。
　　“仙君把这件事移交给副处寇清负责了，她做事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做。但应该会继续排查。”
　　“寇清……”文朝蕣皱着眉，倒了杯茶，“我听论坛说，她是个不怎么着调的人。”
　　“确实……”巫泉兰深以为然，她和寇清见过几次，每一次见面，都在不断加深她对寇清不着调的印象，“不过，姥姥说寇家的人肯定不简单，应该相信她。”她知道朝蕣和贺惟芙关系不错，所以才这么说来安抚她。
　　除了相信办事处，文朝蕣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她目前的实力卷进任何实力稍高的灵的打斗都容易被瞬杀，同时她又不算普通人，被波及也是活该，她们动手不会太顾忌她。
　　“寇家，我知道，南雀集团是她们的家族企业。”想起之前来的路上听到的话，文朝蕣好奇地问，“听说南雀集团有资助巫灵观？”
　　“是啊。”巫泉兰喝着茶说，“她们通过和办事处联合举办的基金会资助了很多道观庙宇，也包括巫灵观。
　　“因为有钱有权有势又乐于助人喜欢当散财童子，她们和各方势力关系都很不错，在南区也算是头一等的势力。就算是近年名望很高的云海集团，地位也很难和南雀比肩。”
　　灵学界的老牌势力。文朝蕣了然地点头。其实从名字也看得出来，南雀，南区的守护神兽朱雀，说是没点深层关系她都不信。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
　　巫泉兰肯定了她的猜测，“寇家和朱雀神君的关系确实不错，听说是因为她们的化神老祖和朱雀是至交好友。”
　　“化神啊……”文朝蕣的声音有些向往。
　　人类的化神便相当于神灵境界。
　　从目前明国只有四位神灵的状况，足以看出这个等级的稀缺性。若是有化神压阵，足以使家族立于不败之地。
　　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但也难以自制自己的好奇和向往。
　　“现在的化神多吗？”她问。
　　巫泉兰比了个“三”，说：“寇家老祖、阳家老祖和北区冬神，就三位。”
　　“西区没有吗？”
　　“没有，但是西区有谢自游阁下，其实比其它区幸福得多，这三位要么闭关要么沉睡，根本不能自由行动。而谢自游阁下离化神只差临门一脚，却能在外面活蹦乱跳地自由活动。”
　　说到这里，巫泉兰有些感叹，“现在的灵气不足，如果没有化神或神灵陨落，根本不可能有新神诞生，不然谢自游阁下和青山仙君早就突破了。”
　　“凌霄仙君呢？”提到仙君，朝蕣就忍不住问一句本市的仙君了。
　　“凌霄仙君离神灵应该还有不小的差距。”巫泉兰说，“不过她才一千多岁，年轻着呢，仙灵平平安安寿终正寝的话，可以活七千岁。没准她就熬死某位神君了。”最后一句，她压低了声音。
　　朝蕣点了点头，说：“等你突破结丹，就能活三百年了。没准能看到那一天。”她还记得泉兰说快突破结丹的话。
　　“理论上说是三百。”巫泉兰说，“不过现在这个环境，未来灵气太少的话，实际上寿命肯定会有所减少的。”
　　文朝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时间不早了，把茶喝尽，匆匆离开。
　　脚步声渐去渐远，巫泉兰含笑的神情逐渐冷淡下来，她抱着树枝，靠在座位上，望着窗外出神。
　　“结丹啊……”她低声自语。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女孩的头从窗边冒了出来，她有黑白相间的毛茸茸长发和灵动的眼睛，扒在窗框上，说：“泉兰师姐，师母找你。”
　　“扶摇师妹。”巫泉兰回过神，一面起身出门，一面问，“门主找我做什么？”三年以来，她还从没见过巫灵门门主。对方总在闭关。
　　“我也不知道呀。”覃扶摇在门外等着她，“应该和小师妹有关吧？小师妹和大师姐都还在‘灵殿’没出来。”
　　和小师妹有关？巫泉兰更搞不懂这是为什么了。但想也没用。
　　她跟着覃扶摇走向“灵殿”，问：
　　“你知道小师妹为什么会不想修炼吗？”
　　“不知道。”覃扶摇摇了摇头，“小师妹平时都是长老带着的，我很少和她见面。”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覃扶摇都一问三不知。她只好放弃，转而问：
　　“你又上课上一半来传话，长老不生气吗？”
　　“不呀。是师母让我来的嘛，二长老就算生气也只会找师母。”覃扶摇在石子路上蹦蹦跳跳的，只扎了发尾的毛茸茸黑白长发在空中一跃一跃。
　　“而且，二长老教的‘冰叶术’我学得特别好，她可喜欢我了，不会生我的气的。”
　　巫泉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发，笑了一下，“确实，谁都不会生你气的。”
　　“哼哼，那当然。”覃扶摇得意地晃了晃头，想起什么，把头凑到她面前，“师姐你看，我的毛是不是比之前亮，还有一种雪一样冰冷的触感？”
　　“是诶。”
　　覃扶摇骄傲地一扬头，说：“这是用了霜锦师姐从北区寄回来的新药草。说是用久了未来可以像鲛人族一样用头发制敌！”
　　巫泉兰摸着她冰凉顺滑的头发，问：“可是你能像鲛人族那样随心所欲地控制头发吗？”
　　覃扶摇脚步一顿，脸色耷拉下来，“啊，忘了这回事了。”
　　“没事，等将流长老回来了，我去请教她！应该可以学的！”她信心满满。
　　——
　　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只是比去的时候，少了一个同行者，多了一丝雀跃轻快。看来聊得不错。
　　芝芝直起腰，思绪忍不住从叶茜红说的神话故事里飘开了。
　　“回来了啊。”叶茜红同样察觉到走近的脚步，停了讲述，半转过头，看向推开门的文朝蕣。“你去了挺久。”
　　“聊着聊着忘记时间了。”文朝蕣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说，“谢谢观主姥姥帮我照看芝芝。”
　　“嗯。”叶茜红应了一声，温和地对芝芝说，“去吧，有空再来，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云信问我。”
　　“好的。谢谢观主姥姥。”芝芝乖巧起身，跑到朝蕣身边。
　　“那我先走了，观主姥姥。”朝蕣说，“姥姥还等着我下山吃饭呢。改天再来看您。”
　　“不用来看我。”叶茜红声音温和，微笑着说，“等你什么时候把三年的《娲皇铭》补上了再来吧。”
　　这是在表达对她很久没来的行为的不满了，还好她早有准备。文朝蕣摸了摸鼻子，从包里掏出一叠纸，放在门边的桌子上。
　　“这是我补上的三年的《娲皇铭》，姥姥您查收。”
　　“我先走了，改天来看您啊姥姥。”说完，她牵着芝芝一溜烟跑了。
　　叶茜红顿了顿，起身去看桌上的那叠纸，纸上的字迹比三年前工整很多，少了些圆润稚嫩，多了些锋芒锐气。
　　就是，还是，喜欢偷懒……叶茜红翻了几页，看着越写越飘、越写越歪的字迹，微笑着把这叠纸收进袖中，准备之后好好纠正一下她这个坏习惯。
　　转身看着女娲像，她的神情变得肃穆。
　　随着叶茜红走向神像，她身后的门砰然关闭，屋内昏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