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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空像染了墨的湖水,湛蓝的颜色倔强地想要从黑暗里挣脱出来,秋白看向天,觉得自己就是那蓝,终究抵不住黑暗的围裹。风是暖的,迎面扑来都是令人沉醉的味道,可而今拂过红肿的面,秋白只觉得痒。
她以前多爱这样初春的傍晚啊,能让她心情飞扬,感受到生活满满的温情和希望。但此刻,泪珠从眼角跳出来,一颗一颗串成线,毫不客气地划过脸颊,又拜风所赐,留下一道道干涩的痕。
秋白擦干眼泪,深呼一口气,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脑袋里不断地重映着从小到大家里发生的各种事情,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试图搞清楚妈妈最心底的想法,她想知道,究竟是妈妈太糊涂,还是自己太自以为是。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黑夜站在自己的主场上,对着秋白无情地包拢。秋白不知道,自己走后妈妈就开始跟他争吵;她也不知道,妈妈让闻声赶来的冯尧出去寻她;她还不知道,自己出来没有带手机,妈妈、冯尧和苏苏都联系不到自己而心焦。
秋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身体就像是裹着幽魂的皮囊,没知没觉。两只脚机械地往前迈着,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吓得她一个哆嗦愣在原地,眼睛傻傻地瞪着车来的方向。
秋白慌乱无比,大脑不能迅速做出反应,连求生的本能也迟钝了,就在她感觉自己要被撞上的那一瞬,右手被人拉起,一把拽到马路边。
司机刹住车,按下车窗,愤怒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想死啊,走路不看灯,神经病啊!”
秋白还没缓过神来,身旁一个男生替她道歉:“对不起叔叔,刚才没注意,您别生气。”
司机还要骂,男生赶紧拉着秋白走开了。
秋白这时候才看清,救了自己的男生竟然是林枫。她站定,有些讶异:“怎么是你?”
林枫笑了笑,“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一命,都不说声谢谢吗?”
秋白感到不好意思,自己并不是不讲礼貌的人,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她不知说什么好,又只好道谢:“刚才谢谢你,不然我真有可能就被撞到了。”
林枫感受到秋白的阴郁,小心试探:“怎么变灯了都没看到,心情不好吗?”
秋白抬头看了他一下,苦涩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林枫又说:“我家就住这附近,看天气不错想着出来跑跑步,结果就碰到你了,挺巧的。你也住这边吗?”
秋白摇了摇头,有些难为情:“我跟家里闹脾气,自己跑出来散心,没想到脑子乱乱的就走到这儿了。”
林枫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橘色的的路灯照在她脸上,却照不透她的心。林枫莫名被吸引住,他忽然很想窥探女孩子的心思,两次都不算愉快的相遇,他没有看到她的活泼和机敏,他想知道,有关她的全部。
“你这么晚出来,你爸妈会不会担心啊?”林枫猜测她应该并没有告诉父母。
秋白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想掏手机,发现没带,一脸懊悔。
林枫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甚觉可爱,嘴角止不住上扬。秋白见他笑,脸一红,犹豫着要不要管他借,怎奈林枫又笑了,然后递给她手机:“用我的吧。”
秋白道了声谢,接过手机,按下了妈妈的号码却没有拨出,她想了想,还是打给冯尧吧。
“喂,冯尧,是我。”
“秋白?”冯尧惊喜。
“嗯,是我……”
“白姐!我亲姐姐呀!你跑哪去了?你妈都快急死了!你在哪呢?我接你去。”冯尧心焦,忍不住发问。
秋白有些愧疚:“你们别担心,你跟我妈说碰到同学了,一会儿就回去。你不用来,先去我家陪陪我妈吧。”
“那也行,你自己回来小心点。”正要挂断,冯尧忽然又问:“哎对了,你碰见谁啦?这他的电话吧?”
秋白心中一紧,迟疑了一下下,还是如实回答:“林枫。”然后迅速挂了电话,心扑通扑通的,像有无数小鹿在里面发生了连环车祸。
把手机还给林枫,秋白冰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温温热热的,一下子像触了电,嗖得缩了回来。
林枫暗笑,想起刚才听到的名字,又忍不住问道:“冯尧……你跟他很熟?”
秋白吃惊:“你认识冯尧?”
林枫哦了一声,“知道他。”
“我和冯尧住对门,从小一起长大,铁哥们儿似的。”秋白解释。
“原来是发小啊。”林枫如释重负地小声嘟囔。
“嗯?”秋白并没有听清。
“没什么。”林枫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又说:“我送你回家吧。”
秋白想起那天石浩堃也拍了她的脑袋,不明白为什么男生都爱拍人脑袋,她觉得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于是有意疏远,回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林枫刚才的一腔欣喜跟热情瞬间被浇灭,只剩下烟气飘渺,他不肯放弃,坚持道:“你不要觉得麻烦,我没关系的。”
秋白依然摇头:“谢谢你,真的不用了。”说完就告别,不给他继续坚持的机会,“我走了,拜拜。”
林枫看着秋白要转身离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等一下。”秋白惊讶地回头看他,林枫松了手,平缓了一下心情,说:“太晚了,我给你叫辆车吧。”说完不等她回复,转身跑向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秋白见状,觉得再拒绝不免有些矫情,只好跟了过去。
林枫很绅士地给秋白开了门,等她坐好又关上车门,伏在窗边叮嘱说:“到家给我发个微信。”然后挥手再见。
送走秋白,林枫有些失落,更确切地说,是受挫。他长相帅气人缘好,文能榜上前三甲,武能出战运动会。他从来都受欢迎,尤其受女孩的欢迎,收到过的情书各式各样。于是,他自信地以为能打开少女的心扉,可这个少女总是拒他千里之外,让他捉摸不透。由此,他好似被激起了某种斗志,更想要靠近她了。
秋白坐在车里,心情也是乱麻一团。原生家庭造就了她对男性不自觉的漠然和敌意,可她偏偏又遇到让她想去接近的人,她既渴望,又抗拒,在这样矛盾的情绪里煎熬着。
临下车的时候,秋白想让司机稍等一下,自己回家取钱。不料司机竟说:“噢,刚才那个小伙子加了我微信,他已经把钱转给我了。喏,你看。”
秋白看到林枫刚刚付了款,心下感动,又看到聊天框蹦出来一条新消息:“谢谢您送她安全到家。”她并没有想到林枫竟然如此心细,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暖流,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