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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将女人送进探望间,接着在旁边的大树下点上了一根烟。树的枝干充满了皱纹,缝隙间遍布了无数的小虫,似乎都想钻入树干寻找些隐秘的宝藏,但无一成功。
等待了大约二十分钟。他看见女人从拘留所的大门走了出来,神态无论如何比最开始要轻松了许多,树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吗?”
树一边启动汽车一边询问道。
“当然不好,但我至少放心了一点,小峰也和我保证再也不碰毒品了,希望那孩子真的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会的。”
当车驶上立交桥的时候,女人突然对树说道。
“子翎,每次坐这辆车,我都会想起你们的小时候。”
“嗯。”
“那时候,你们特别喜欢这辆车,当时你还拜托了你母亲才找到了这辆车。刚买到的时候,你们两个不顾天气多热就在院子里反复擦这辆车。直到干净到能作镜子才罢休,谁想到出去跑了一圈回来又变脏了。”
“对。”
“那时候我们两家人还经常一起出去郊游。”
“嗯。”
“不知怎么变成了这样。”
树听了没有回答,女人也不再说话,直到回到了家。
“还是要多谢你,子翎。”
“应该的。”
“你也该多劝劝他。”
“嗯。”
这时,女人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树顿时觉得刺耳,甚至下意识地想捂住耳朵,这几天的消息对于这个女人而言都太糟了,最好不要有新的消息了。
“喂……我是……嗯……明天下午来看房吗……嗯,我在……好,再见。”
女人挂断电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树。
“房子要卖掉?”
“嗯,我一个人住嘛,也不需要太大。正好小峰也大了,想着能不能帮他买一个好一点的,这样以后也方便找一个好太太。”
“嗯,这房子……很多年了。”
“那可不,自你们小时候不就在这玩吗?但我也老了,现在没什么收入,总想着不想让小峰吃我们当年吃的苦。他画画终究也是个费钱的爱好,对了,子翎,他现在的画怎么样了?”
“他的画……挺不错的,他……虽然还不是业内有名,但在新人里算是很受赏识的,几位点评家都给予了不错的评价,也许今年能试试看能不能参展。”
“真的吗?”
女人脸上第一次展现出由衷的喜悦,话也一下子多了起来,哪一个母亲不是这样呢?树想着,自己的母亲曾经因为自己某篇文章登上了某个不入流的杂志而高兴了整整三天,逢人便提,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这孩子打小就喜欢画画,你也知道的。长大之后一直想要当一个画家,你说我们也不懂这个,不过要是真的有人欣赏他,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记得他第一次画画得奖,就高兴得不得了,连续三天抱着奖状睡的觉。”
“对,我记得,伯母,他会成功的。”
说罢,二人简单地道别,树坐进车内,离开了小区。
史密斯坐在广场的角落,依旧看着那棵古树,他回想起前几日母亲来的景象。
她递给自己一个新的床单和被单,嘱咐了许多生活上的琐事,让他照顾好自己。她的脸上一直挂着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柔或心安的微笑,但那微笑和脸上的肌肉一样紧紧绷着,似乎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崩塌消失。她没有提到任何其他的事情,只是不断地叮嘱史密斯要好好生活、不要和别人起冲突或是饭再难吃也要吃完等等。史密斯抑制不住地哭泣,一遍一遍地承诺再也不会碰毒品了,看着埋头痛哭的儿子,女人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抚摸他的头,但却碰到了冰冷的玻璃隔板。她索性将手掌贴在玻璃上,反复说着“没关系的”。
“喂,你,放风结束了,快回来。”
一只大手粗暴地拍了拍史密斯的后背,把他带回了拘留所内。
十五天过得很快,尤其是当人无所事事的时候。
一清早史密斯就被看守叫了出来,简单地签完文件后便一刻不耽误地将他送出了拘留所。史密斯刚刚走出门,便看见了等候他的母亲和树。
母亲迫不及待地拥抱住了儿子,史密斯对这久违的温暖感到陌生,几秒后才木讷地拥抱住母亲,但一瞬间便沉浸在心安之中。
树载着二人回到家中,一路上三人并无过多交谈。明媚的阳光让人感到刺眼,母亲不断提醒树开车小心一些。
走到门口,史密斯听到门内有其他人的声音,便警惕地看向门锁。母亲示意没有关系,随即开门进入。
屋内站着两个戴着鞋套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留着光头,下巴上带着没有修建干净的胡须,高耸的颧骨让他看起来像来自高加索地区的俄国人。另一个男人带着金丝的眼镜,留着一丝不苟的三七头,尖锐的鼻尖和深棕色的眼睛都显露着他的精明。
“公子回来了吗?”
光头迎上来打招呼,和史密斯僵硬地握了握手,之后便转过头不再搭理他们。
眼镜男走到庭院,用老鹰寻找猎物一样的眼神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院子似乎有点小,而且是和车位一体的。”
眼镜男说道。
“这设计是有点糟,但现在能买到一个有院子的已经很少见了,您之后可以自己更改嘛。”
眼镜男听完又发出了有如蛇一样的啧啧声,接着说道。
“而且我看主卧的采光也太差了,厕所也不通风,这价格能不能再压一点。”
光头谄媚地走上前,拉着眼镜男说。
“这已经是我们这里的最低价了,实话实话,要不是屋主好说话,您可能还要多花二三十万,这机会已经很好了。”
史密斯站在玄关听着二人的谈话,下意识的望向母亲,接着又望向树,二人只是将目光投向别的方向。
晚上三人一同共进晚餐,史密斯的母亲准备了丰盛的菜肴,不停地用筷子把菜夹进二人的碗里。史密斯和树都尽量全部吃完,但都没有什么食欲。
餐后,二人帮母亲收拾完碗碟,一同走到了院中。
“真的要卖吗?”
史密斯坐在了草地上问道。
树先是没有回答,递给了史密斯一根香烟,之后说道:
“那也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吗?”
史密斯自言自语道。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画画。”
“你也知道,如果不能画画,我不知道我以后能干什么。”
“但……如果……”
“我也怀疑过我有没有这方面的才华。”
树深深吸了一口烟,他从未听过史密斯说过这样的话,他在香烟的暗光中瞥见了史密斯无光的眼眸。
“史密斯,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说了,树,我知道你就是这个意思。我画画的这几年除了一些不知名的比赛,我没有任何成绩,我和那些学院派的画家也没法比,我只不过在浪费时间。”
“史密斯,相信我,你的那些画带给我的感受是从未有过的,我相信你的天赋,只是伯母……你要知道,这些年来,我也把她当作我的半个母亲。”
“我是个很不称职的儿子吧。”
树没有回答,他听到早秋的蝉鸣,那是最后一批还尚未死去的蝉。它们的叫声零零散散地传出,好似在确认还有几名同伴尚存。
“但是树,我还想最后试一次。”
史密斯掐灭香烟,重重地靠向身后的玻璃。
“我当然会支持你。”
树说道。
二人一同看向天空的繁星,这是一个万里无云的美丽夜晚,星星一闪一闪像是在互诉衷肠,月亮也很合时宜地躲入云中。夜色中,那两个男孩似乎又变成了十四岁一起仰望天空的模样,那是一个没有性爱、香烟和毒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