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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下门钮,发现门没锁,于是小心翼翼地进入她的房间,见她正一个人坐在桌子边,面对着窗外的夜色喝闷酒。他放轻脚步,慢慢关上门,蹑手蹑脚向她走过去,然后张开手,从她后面突然抱住她的肩膀,准备和她亲热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温存吓了陈蔓尹一大跳,下意识地立马从一对粗壮的臂膀中使劲挣脱出来,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马文聪。她迅速站起身来,吓得赶紧连退了几步。
惊慌之余,她大声警告他说:“你干什么?最好别向我靠近!”
“一天没见,我想你了。”马文聪讨好地说。
“别说这样的话,我承受不起。”
马文聪见她依旧抵触自己,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厌恶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从怀里掏出那张照片。陈蔓尹无缘无故被他占了便宜,正想把他驱逐出自己的房间,不料却见他正在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什么。
“那是什么?”她奇怪地问。
“哦,一张照片。”马文聪轻描淡写地回答。
“什么照片?”她觉得可疑,想看一看。马文聪走上来,像分享似的,大方地拿到她面前,和她一起欣赏。“怎么样?好看吧。”
陈蔓尹忽然瞪大了眼睛,看到父亲正和一位漂亮的挺着孕肚的鹅蛋脸女子在一起泡温泉,但五官却没来得及看清。她震惊之余,立即伸手去抢。但早有防备的马文聪随即敏捷地一躲,巧妙地闪开了。她跄踉了好几步,才停住。转过身来,赶紧走到他身后,指着他的后背,质问道:“你怎么会有那种照片?”
“这不重要。”他面对着窗户,漫不经心地说,回过头瞥了她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
“你不知道那上面的人是谁吗?”陈蔓尹颤抖着嘴唇,含泪地问,几乎要忍不住哭了出来。
“是谁?”他转过身来,装作一脸无知的样子。
陈蔓尹看出他在装蒜,随即抹去因确知父亲出轨而伤心绝望的泪水,气冲冲地瞪着他,命令道:“把它给我!”
“你这可就不讲理了,”他可笑地说,“你从来都没听过我的话,处处都在让我难堪,现在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说是不是?”
“你给不给?”她暂时撇下对父亲的失望与憎恨,向眼前这个不怀好意的人发出最后通牒。
“不给!”马文聪坚决地说,“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马文聪眨了眨因羞耻和铤而走险而湿红的眼睛,随即调整好情绪,变得温柔起来,深情地看着她说:“小尹,嫁给我好吗?我是真的很爱你。”
陈蔓尹一听这荒唐的话,勃然作色,立即冲上去打算硬抢过来。
马文聪顿时一惊,见她软硬不吃,也陡然来了气,于是不顾形象地一边跟她纠缠,一边大吼道:“好啊!既然我做到这个份上了,你都不答应。那你就别怪我毁了你们陈家!”
一听这恶毒的言辞,陈蔓尹停下来,气愤地一巴掌打在他坑坑洼洼又丑陋不堪的脸上。马文聪摸着脸,震惊地瞪着她。但还没容他反应过来,她就又开始跳起来抢了。
两个人一直拉拉扯扯到窗口。谁知,就在马文聪准备换手时,一不留神,手指没接住,那张事关陈家命运的照片就随着夜风飘到楼下去了。两个人吓得赶紧趴在白漆栏杆上朝下望,只见照片卷入走廊底下的黑暗中便立即不见了踪影。
马文聪赶紧跑出房间,从楼上下来,穿过大厅,不料在门口正好撞见走进来的姜辰。见他慌慌张张的,他关心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马文聪故作冷静地说,从容地步出了大厅。
姜辰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很奇怪似的,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脚朝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回头透过玻璃窗,见大厅里没了人,马文聪这才急匆匆地来到走廊底下。借着廊灯和地灯,在草坪、过道以及灌木丛里四处寻找。随后下来的陈蔓尹,害怕照片落入别人之手,也打着手电筒仔仔细细地寻找。可是,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都始终不见那张照片的影子。
“刚才有没有谁经过这里?”陈蔓尹紧张地问他。
“没有,”马文聪不甘心地说,又看了看四周,忽然想起来,“对了,在大厅里遇见了姜辰。”
“姜辰?”陈蔓尹顿时心疑起来。
“反正不可能是他,他一点都没有慌张的样子,”马文聪信任地说,“而且捡到了也会交给我的,他拿着没用。”
陈蔓尹这时狠瞪了他一眼,对他别有用意的坏心眼儿,感到十足的厌恶。然后,她又在可能掉落的地方,仔仔细细搜索了一番。可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马文聪早已放弃了似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呆呆地盯着她。
这时,她直起腰来,转过身看到了他,难受地捶了锤腰,白了他一眼,随即离开这里,进了大厅。在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时,她站在走廊分岔口,忐忑不安地朝姜辰的客房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他。但是这种事关家族命运的事,她又不想让外人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她也要为大局考虑。
可她的心随即又一阵猛痛,看来爸爸是真的出轨了,而且那个女子跟她年纪差不多,那么年轻,那么漂亮,怪不得他会嫌弃浑身是病的母亲,连她这个女儿也不管不顾!那个女人把这两个角色都融在了她一个人身上,让父亲神魂颠倒,变得昏庸荒唐了。
她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反锁上门。独自呆在里面,伏在大床上,可是想哭却哭不出来。她发现自己对父亲的爱好像变得麻木了,他已经太久没有关心过这个女儿,而她对他也一时爱不起来,甚至连恨都恨不起来了。她觉得父亲的行为是应该受到谴责的,但她所站的角度就像是随便看到什么与自己无关的人的罪孽似的。
悲哀,真是悲哀!
想起陈蔓尹看自己的眼神,里面充满了厌恶,马文聪就知道没有那张照片,他将永远得不到她了,更不要说她家的财产。他不甘心地又找了一圈,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这下,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和小尹算是彻底完了。本来那张照片是自己孤注一掷的最后砝码,为了取得这最后一攻的胜利,他甚至不惜暴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底气了。他跟她之间的裂痕已经不可能弥补。
他完了。一想到这里,他就委屈得想哭。他这么大块头的年轻男人,其实内心很脆弱。他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从小到大都很强势,要什么有什么,家里人也处处迁就他,以至于他一直都存在一个错误观念,认为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都不过是囊中之物,包括爱情。以前,他在这方面还没吃过亏,而且都是他挑剔别人,还从来没被别人嫌弃过,如今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失败,对他的信心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大厅,独自坐在一处角落,叫服务员给他拿来一瓶威士忌,给自己解闷。这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姜辰看到了他,见他一副郁闷的样子,看了看左右的走廊过道,除了两位负责清洁的人员外,再无其他人。于是,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坐下来,问:“怎么了,一回来就愁眉苦脸的?”
他说这话时,注意地观察着他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马文聪抬起无精打采的脸来看了他一眼,想着他也不是什么外人,就将自己想通过那张照片挽回小尹的事情告诉了他。姜辰仔细地听了。
“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不会。”姜辰笑着说。语气很笃定,让人值得信赖。
这让马文聪放了心。“早知道我就不该把那记者的底片给删了,不该把他的照相机给砸了,现在我是什么都没有了,唉——这就是宿命吧。”他郁闷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哎!我太累了,太困了。”他疲惫地说,起身离了座位,失意地走到楼上去了。
见他转过走廊的拐角,随后传来关门声,知道他是进入自己的房间了。姜辰忽然变得极其严肃,按了按自己的裤兜。
这时,陈蔓尹叫上孙琳琳从楼梯上下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原来是陈蔓尹要立刻回家,她不想呆在这里了,要孙琳琳送她。但孙琳琳原本在睡觉,被她硬拉起来,很烦躁,不想送她。两个人拉拉扯扯,走下楼梯,进入大厅。
姜辰站在大厅里,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俩。
“要我送你吗?”他绅士地问。
陈蔓尹停下来,看着他,不知怎么回事,此刻觉得他很陌生。
“不用了,我让琳琳送我。”
孙琳琳没好气地瞪了姜辰一眼,又埋怨小尹说:“我正睡得香呢,你把我叫起来,还要不要我活了。”
“好了,你就帮我这最后一次,行了吧?以后我都不麻烦你了。”
孙琳琳一脸疲倦,眼眶的红肿还未消退,生无可恋地看着她。最后只好自认倒霉,迁就了她。
看着两人出了大厅,姜辰转过身,抬脚准备往客房走,刚走一步,抬头发现马文聪正站在楼梯顶端,绝望地望着大堂玻璃窗外陈蔓尹的身影。他不动声色地双手插进裤兜,然后潇洒地朝既定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