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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乐意心里如何期待,如何小鹿乱撞,她依旧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现实生活里,王子怎么可能爱上灰姑娘呢?
她又陷入了平凡到再平凡不过的生活。
初二和初一的教学楼不挨着,她只有在周二下午第三节课遥遥地从那一方教室的小窗子看向操场时,才能见到他,才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他。
至少她还能见到他。
中考过后呢?
大概就见不到了吧。
再见到陈见淮,是初一的秋季运动会过后的三天。
平时如同透明人一样的乐意,终于开始频繁出现在老师的话里,她听到老师说,“乐意同学文化成绩虽然一般,但是体育确实不错,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关上一扇门,还留了一扇窗……”
老师说了些什么她不关心。
但她想参加运动会。
为了什么呢?
她看向窗外,操场上的那抹红色球衣的身影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因为她想狠狠地把奖状摔在长舌男同桌脸上,大大方方地在看不起她的老师面前风光一次?
还是因为想告诉陈见淮。
我叫乐意。
我不是一无是处。
总之,乐意站到了赛道,她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即使没有喝彩和鼓舞,也要一往无前地奔向自己的终点,她要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速度让其他选手望尘莫及,让他们瞪目结舌俯首称臣。
后来乐意才知道,男子跳远和女子长跑撞了时间,而一连参加了三个比赛项目的陈见淮,不可幸免地根本没有时间闲逛,也就更不可能有机会,看到她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憨笑着举起奖杯的样子。
乐意为此遗憾了好久。
“要不你试试体育生?”老师在办公室看着她那三张一等奖的奖状,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个文化成绩太一般了,要是考体育,说不定还能有些出息。”
出息?
她不知道老师口中的“出息”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想不通到底是谁给它下了定义,又是谁潦草地否定了她的未来。
老师根本没有在意到她的窘迫,她皱着眉头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初二那个陈见淮吧?他初一就是我教的。人家文化成绩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板上钉钉一中的料,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你在我手里,就能学成这样?”
她又摆摆手,像是在劝自己,“算了算了,你要是一心考体育,说不定还能混个二中,也不错了。”
混个二中。
你看,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可以和你去同一个地方,哪怕我退而求其次地去努力,也永远不能和你正大光明地站在一起,对吗?
乐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老师,我不想学体育……”
以前爸爸就是运动员,跑了那么多年,妈妈总骂他没出息,就算乐意真的有心去学体育,妈妈也肯定不会同意。
而且。
她想起那篇校报上的文章。
他喜欢的,是月光下的朦胧,不会是操场上的汗水。
老师厉声下了死命令,“我这是在为你着想!你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冠冕堂皇。
乐意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词,把她吓了一跳。
她心神不宁地又去了顶楼吹风,这里都快成她的秘密基地了。
好烦……
脑子好乱……
“小同学,又见面了。”
乐意愣愣地看着晃在眼前的手,脚下差点没站稳。
陈见淮被她的反应吓坏了,连忙神手拉住她,把她拉到顶楼正中央才松了口气。
“对不起。”乐意挠了挠头,看着被自己狠狠踩脏了的白色运动鞋,心慌地连连道歉。
“你干嘛道歉?”他不解地眨了眨眼,“是我吓到你了,你才没站稳的。”
“如果我不走神,你就不会吓到我了。”
他又眨了眨眼,似乎觉得她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你好像总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乐意低下了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她早在生活的每个角落听到了答案,“要不是因为你”还言犹在耳,“都怪你”这些字也历历在目,她不能反驳,因为连她自己都在潜移默化地觉得,这些都是她的错。
她一想到她连连不断的道歉肯定让他困扰了,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陈见淮明明是笑着,语气却显得很郑重,绘声绘色地讲起话来,“我可是把你当朋友了啊,朋友之间是不用说对不起的,所以呢,你刚刚应该这样说,喂,你刚刚差点吓得我摔个四脚朝天欸!你这个坏家伙!”
乐意错愕地仰头,他的眸轻轻闪闪,亮得透彻,天边晚霞映在他眸间,使他看起来那么不真切,话语也变得那么不真实。
“朋友?”
他点点头,笑着,“对啊,你这么厉害,不会不想和我做朋友吧?”
厉害?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自己,还是他,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说起,就像有负担的甜蜜,带着惭愧的满足,总之,开心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
“自信点啊,小同学,你已经很棒了。”
少年的唇微微勾着,眼睛出奇的明亮,夕阳红吻在他眼角、发梢,柔柔地碎了满身的光。
手机“叮铃铃”响起,一下子打乱了乐意本就混乱的呼吸,敲醒了被滚烫的糖汁迷晕了的自己。
是妈妈打来的。
她连忙拿起手机,收敛了笑容。
“你怎么还没回来?”
乐意被这一声严厉的质问喊蒙了。
“我到你学校门口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去学体育,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我只等你三分钟,三分钟不下来,你今晚也别回家了,和你那不着家的老爸一样,死外面得了。”
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了。
她甚至没有问自己在不在学校,她永远只下达命令,从不询问。
“死”这个字,狠狠地砸在乐意的心上,疼的她眼睛热腾腾地冒着水光。乐意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或许,就算有,她也无话可说。
“你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乐意拼命地摇了摇头,一把抹掉盈在眼眶里的泪,“对不起,我先走了。”
她逃命似的跑远了,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她必须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才能不让他看见她的脆弱。
否则他一定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她一无是处吧……
她跑得越来越快,鼻涕混着眼泪糊满了脸。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爸爸妈妈吵架,她一个人默默地趴在课桌上,云里雾里地看着那些明明就很简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的习题,木讷地在草稿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杂乱的线条,她没有哭;好不容易考好了一次,老师不分青红皂白,指着她的鼻子冤枉她作弊,同桌甚至趾高气扬地出声应和,她没有哭;她觉得自己足够坚强,她甚至相信,哪怕生活再糟糕一点,她也能够接受,一点一点去接受,哪怕沉默,哪怕不甘。
可她哭了,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她不知所措地捂住脸,感受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时,微风拂过脸庞时带起的丝丝凉意。
她心里有一只猛兽,在止不住地嘶吼。
她真的好委屈。
她真的不甘心。
她明明也是可以拿一等奖的小孩,她为什么就要承担他们一句又一句的“呆子”和妈妈永远一成不变“一无是处”的评价?
她明明很厉害。
她明明也很厉害。
妈妈一路上脸色都很难看,大概是碍于面子,她憋着气没在大马路上就骂出来。
乐意还是想解释,“妈,我知道的,我不会学体育的,你别生气。”
但妈妈一直没说话,气氛压抑得乐意喘不过气。
乐意也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她,会那么撕心裂肺地怒吼,会第一次和妈妈吵得不可开交。
“你看看你那点分!你好意思在这里叫板吗?啊?人家老师为什么让你学体育?还不是因为你考的分太丢人了?”
妈妈拿着一根戒尺,瞪着眼睛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乐意掌心,留下了一条条红痕,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乐意咬着唇,直到下唇微微泛白。
“还犟?”戒尺抽在乐意的胳膊上,疼得她黑漆漆的眸子里一下子渗出了密密的水光,“你怎么跟你爸一个德行?你什么时候能学学好?一无是处的……”
“我爸那么差,你为什么还要和他结婚?!”
乐意紧紧地闭着眼睛,感觉到声音从喉腔嘶鸣呐喊时,喉壁疯狂的震动。
沉默。
安静。
周遭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连指尖的疼痛都在慢慢远离。
“你说什么?”妈妈的唇缓缓抖动着,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慢慢反应过来,更加怒不可遏,“你翅膀硬了你!我把你养大,就是为了来给我自己找不痛快的吗?!”
妈妈恼火地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乐意感觉头狠狠在地板上砸了下,后背贴在冰冷的地板上,冷得她发颤。
“和你爸一样,不争气的东西!”
听到这里,乐意撑着身子咬着牙又坐了起来。
她骨子里,永远是固执的。
“我为什么成绩差?难道不是因为你让我拼了命地学钢琴,没有一天休息,我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我只能挤着上课时间写作业,你说我笨,说我一无是处,可我明明就是按照你教我的在努力,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
妈妈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越吼越大,“我让你学钢琴难道是为了我吗?”
乐意嗤笑出声。
你看,多么拙劣的避重就轻啊。
她冷冷笑着,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妈妈像触了电似的,疯狂拿着戒尺抽在她身上,像着了魔,“死丫头,还嘴硬!”
乐意偏要喊,“你不过就是因为,那个女人钢琴弹得好,你不甘心!我只是你报复的工具!”
乐意心里绞得难受。
她看着妈妈红着眼睛瘫坐在地上,像丢了魂。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不想说的。
她不想说,她根本就不可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她不想说,她学钢琴,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她只是怒火和怨恨结出的苦果。
她不想亲手撕开自己的伪装,露出里面可笑卑微的皮肉,那么赤裸,那么不堪。
她其实根本不在乎,不在乎什么睡眠时间,她其实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她知道,学钢琴,妈妈会高兴,她只是想说。
妈妈,我听话了,我真的在听话了。
你能不能,夸我一次?
她泣不成声,泪水夺眶而出。她知道,她心里那只猛兽,正在被一刀刀凌迟。
从这一刻起,她的家再也拼不起来了。
陈见淮,你看,我根本一点也不棒。钢琴弹得好,是因为我只能弹得好,你看不到我每个夜晚不眠不休地练习,也看不见那么不堪一击的我。
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笨小孩。
那天以后,妈妈破天荒地没有再逼着乐意练琴,她只是冷着脸,再冷冰冰地对着乐意说,“随你吧。”
随我吧。
好,随我。
不管一开始的初衷有多么不堪,乐意对于钢琴,还是喜欢的,因为这是曾经唯一一件能让她看到自己身上的光的事物。
她还是练琴,但又不只是练琴。
一晚上的时间,让她想明白了很多,千言万语在无声委屈的夜晚凝成了一字一句,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血肉。
她要考一中。
陈见淮能考的一中,她也能考。
就像他一样。
书里不是说过吗?
重生。
就让她像书里的女主一样,重生归来。生活死在她手里,她就要亲手让它涅槃,让它再鲜活一次。
他说过,她很棒。
她一定拥有这样一种力量。
她相信他,他一定不会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