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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小井慢慢醒来,她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心里不由得吓了一跳,整个人立马清醒了半截。她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周围,没错!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下了车,现在确确实实就在某个从未见过的房间里……
房间很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几乎再无其他家具。墙是土坯墙,墙泥里的杂草还裸露在墙皮之外,仿佛是被人扒了皮露出的筋骨。
地面也是用泥踩实的,所以到处显得坑坑洼洼,高低不平。人走在上面,总感觉是在上坡又下坡,踩不踏实。然而,有些稍稍能照进阳光的角落竟然兀自生长着几簇嫩绿的小草。它们就在这寂静的空间里,默默地挺直着小腰板,旁若无人地绿意盎然着……
顺着小草的方向往上看,小井看到了一扇十分狭窄并透着幽光的小窗,差不多仅容一颗成人的头颅通过。小井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将脸紧紧地贴在窗边,眼睛则在窗外使劲儿地来回扫视着,打量着,观察着……“这到底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梅大嫂她们去哪儿了啊……”小井百思不得其解。
漆黑如墨的深夜里,万籁俱寂,连夜虫都懒得鸣叫几声,月亮也无趣地遛进了云层里……然而,在某条乡间的泥巴路上,却“突突突……轰隆隆……”地响起了刺耳的轰鸣声和几个女人欢快的交谈声……在这悄无声息的夜色里,听起来格外地清晰……
“嘿嘿……这次总算没有白跑一趟,好歹也卖上了四千块钱,咱们一人一千,刚好……”一个中年老女人兴奋地说道。
“是啊……其实那女娃长得挺不赖,要不是因为结过婚生过娃,兴许能卖个更好的价钱,真是可惜了……啧啧……”另一个老女人接茬道。
“嘻嘻……你们啊,就是——太——贪——心!有的赚就不错了……我可跟你们说啊,现在的风声可是越来越紧了……那网上到处都是打拐的宣传,人们的防范意识也越来越强,咱们可得小心些……”又一个老女人接起话茬。
“可不是嘛,这生意啊……可真是越来越难做了哟……”
“就是啊,光是找下家都费了咱们好大力气呐……现在的女人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要不是牛大哥给咱们弄来的迷幻药,那女娃哪那么容易就上咱们的车……哎,对了,牛大哥,你那药到底上哪儿弄的啊?还能弄的着吗?”老女人说完,朝着开拖拉机的司机努了努嘴,并顺便把耳朵也往那方向凑了凑,仿佛是在等待回答。
“药嘛,只要想要,自然有办法弄到……哈哈哈……”司机头也没回,大笑了两声回话道。
拖拉机还在黑夜里“突突突……轰隆隆……”地行进着,女人们的交谈声也在夜色中愉悦地响亮着……
如果风有耳朵的话,它一定会将这些愉悦的交谈吹向四面八方。吹向小井丈夫的床前……吹向小井父亲的院落……吹向小井所在村镇的派出所……真可惜,风,是个聋子!
小井彻夜未眠,陌生的房间让她感到害怕,她片刻也不敢闭眼。天才刚蒙蒙亮,小井就将脸赶紧贴到窗边,努力地向窗外张望……
这回,她看清了:离窗边不远的地方坐落着另一间土坯房,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头和一个瘸腿的老男人正在房前吃着早饭。紧挨着土坯房的旁边很显然是一个猪圈,但小井没有听见猪吃东西的“哼哼”声,仿佛倒有一阵阵若有若无羊叫的“咩咩”声。
小井环视了四周好几遍,大概弄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这个院落和小井自己家的布局大概相仿,所以小井应当是被关在了主屋外的某个偏房。
“可是,这里到底是哪里?自己怎么就会来到这里呢?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关起来?……”小井用力地拍拍头,想使劲儿回忆起些什么,然而,除了头仍然有些晕晕乎乎之外,小井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实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小井还站在窗边发着愣时,一张沟壑纵横的老男人的脸突然出现在小井面前,小井吓得赶紧向后大退一步。
男人将手里的碗筷粗鲁地往窗口一塞,粗暴地说道:“这是你的早饭,赶紧吃吧。你是我花四千块钱买来的,以后就是我的老婆了。只要你肯好好跟着我过日子,过几天就放你出来……”说完,男人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开了。
“四千块钱?买来的?老婆?……”“我……被……卖……了……?”小井一字一顿重复着男人的话,脸上的不可置信渐渐转为痛苦和绝望。“原来梅大嫂她们是一伙的……原来她们让我搭顺风车只是为了骗我上车好拿我卖钱……原来我已经被她们卖了……啊……啊啊……”大滴大滴的泪从小井的脸上滚落下来,片刻,泪珠连成一线,小井泪如泉涌。
她再也止不住地大声地嚎哭起来,“我的阿福还要交学杂费,他没有妈妈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我的阿福啊……妈妈该怎么办啊……”小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到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大声的嚎哭渐渐转为低低的哀泣。
小井就这样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哭了一整天。直到……
那个男人粗暴的声音再次在窗边响起:“早上的饭你怎么没吃啊……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想着把自己饿死……你要不吃,我就直接往你嘴里灌……你可不能就这样死掉……不然我的四千块钱就算白花了……这是今天的晚饭,你赶紧给我吃干净……”说完,男人气呼呼地拿走窗口的碗筷,塞上另外一副,便愤愤地离开了。
“死……就这样死掉吗……啊……不……不……我还不能死…………不能死……我还要回去找我的阿福……我的阿福他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妈妈……对……不能没有妈妈……”小井突然醒悟过来似的,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朝窗口走去。她拿起窗边的碗筷,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此后,只要男人送来饭菜,小井都吃得干干净净。小井不吵也不闹,每天总是安安静静。这反而让瘸腿男人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女人至少要大吼大叫闹上好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老老实实了?
大概过了一周,瘸腿男人发现小井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好像闹腾不出什么事来。在和老父亲商量之后,他们决定锁紧院门,将小井从房间里放出来,让小井在院里活动。
出了房间的小井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她抬头看了看天,天是那么蓝。她死寂如灰的心仿佛突然被撕开一个角,那里晴空万里。
在瘸腿男人眼里,出了房间的小井果然很听话。小井每天给他们爷俩做饭,还帮他们喂羊圈里的羊,院落里的事情小井做的是井井有条,丝毫不抱怨,也看不出丝毫不情愿。
小井也从来不提想走出院门的话,仿佛就是死心塌地想在这院落里生根发芽,扎根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只是,小井终日都不说话,有时候,也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发愣。尤其是村里的大喇叭响起时,小井总是立刻冲进房间,关起房门,也不知道在干啥。
瘸腿男人曾经一度以为小井是哑巴,因为无论他和父亲怎样跟她搭话,她都一言不发。
很快,瘸腿男人按捺不住了,他很想小井跟他生一个娃。而这,也才是他花四千块钱买回小井的目的。然而,当他支支吾吾跟小井开口提起时,小井却断然拒绝了:“太早了,我还没准备好!”说完,小井冲回房间,锁紧了房门。
瘸腿男人听完小井的话,顿时觉得被女人拒绝很没有脸面。他认为,本来这事完全用不着商量,由他说了就能算。现在好言好语地跟这个女人说起,谁知臭女人竟然不识好歹。于是,瘸腿男人又急又臊,一股恶气从心底升腾而起。
他冲到小井房间的门前,疯狂地拍打着房门,并且对着房门又踹又踢:“你个臭女人……LZ买你来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你给LZ装什么小姑娘……你别以为LZ不知道,你早已经是结过婚生过娃的人了……别给LZ搁这儿装……你赶紧给LZ把门打开……”
小井又气又怕,她把自己窝在床上止不住的发抖。她突然又想起那天晚上的“噩梦”……她知道,她终究逃不过这样的“噩梦”……
男人的喊叫还在继续……本就不结实的房门很快就被瘸腿男人砸得稀烂。男人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扑向了惊恐的小井……
此后,小井比以前更加木讷了,也更加喜欢发呆和发愣。只要没做事,小井就能一动不动地坐上半天。然而,小井却始终注视着院门前的一举一动。
每次只要院门打开有人来,小井总要特别留意地看上几眼。观察得久了,小井也渐渐认识了一些熟络的面孔。她从来人的谈话中,也慢慢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以及其和瘸腿男人的关系……久而久之,小井心中初步雏形的想法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打定主意后,小井强行将自己从消沉的意志中拽出来,她不仅终于愿意开口和瘸腿男人搭话,甚至言语笑貌中还有了不同往日的光彩。瘸腿男人虽然惊诧于小井突然的转变,但比起惊诧,瘸腿男人更觉得惊喜。
这一天,吃过早饭的瘸腿男人正准备赶着羊圈里的几只小羊羔去山上放羊去。小井却突然笑着试探性地问起瘸腿男人:“今天我能跟你一起去吗?”瘸腿男人有些意外,也有些警惕,想了想回道:“下次吧!这次我要走远路……不方便……”“嗯……好……”小井轻声应道,便转身回到了院里。
没过几天,瘸腿男人正准备赶羊出院门时,果然叫上了小井:“你不是说想一起去放羊吗?还走不走了?”小井听到瘸腿男人的喊声,赶紧跟了出来。
往后,瘸腿男人放羊时,总会时不时地带上小井。小井也终于慢慢地熟悉了周边的环境。虽然小井仍然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但村里大喇叭播出的地址却让她深深地铭记于心。
就这样,小井小心翼翼地收集着身边有限的信息。可能打交道的人,可能逃离的有乘之机,小井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小井终于等到一个好机会。日复一日,随着时间的流逝,瘸腿男人对小井已经不再看得那么紧。
这天,瘸腿男人要上集市去卖掉一只羊,然后再购买一些生活物资回来。由于不再那么警惕,瘸腿男人带上了小井。小井趁着上厕所的机会,赶紧将早已写好的求救信塞进了小懂的衣兜里。她对小懂恳求道:“小懂弟弟,这些糖你拿着,记住一定要将信塞进邮局的邮筒里,你认得的,就是那个绿色的大铁桶,拜托你了!阿嫂真的只能拜托你了……”
小懂是隔壁家杜婶的儿子,年方十几岁,没读书,一直帮家里放羊。有时,他也帮瘸腿男人放羊,所以会来院里牵羊。小懂虽然没读过书,却懂得很多道理,也很聪明伶俐。他每次来,小井都要塞给他一些零食类的小吃食,所以他很喜欢小井。他也喜欢听小井讲故事,听小井讲自己的小学,讲自己的阿福,讲自己养的鸡……
然而,一封又一封求救信的寄出,却迟迟没有等来任何回音。小井久久盼望的营救始终杳无音讯,如石沉大海。小井曾一度以为是小懂没有寄出信,但是小懂却发誓说,他的确是认认真真地把每一封信都投进了绿色的大邮筒里。他虽然没读过书,不识字,但他认得邮筒,他知道怎么寄信。他阿姐每次寄回家的钱还都是他上邮局取回来的呢!
日复一日的等待仿佛永远遥遥无期,小井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将灰飞烟尽。然而,“屋破偏逢连夜雨”,不仅希望破灭,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一次,小懂在寄出一封信时被他阿妈发现了。她阿妈看完信的内容后顿时大惊失色,于是慌慌张张地赶紧将信交给了瘸腿男人,并一再嘱托瘸腿男人:“好不容易花四千块钱买的,你可得看紧了,别一不小心让人跑了可就白费了钱了……”
瘸腿男人知道寄信事件后勃然大怒,他把小井狠狠地揍了一顿,几乎揍了个半死。小井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万念俱灰。
此外,为了防止小井再写信和寄信,瘸腿男人收走了房间里所有的纸笔,并且在小井的手脚上加上了长长的铁链。他不准小井再跟任何人接触,也不准小井踏出房间门半步。
甚至在小井怀有身孕后,瘸腿男人也始终不愿意解开铁链,放小井出房间的门。直到小井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小井才终于卸下了铁链,活动范围也扩大到了院里。
儿子的名字叫“阿喜”,是瘸腿男人取的。他说这样的名字听起来喜气,也旺家。
至此,小井早已别无它求,她一心一意抚养着阿喜,只希望阿喜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就像她的阿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