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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我想你了阿娘,孩儿想你了,是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茶馆里,一鬼抱头,涕泪纵横地痛哭道。样子难看极了。声音也难听死了。
“我那命苦的女儿,留你一个人在世上你可怎么办啊!”又有一妇人哭了开来。
“夫人,夫人啊!七七啊……孩子啊……”男鬼抱着茶碗睡倒在桌上,这样子哪里像是喝了茶,分明是醉了酒。
“紫萱姑娘,我爱你,我爱你!紫萱姑娘……嘿嘿嘿嘿……紫萱……”更有一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亡魂发起狂来。
这一阵骚动后,氛围好像被带动了,茶馆里顿时呜呜咽咽,群鬼纷纷泣下,鬼哭狼嚎起来。
连刚刚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黄狗,都跟着悲鸣似地吠了两声。
嘈杂的哭闹声听得熙荷很是心烦,额角突突直跳,也无心再品茗了,干脆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想着与向晚意早些离开此地。
可一碗茶水刚下肚,便见向晚意已趴倒在桌上了。
“向晚意,你怎么……你醒醒……”
后来的事,熙荷便记不清了。
再醒来时,熙荷就躺在了一张破床上了。头顶是简陋的房梁,屋顶垂了茅草下来,房梁上似乎还挂着几根看不太真切的草绳,屋子很破,窗口大开,不断有风灌进来,打在破败的窗纸上。在熙荷看来,这风声比起鬼哭声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朦胧中,她看见一块雪白色的残缺衣角覆了上来。此时,她刚睁开眼,来不及动弹,一把冰凉的匕首就抵在了她的喉咙上。她垂头看了看,是破影刀,天界有点常识的仙都知道。
熙荷虽不大有常识,这刀还是认得的。她以前还在天庭时,曾在法器谱里看到过。
“痴魅,你到底是何人?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这是……”
“少废话,把朝辞渡交出来!”痴魅的声音还是那样悦耳动听,极具魅惑性。要人性命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仿佛只是动人的情话。
虽说如此,痴魅手下的力道却并不放松,勒得熙荷喉间一紧。
“只要你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或可饶你不死。”
“朝辞渡不在我这儿,你找我实在是找错人了。”熙荷冷冷地道。“你既然抓了我,想必也搜过了,可搜出什么来没有?”
“搜身?问得好啊,我倒想扒光了你搜搜看。难不成那样的东西会被你吞进肚子里。”痴魅目光凌厉地扫了熙荷一眼,似乎很想将她开膛破肚。
“自古以来,身怀绝世宝物的人都说自己没有宝物,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你说朝辞渡不在你这儿,说起来,谁信哪?”她语速由轻慢转急,熙荷觉得自己的脖子也跟着一疼,渗出一道血迹。
凡间普通的匕首是难以伤到她的,可痴魅手持的,是天帝都得畏惧三分的破影刀。
“那你呢?想要朝辞渡,又恨不得杀了我,你是什么好人吗?痴魅茶馆,等心上人,说得好听,原来也不过是一家黑店。”熙荷打不过她,还不能吵吵?
痴魅听到这里,似乎受到了刺激,“好人?我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人,我可是来索你命的恶鬼。”
“你最好老老实实交出来,否则,后果呢,你是知道的。破影可是把好刀,你说是不是?要不,就拿你的命来试一试?正好还没用过。”她长得神仙一般风流,此刻却仿若从地狱逃蹿出来的恶鬼。
确切地说,她本就是恶鬼。因为这张美丽的脸,熙荷差点儿忘了。
至于她说的后果嘛,后果熙荷当然知道!要是不幸被破影刀砍死,轻则魂魄残缺,转世只得投在畜牲道,重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说了,朝辞渡不在我手上。信不信由你。我便是有,也绝不可能给你。”熙荷说得义正言辞,自己都被自己的大义凛然感动到不行。
可痴魅却不这样想。
“不给?那你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鲜红的血慢慢从熙荷脖子上流了出来,起初渗在刀面上,还只是一粒一粒的,后来越聚越多,她也越来越吃痛,意识跟着有些涣散了。
但她怎么可能就这样乖乖地束手就擒。她就是一介散仙,好歹也是天界的人。这么不明不白死在冥界,岂不是太丢脸了!她试图召唤仙法,却被痴魅一眼识破。“别白费劲了,你的仙术早就被我用缚灵锁锁住了,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使不出来的。”
“你要是现在肯说出朝辞渡的下落,倒还来得及。”
“痴魅,你适可而止吧!我要是死了,这天上地下,你就再也别想找到朝辞渡了!”熙荷挣扎着,却失血失得更厉害了,襟口染红一片,像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花。
听了这话,痴魅明显怔了一下,她也顺势取下了别在腰间的铃铛。
这铃铛被扶桑伪装成了普通的饰品,他伪装得很好,痴魅并未察觉到。
看来他也料定了熙荷修为不够,早晚得出事。
“扶桑啊扶桑,你既想得这般周全,难道就不知道考虑考虑我仙术全无的情况吗?我该怎么施法摇铃哪!”熙荷在心底暗暗叹息。
痴魅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了神色,“少唬人了,知道朝辞渡的可不止有你,你死了也不可惜。天庭留着你这样的废物也没什么用。”
杀人诛心,痴魅是懂的。
“知道朝辞渡的人是不少,也许吧,他们总归还有其他法子。我死便死了,这一千多年,反正也活够了。”熙荷闭上眼,不再挣扎。“死在美人手上,也算是一桩美事。”
她有些累了,失血过多,睁开眼也看不大清楚了,索性闭上眼,很多往事从脑海中飞逝而过。她自幼便没什么朋友,此时能在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现一遍的人有限。扶桑也勉强算一个。
她这碌碌无为的小仙,对天庭而言,本也不值什么。
“救我。”她听见自己的心说。于是拿起铃,一下两下,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摇着,或许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吧。可随即却陷入了昏迷。
她失重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都说临死前最后消失的是听觉,果然,她早就感觉不到痛了,耳边只剩下铃铛清脆的声音,越来越远,连同自己的生机,越来越渺茫……
我就快要魂飞魄散了吧……她想。也好、也好,解脱啦……
扶桑说过,如果施法摇响铃铛,他就能听得见。
可我仙术全无,也不能施法了。
我摇响铃铛,他能听得见吗?能吗?不能了吧。
“扶桑,我的家人们,就拜托你啦,照顾好他们……”
也不知过了多久,熙荷迷迷糊糊又睁开了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祥云之上。
“我是死了吗?”
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云上,眼前白茫茫一片,她脑子也跟着茫茫然了。
走着走着,突然撞着一个人,她惊地猛一回头。
“向晚意?”
“你,你怎么也在这。”向晚意也是一脸迷茫。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死了吗?”
“我不知道。”向晚意揉着朦胧的睡眼,摇了摇头。“我只记得喝了那痴魅的茶水,再醒来时就这样了。”
“这茶不会是有醉生梦死的功效吧,喝完果真让人飘飘欲仙。”
熙荷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心道就你这脑子,被人卖了还能帮着数钱。“我们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熙荷催动仙法,与向晚意一同往前飞,试图寻找突破口。可由于方才与痴魅对峙,失血过多,很快便体力不止,此时又有一阵妖风从地面卷了上来,风沙迷得她睁不开眼,只能先从空中慢慢降落。
“熙荷,熙荷,你怎么了?你还好吧?”向晚意见情况不妙,也跟着落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竹林,深邃幽寂,一眼望不到头。
两人再往后看时,已没有路了。便也只好硬着头皮走进竹林。
风声阵阵,竹海翻涌,叶片飘飘而坠。目之所及,一片苍翠。竹香萦绕,带着些许未来得及散尽的甘露的清冽,沁人心脾。
步履所至,如诗如画。
不对!
刚才那阵妖风就是竹林内涌出来的。此刻怎能如此静谧安宁。
熙荷一把拉住向晚意,道:“此处有些蹊跷,留神些。”
竹林只有一条小路,二人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却一直走不到尽头。不知走了多久,从刚迈入竹林时的晨光初照,到圆日当空。
看着像正午了。
“向晚意,这路没有尽头。想来是撞上鬼打墙了。”
“莫怕,我在这,你不会有事的。”向晚意将熙荷挡在身后。
“嗯,不怕。”熙荷一把推开向晚意,警戒环顾四周。“没有你我或许会更安全些。”
熙荷小心翼翼地在竹林里穿行,提防着一切风吹草动。走着走着,定睛一看,却是又回到了原地。
“熙荷,你觉不觉得,这地方看着很眼熟。”向晚意也发觉了。
“没错,我们又走回来了。是鬼打墙无疑了。小心些。”
“我看啊,要不,咱坐下来歇会儿?”
“嘘!”熙荷朝向晚意摆了个手势,提醒他噤声。
就在刚才,她依稀听见了细微的一阵异动。
“啪嗒。”突然,一颗小石子砸在她脚边,没入了地面的腐叶之中。杳无踪迹。
不及细看它来的方向,便又有许多小石子从竹林的四面八方冲两人砸下来。
“小心。”熙荷一把拽住向晚意,躲闪着避开。
“嘻嘻,嘻嘻嘻……”一阵诡异的童声响起。仔细一听,竟辨别不出方向,而是在竹林中四下散开,还带着点回音。
“好玩儿,真好玩。”
“冷,冷,好冷啊……”又有一老者声音响起,因苍老而略显无力,瓮声瓮气。“小鬼,不许胡闹。”
“嘻嘻,好玩儿。”小鬼还在笑着,突然吃痛地喊叫了一声。“哎呦,疼,疼……”
仿佛是老鬼照着小鬼的脑袋给了一记。
“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还不快快现身!”向晚意中气十足,厉声喝道。
“二位莫急。我们爷孙俩,是客死他乡,没有坟冢的孤魂野鬼。这小儿顽劣,叨扰了。”
“既然如此,何必再故弄玄虚?”熙荷问道。
“仙者有所不知,老身与孙儿乃冤死,且死无葬身之地,死后尸骨风吹日晒雨淋。远离了枯骨,便无法现出真身。”老者答道。却并没有要放两人出去的意思。
“那你意欲何为?”熙荷有些不耐烦了。可现下看不到这一老一小两个鬼身居何处,也无可奈何。
“很简单。老身想请二位为我们爷孙俩收尸。”
听了这话,熙荷与向晚意密语交谈了一番。他俩一致认为,此刻反正也很难走出这片竹林,不如先答应他,再做决断。
“你二人尸骨如今在何处?”童伯道。
“二位只需跟着此刻脚下的路走,很快就到了。”
熙荷拉住正要往前走的向晚意,朝天喝道:“老鬼,你若敢使诈,我定将你就地正法,让你魂飞魄散。”
听了这话,向晚意都不禁看向她打了个寒颤。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跟鬼做交易,有些话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这样顺着脚下的路走,果然没多久就出了竹林。眼前是一片空地,地上绿草如茵。中间有一口井,井水清冽,深不可测。
离井不远的地方,果然有一大一小两副枯骨。看着确实久经年岁,腐朽不堪,不断有小虫子爬进爬出。
“哎呀,看来确实是苦命人了。熙荷,把这尸骨埋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慢着。”向晚意心一软,正要上前收尸,却被熙荷拦住。
“这地方看起来生机勃勃,不像是荒无人烟之地,平白躺着两具尸骨,怎会无人知晓?”
“你说得不无道理。可仔细想想,咱们一路,不也没看到个人影嘛。或许,这地方确实不大有人经过。就顺手埋了,当是积德行善了。”
向晚意这样自我宽慰着,埋了两具枯骨。站在两个没有墓碑的小坟包前,双手合十,躬身一拜。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黑影“咻”地一下从背后穿了过来,白骨森然,利爪直朝向晚意的后背抓去。
“哼,小样儿,老娘候你多时了!”
熙荷飞身上前,三下五除二,将他打趴在地。
“吱呀……”熙荷听见骨头开裂的声音。那张布满丘壑的脸,甚是丑陋。
“仙者,饶命!”
“我说过,若敢使诈,万劫不复。”熙荷冷笑一声,抬手略施仙法,将他打了个粉碎。
“啧啧,你这女魔头,当真是手法残忍。”向晚意龇牙咧嘴调侃道。
“实在不是我夸张,我仙法虽不济,可这老鬼着实逊色,不堪一击。”熙荷拍拍手,“残忍又如何,像你似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呜……爷爷……”远处还有个小鬼,看了这一幕,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哭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