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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已经占满了人,刘和平一眼就看到了钟为民和张洁面对面坐在一个角落里,正谈笑风生。他们好像喝的是啤酒,看样子张洁喝了不少,因为她的面色红扑扑的,她本来面色白净,喝了酒脸一红,就显得更加风度翩翩了。而钟为民却转动着一对三角眼,正煞有介事地,手舞足蹈地,高谈阔论着什么。
正当刘和平和郭佳发愁找不到座位的时候,恰好,大厅后面的两个同学吃完了要走,他们两个就势坐在了那里。这里离钟为民他们的桌子,并不算远,仅隔着两张方桌,张洁背对着他们,钟为民正好面朝着这边,似乎他发现了刘和平和郭佳两个人走了进来,钟为民礼节性的向他们摆了摆手,好像并没有引起他的不安。因为,他知道张洁和他们俩是好朋友,他也知道刘和平和郭佳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快毕业了,两个人在一起吃顿饭,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在他向刘和平和郭佳招手的时候,张洁正低着头吃饭,钟为民向刘和平、郭佳招手,她全然不知,没有一点察觉。
刘和平和郭佳坐下,服务员很快过来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又拿来了菜单:“请问,两位需要点什么?”
由于他们今天的任务不是来吃饭,是来监视张洁和钟为民的,刘和平问郭佳想吃点什么,郭佳说随便,于是刘和平就点了郭佳平时喜欢吃的几样菜,这其中包括东北小鸡炖蘑菇和酸菜炖鲤鱼,由于刘和平知道郭佳还能喝点酒,于是他也要了两瓶啤酒,菜和啤酒很快就上来了。
他们开始一边吃,一边观察钟为民和张洁的谈话。张洁似乎说话并不多,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偶尔象征性地和钟为民碰一下杯,和钟为民说上两句。有时她抬起头来似乎饶有兴趣地看着钟为民说话,但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钟为民,好像看戏的人在台下全神贯注地看着演员在台上说的是什么。
而钟为民就不同了,他是一个演讲高手,他能够用不同的举例来吸引听众跟着他的思路走,而且能够把观众和听众的注意力轻而易举地带入他的讲演中,学校每次举办大型演讲比赛,他总是代表他们班出席,而且每次都能拿到名次,班上的同学送他外号叫“钟大煽”。他能把所有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由此他很有女人缘,很能博得班里女同学的欢心,曾经有几个女生成了他的追随者。可他择偶的标准似乎很专一,他不喜欢的人绝不凑数。特别是他在刚刚入学后追求张洁被拒绝后,他从此再不沾女色,有的女同学主动找他搭讪,他或是回避,或是置之不理。他喜欢张洁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他曾经有一次在宿舍割腕自残,幸好被同学发现后送医院抢救才脱险。他就是这么一个怪人,看上去随和、圆滑,而他的骨子里却像滚动着的岩浆,随时都可能冷却凝固,硬得坚不可摧。也许这与他在工厂里当翻砂车间主任有直接的关系,他所在的车间是翻砂浇注车间,上千度的铁水,突然倒进模子里并立刻在冷却液的作用下凝固,变成冰凉梆硬的钢锭。这是一个巨大的物理反差,积年累月、日复一日、无冬论夏地常年重复这样一个动作、一道程序,势必让他的性格发生改变,有时像火一样的燃烧,有时又像冰一样的冷漠。
此时,郭佳也时不时地回过头去看看钟为民向张洁在煽呼什么。而且钟为民煽得正神采飞扬,张洁听得像是着了迷,又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很少与钟为民对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们已经喝了整整半桌子空酒瓶子,在靠墙的一侧排着队,看上去有十来瓶的样子,直到张洁突然扭过头去对着墙根大口大口地吐酒,还差一点从凳子上摔倒,钟为民忙站起来扶住了张洁。
见状,刘和平和郭佳忙跑过去帮忙,扶着张洁,她吐得很厉害。
郭佳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等她吐完了,郭佳端起茶杯,放在她的嘴边上:“快簌簌口,怎么能喝这么多呢?”
张洁一抬头,一看是郭佳愣了一下,迷迷糊糊地说:“你,你怎么在这?”
郭佳说:“刘和平请我吃饭,在这遇上你们的。”
她看看刘和平,结结巴巴地说:“刘,刘,刘和平你真不够意思,你,你为什么不请我吃饭?”
刘和平说:“本来想请你了,这不是老钟请你吗,我晚了一步。”
张洁已经醉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对,老钟是个好同志,老钟才够哥们儿,讲义气,重感情,不像李跃进,临了,临了,他背叛了我,不,他背叛了咱们几个好朋友,不够意思……”
刘和平说:“姐,你别说了,你喝多了。”
张洁说:“我没喝多,我就是憋得慌,我没办法,我只能……”
郭佳说:“快回去吧,别说了。”
钟为民忙跑着去结了账,钟为民他很会做人,他在结账的时候,同时把刘和平和郭佳的饭费也一起结了。等钟为民结完了账,刘和平搀扶着张洁的手腾了出来,去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说:“对不起,你们的饭费刚才那位男生已经替你们结过了。”服务员指着钟为民说。
刘和平忙跑回来,对钟为民说:“啊,老钟,对不住啊,怎么能让你这班领导结账呢?”
钟为民说:“班干部才应该给老同学结账呢,要不然同学们让你当班干部干什么呀?”
张洁说:“对,班,班干部就应该吃苦在前,享,享受在后。”
钟为民说:“对,”他对刘和平说:“都是老同学,谁结不是结呀,以后咱们日子还长着哪。”
张洁又有些恶心、干哕,刘和平接过钟为民的手,他和郭佳扶着她出了门。夜幕已经降临,张洁的双腿像抽了筋似地,软软地,脚一着地就要瘫软下去,嘴里不停地吐着酸水一类的东西。郭佳他们俩每人架着她一只胳膊,她的脚在地上耷拉着,迈不开步,而且还痛苦地呻吟着。
刘和平说:“我来背她,郭佳你扶着她。”
刘和平蹲下身子,郭佳扶着张洁趴在刘和平的背上,刘和平一起身,背着张洁慢慢地向学校走去,钟为民和郭佳在后面跟着。
钟为民一边走一边说:“没喝多少,我们一共才喝了不到十瓶啤酒。她好像喝多了点,而且不用劝,自己主动喝酒,没喝多少她就开始吐了。”钟为民歉疚地说:“我真不该让她喝酒,看着她吐酒的样子多难受啊。”
郭佳说:“她从来就没喝过这么多酒。”
钟为民说:“噢,我说呢。”
回到宿舍,刘和平把张洁放到床上。郭佳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水,她推开郭佳的手没有喝,躺在了床上,还自言自语地说:“我没喝多,我没醉,你们不要管我。”郭佳扶她躺好,她可能燥热得很,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刘和平说:“郭佳,交给你了,我们撤了。”他对钟为民说:“老钟,咱们先走吧。”
钟为民看了看郭佳,郭佳说:“没事,放心吧,有我呢。”
钟为民和刘和平出来之后,各自回了宿舍。刘和平回到宿舍一看,李跃进没在宿舍,问了其他同学,一个同学说:“下午他们学生会篮球队打完了篮球,一起出去吃饭了。”
刘和平问在什么地方,那个同学说:“好像就在学校附近,没说在什么地方。”
刘和平一阵风似地跑下楼去,他在学校附近的餐厅一个一个地进去找,终于在离学校较远一点儿的“教工之家”酒店找到了他。此时,他们球队的人正喝得起劲,由于很快就要毕业了,他们学生会的篮球队队员也要分别了,大家毕业后就要各奔东西了,全国各地哪的学生都有,所以大家喝得都非常尽兴。李跃进是学生会主席,当然他得带头喝,他喝得满面红光,当刘和平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发表毕业感言:
“同学们,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就要为了祖国的医学事业,各奔他乡,到全国各地的医疗单位,开始了我们人生的新的征程,走向社会,直接为大众解除病痛,开始了我们参加工作的旅程。我借今天的聚会,祝我们的友谊,像喜马拉雅山上的石头,坚不可摧,祝我们的友谊像日月星辰,天长地久。祝大家在工作、学习、生活中一帆风顺,万事如意。谢谢大家。来,让我们共同举杯,为了我们五年的友谊,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我们的一切,干杯。”
他刚放下酒杯,还想说点什么,刘和平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哥,张洁喝醉了。”
“她在哪?”
“我们刚把他送回宿舍。”
“你们,他不是和钟为民一起去吃饭了吗?”
“我和郭佳也去了那个餐厅吃饭,去盯着他们,却没想到,时间不长他就喝多了,钟为民、郭佳我们把她一起送回了宿舍,现在还是醉得不醒人事,你快去看看她吧。”
李跃进犹豫了一下:“好吧,”然后,他对球员们说:“弟兄们,对不起大家,我有点急事,去去就来,大家喝好啊。”
李跃进匆匆地跟着刘和平走出餐厅,他嚷道:“钟为民这个孙子,安得什么心,怎么还把她灌醉了?”
刘和平说:“也不全是,我们去旁边观察,钟为民并没怎么劝酒,张洁好像心事重重,自斟自饮地不知不觉就喝醉了。”
李跃进说:“噢。”
刘和平说:“我估计她有心事,可能是因为你留校改变了主意,她心情不好,才那么借酒浇愁的。”
李跃进若有所思:“噢……”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张洁她们宿舍,只见张洁躺在床上还在说着醉话:“我没醉,我没醉,给我水喝,我想喝水……”
郭佳端起一杯水,扶起她的身子,让他喝下了一杯水,刚躺下一会儿,很快她就又把水吐了,地上已经湿了一片。吐完了又想喝,喝了又吐,这样反复了几次,她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慢慢地睡着了。
郭佳让李跃进和刘和平回宿舍休息,有事再叫他们。
回宿舍时,刘和平问李跃进:“哥,你真的想留校吗?”
李跃进沉思了一下,说道:“说真的,我真想留校,我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在这,有这么一个难得的学习环境,将来,我还要考研、考博,我不能就此放弃这么好的发展机会,和平你说呢?”
刘和平想了一下:“这一点我理解,可你和张洁的关系怎么办呢,你们千里迢迢,人各一方,以后你们怎么生活啊?”
李跃进想了一下:“以后再说吧,也许我读完了硕士,我再去找她呢。”
刘和平说:“那你要是出了国呢,在国外留学,读完了硕士再读博士,下来就是五六年的时间,你敢保证你们的关系就不会发生变故吗?如果你错过了张洁这么好的姑娘,你保证你还能遇上这么好的女生吗,如果不能,放弃这段感情,也许你会抱憾终身的。”
李跃进沉吟了片刻:“那就顺其自然吧,爱情和事业两全其美太难了。”
刘和平说:“张洁是真的爱你,如果不是她对父母的那份爱,那份承诺,我想她肯定会和你一起留校的,你们两个人只要谁做出一点牺牲,都可以圆满解决问题的,恰恰是你们遇到了这样一个十字路口,人生啊,鱼和熊掌都可兼得的事太难了。哥,你可要慎重考虑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刚才你都看到了,钟为民已经开始出击了,你可要三思呀,有句话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古代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大才子白居易、陆游都是如此啊!”
李跃进长叹一声:“唉,顺其自然吧,目前我还心有余悸。”
刘和平看了看他:“嗨……,”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他们就回了宿舍。
同学们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书都已发到手,学校召开了毕业典礼大会,学校通知,月底前就可以在学生处办理离校手续,在离校前的几天,各班分别召开了告别会和联欢会,并照了毕业合影。
李跃进在辅导员的安排下,主持召开了全班的茶话会,大家演节目,一边畅谈五年来的大学生活,一边发表毕业感言。
茶话会之前,李跃进事先和几个同学打了招呼,分别准备了节目,所以,茶话会开得别开生面。李跃进刚刚宣布茶话会开始的时候,刘和平悄悄地拿出了放在桌子底下的小提琴,开始轻轻地拉起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前奏,他一边拉着一边在同学们中间走到了讲台上,在他拉起前奏的时候,李跃进宣布:“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刘和平同学为我们演奏小提琴协奏曲《梁祝》。”
刘和平站在讲台上,以他那娴熟的技艺,演奏的委婉惆怅、催人泪下,有的女生触景生情,离别之情油然而生,悄悄地潸然泪下,泪流满面。当拉到高潮时,又高亢激昂,催人奋进,大家含着眼角的泪给他热烈鼓掌。
钟为民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他总是不错过展示自己口才的机会。他站起身,拿着一个软皮本,镇定自若地说:“同学们,我献给大家一首诗,我想大声说,‘别了,我的母校。’留给大家做个纪念。”对于他出人意料的举动,大家惊叹之余,报以热烈的掌声。
他站到讲台上,朗诵道:
夜幕,轻轻地像一位黑衣少女,悄悄降临了;风儿轻轻地,吹走了一天的喧嚣,整个城市睡了,只有教研室的灯光,像心灵的窗户点亮着,那是老师在给学生批阅最后一次作业。
黎明,像一位慈祥的妈妈,轻轻地走进教室,把每一位学生的心灵照亮,那是老师在讲台上,用阳光用雨露般的学识,照亮学生迷蒙的前程,滋润着学生的思想健康成长。
岁月,像一条无形的河流,她奔腾澎湃,用她那源源不断的知识源泉,浇灌着学生的心田,让理想的鲜花绽放,让他们展开思想的翅膀,劈波斩浪,扬帆远航,奔向那科学的无边海洋。
时光,像一首深情的歌,把校园里的一草一木都化作音符,把老师的一句句教诲都化成了神圣的旋律,把每一门教材都汇成了科学的乐章,当我们离去的时候,不管我们走到哪里,永远在耳边回响。
别了母校,别了校园的钟声,当我们走进山河大地,当我们迈过山川草原,当我们度过河流湖泊,当我们展开飞翔的翅膀,奔向祖国的四面八方,伟大的母校啊,你永远在我们心中的小路上徜徉。
再见,母校,我爱你;再见,母校,您在我们心中永远闪光!
钟为民用他那响亮而高亢的嗓音,起伏辗转的韵律,慷慨激昂的节奏,打动了每一位同学离别的心灵,与大家依依不舍的情感产生了强烈共鸣,大家给他以经久不息的掌声。
郭佳一向是开朗活泼大方东北姑娘的性格,当同学们送给钟为民掌声的时候。她却离开了座位,用她那清纯甜美的嗓音,唱起了《在希望的田野上》。随着她那欢快嘹亮的歌声,同学们开始有节奏地、整齐地拍着巴掌,合着歌声的音律,给她加油助威。
接下来是刘和平和张洁两个人的合唱《我的祖国》,又是赢得了一阵的叫好声。
大家觉得还是不够尽兴,同学们一阵欢呼声,异口同声地欢迎李跃进给大家演一个节目。李跃进知道大家不会放过他,他想当学生会主席兼自己班的班长五年的时间,班上的同学们非常支持他的工作,他无论如何也要唱给大家一首歌,他选择了南斯拉夫电影《桥》中当时最流行的插曲:《啊,朋友再见》。因为当时这首歌非常流行,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一首歌,所以当他唱到第二段的时候,有不少男同学开始跟着唱起来,接着女同学也加入了进来,李跃进一挥手,大家共同起立拍着手掌,伴着鲜明的节奏,唱了起来,最后形成了全班的大合唱。辅导员杜希娟也是一个音乐爱好者,她激动地不由自主地给大家打起了拍子,主动做起了大合唱的指挥。
节目演完之后,李跃进提出:大家就要分别了,感谢辅导员几年来为大家付出的辛苦,请辅导员给大家提几点希望。
辅导员杜希娟意味深长地说:“同学们,我们朝夕相处,整整五年,五年的时间,在人生的旅途上,并不算短。在这五年的时光中,我给大家做了一些工作,但我在同学们身上也学到了许多优秀的品质,同学们也给了我莫大的支持,正是由于我们全班同学的团结合作,每年我们都荣获全校的三好班集体。还有我们的班长李跃进同学,他在担任学生会主席的同时,还兼任着咱们班的班长,工作劳累之余,还要把学习搞好,所以呀,李跃进同学是咱们班的好带头人。我们的班级像一个大家庭一样,今后,大家不管走到哪里,同学们,我希望你们,都不要忘记这个大家庭,都不要忘记我们在这五年朝夕相处,一起学习、生活、工作、锻炼,一起追求梦想的五年、奋斗的五年、闪光的五年、让大家终生受益的五年。最后,祝大家一路顺风,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取得新的更大的成绩,我等待着你们的好消息,捷报频传。”辅导员的一番话,感动得大家热泪盈眶。
接着,大家分别谈了各自的感言。茶话会之后,大家分别在各自的日记本上,互相留言。60个人,60个留言,60页的日记本,成了每个同学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财富。
张洁在给李跃进的留言本上仅仅写了两个字:保重!
而李跃进在张洁的留言本上写的是:我永远爱你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
在刘和平、孟得福、郭佳、张洁他们的互相赠言中,都是一句话:我愿与你同飞!而他们对李跃进最终决定留校,或多或少还都有一些看法,毕竟当初是李跃进发起的,而现在他却打了退堂鼓。所以,他们给李跃进的赠言都是:“保重”两个字。
而钟为民给他们几个人的赠言都是与刘和平几个回平州市的同学如出一辙:“我愿与你同飞。”这让刘和平、郭佳、孟得福几个人大惑不解。晚上的茶话会结束之后,刘和平特意跑到张洁她们宿舍去问张洁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洁和郭佳正在收拾行李,看到刘和平匆匆来访,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刘和平开口就问:“唉,我说张洁,那个钟为民是什么意思啊,怎么也给咱们赠言“与你同飞”几个字啊?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张洁看了看郭佳,郭佳对她说:“说吧,反正大家要一起走的。”
张洁说:“钟为民取消了留校的打算,决定和咱们一起去平州市人民医院工作。”
“啊?”这一下子把刘和平给惊呆了:“这不是半路上杀出了一个程咬金吗。”刘和平现在也顾不上自己的幽默了,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张洁说:“那你们俩又谈上了?我哥李跃进怎么办呢?”
张洁的脸一红,说道:“什么又谈上了,瞎说一气。他说他特别羡慕咱们同学的友谊,愿意加入咱们的行列,和咱们一起去平州人民医院创业,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看人家的意志多么坚定啊。”
刘和平愤愤地说:“他就是一个野心家,他一开始处心积虑地想留校,早就扬言要出国留学,他能放得下那么多的荣华富贵?肯定是你答应他什么了。”
张洁说:“我什么都没有答应他,他坚决要去,我说不行,我们名额已经够了,去了安排不了的。他说,听说李跃进不去了,占他的名额,再不行去了他就打工也行。我真的无话可说了,说实在的,再去几个我爸爸也能安排得了的。”
刘和平拍拍脑门说:“完了完了,这回钟为民算是得逞了,张洁,说白了吧,他是追你追到底了。不行,我找李跃进去。”说完,刘和平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刘和平走后,郭佳忧虑地说:“你和跃进怎么办,钟为民插这一杠子,为你们的危机算是埋下了伏笔。”
张洁说:“没那么严重,我不会嫁给钟为民的,即使是李跃进不要我了,我也绝不嫁给第二个人。”
郭佳说:“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变卦。”
张洁说:“我坚决保证,好吧。”
郭佳不语,半信半疑地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刘和平回到宿舍,却找不见李跃进的踪影。他这几天特别忙,给同学们开户口,办粮食关系,发去各地的派遣证。刘和平在宿舍里急的直跺脚,他实在耐不住了,他跑出去看辅导员办公室,他在楼下看看辅导员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便蹬蹬跑上四楼辅导员的办公室门前,恰好李跃进从辅导员的办公室里出来,刘和平累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拉着李跃进的手说:“哥,不好了。”此时已经到了夜间十二点了,教学楼里空无一人,刘和平的话在楼道里产生了很强的回音。
李跃进说:“出什么事了,小声点。”
刘和平拉着李跃进的手下了楼梯,出了门,在马路的人行道上站住:“哥,不好了,钟为民放弃了留校,要和张洁一起去平州市人民医院工作。”
李跃进为之一震:“什么?他辛辛苦苦地争取了一个教研室的名额就突然放弃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和平喘着粗气说:“在今天晚上茶话会结束后,同学们留言的时候我发现的。”
“同学们留言发现的?”
“是呀,钟为民给我签的是‘与你同飞’,我当时纳不过闷来,与我同飞,飞得着吗,你留校当老师,我去革命老区当大夫,怎么会同飞呢。我又一想前几天他请张洁吃饭的事,这里面肯定有原因,我就去看他给张洁的留言,也是‘与你同飞’,我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他给张洁签的留言也是‘与你同飞’?”李跃进疑惑了。
“是呀,”刘和平得意地说:“我觉得有问题,再去问他给孟得福和郭佳的留言,一看也是‘与你同飞’。回到宿舍你没在,我就去问张洁和郭佳,一问才知道,钟为民放弃了留校,决定和我们一起去平州市人民医院工作。”
李跃进说:“张洁答应了?”听上去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他心慌了。
“是呀,张洁说开始他拒绝了,没有名额了。钟为民厚着脸皮说,听说李跃进不去平州了,我可以占他那个名额啊,弄得张洁哑口无言,再也无法拒绝。所以,张洁就答应了。你看这小子是见缝插针,多厉害呀,说明他对张洁就没死心。而你却在这关键时刻选择了留校,这不明摆着给他提供了机会吗。哥呀,不是我说你呢,你看人家钟为民,就是有大将风度,拿得起放的下,为了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敢于不惜一切代价。你干嘛非要留校啊,考研出国,在平州市照样有机会。可是这样一来,也许会失去你所爱的人,你不可惜吗,这几年张洁对你多好啊,你不内疚吗?”
李跃进说:“我也没有放弃啊,我完成了学业我再去找她呀。”
刘和平说:“你以为你是谁啊,好姑娘追求的人有的是,恐怕等你完成了学业,她早就成了钟为民的妻子了。哥,你可要想清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道理你是清楚的。”
李跃进说:“我不会放弃的,张洁也不会变卦的。”
刘和平说:“你对自己就那么有信心?”
李跃进说:“这是缘分,上帝安排好了的,不会变的。”
刘和平见说不动他:“好吧,那咱们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到时候可别怨我没有提醒你。”
李跃进说:“放心吧,属于我的跑不了,不属于我的争也没用。”
刘和平说:“放心,天上不会掉馅饼的。”说着,两个人回到了宿舍。
按照学校安排,毕业生办完手续,于月底前全部离校。同学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学校,李跃进由于已经决定留校,他是热心肠,他每天都要为离校的同学搬行李送行,把班上的同学送出学校大门。
张洁、郭佳、刘和平、孟得福、钟为民,他们准备在星期天离校,去平州市人们医院报到。星期三这一天,刘和平受钟为民之邀,帮他把一部分行李运回家去,包括他的书籍和一些生活用品,还叫了一个他在市教育局给局长开车的表哥开车过来,把他的行李拉回家去。
钟为民的家在海浦市机床厂宿舍住。刘和平第一次来他们家,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钟为民的家里太寒酸了,他的父母都是机床厂的老工人,他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在读高中,一个在读初中,还有一个弟弟在念小学。他们家6口人就住在两间坐北朝南的排子房里,用废砖碎瓦与邻居家垒了一个隔断墙,在正房对面盖了一间小厨房。他的母亲见了刘和平非常热情,里屋和外间各放了一张大木床,在厨房里还放了一张小木板床,小木板床是用两个长条板凳和一张床板支起来的,钟为民说这就是他在家睡觉的地方。钟为民的妈妈见孩子的同学来了,忙着烧水沏茶,沏的是茉莉花茶,很香,很快屋子里就洋溢着茉莉花茶的香味了。
钟为民的妈妈已经退休,他的爸爸还没有下班,他的妈妈热情地问刘和平的家是哪里的?
刘和平说:“大妈,我的家在XJ。”
妈妈说:“好远哪,想家不?”
刘和平说:“有点。”
妈妈说:“叫为民去平州市工作我有点不乐意,他说你们家是生产建设兵团的还一起去呢,所以呀,我也就不拦他了。”
刘和平说:“大妈,我们还年轻,在哪工作都一样,国家需要我们去哪我们就去哪。”
“你看,你们年轻人多好啊,就是有出息,想去哪去哪,我们老了,以后这世界就是你们的天下了。”看上去老人家是一副很慈善的样子。
司机帮着钟为民弄完了行李,然后把他叫到了院子里,专门跟他说了一点事情,至于说的什么,刘和平一点都没听见,只是钟为民一向乐呵呵的,突然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从他们家出来后,一路上他很少说话,好像在思想深处正在思考着什么大事。
到了学校临下车的时候,他的表哥还特意叮嘱他:“别错过机会啊,想好了抓紧告诉我,我好帮你抓紧运作。”
钟为民说:“好的,我抓紧就是了。”
钟为民中午想请刘和平吃饭,刘和平说:“不用了,我们从XJ来的几个老乡中午要聚一聚,喝一次告别酒。”
钟为民也没有客气,便匆匆去了辅导员那里,刘和平也没有多想就回了宿舍。
到了晚上,张洁和郭佳叫刘和平和孟得福从宿舍里出来一下。刘和平和孟得福在楼道里见到了张洁和郭佳,他们一起来到了学校的马路边上,张洁告诉刘和平和孟得福,钟为民又变卦了。
刘和平吃惊地说:“怎么搞的,他也是一个蛋的叫驴没准儿啊?”
张洁说:“钟为民刚才到宿舍去告诉我和郭佳,他决定继续留校。”
刘和平说:“我说他这人不靠谱吧,他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大城市,去那么远的一个小城市小医院工作的。”
张洁说:“你说的还不完全是,他的表哥在市教育局工作,今年有出国公派留学生名额,由各大学推荐,然后参加公派留学生考试,他想继续留校,准备参加公派出国留学生的考试。”
刘和平说:“嗨,我还真以为他是爱情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呢,爱情主义的坚定追随者,我简直对他都有些敬佩了,原来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好了,还是咱们几个人,这一来呀,李跃进更不跟咱们走了。”
郭佳说:“为什么?”
刘和平说:“你看啊,钟为民可以参加公派留学生考试,李跃进照样也可以参加呀。而且呀,我听说这次派往美国和欧洲的留学生比较多,据说重点是学习人家的先进技术,你说李跃进能错过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吗?”
听了刘和平的话,张洁茫然地低下了头。
郭佳扶着张洁的胳膊:“张洁,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张洁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自己走自己的路吧,我也没办法,我劝了多次,人家有远大抱负,就是不听,我只能这样了。”
孟得福说:“要不,我们再一起去劝劝他。”
张洁说:“算了,人各有志,不能强勉,顺其自然吧。”说着,她就又哭了。
星期天,张洁、郭佳、刘和平和孟得福,他们雇了一辆三轮车,把所有的行李装在上面,师傅蹬着三轮,他们几个人跟在后面,步行去了火车站,乘火车去平州市报到。张洁原以为李跃进会给他们送行的,可李跃进一直就没有露过面。
孟得福问刘和平:“李跃进去哪了?也不送送咱们啊。”
刘和平说:“昨天说好了的,他今天把咱们送到火车站,可早晨起来他匆匆忙忙地去了辅导员那里,说是有急事要办。”
他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所让他们魂牵梦绕的大学,五年的生活给他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眷恋,太多太多的梦想,太多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太多的向往和追求。如今他们就要走了,就像飞出房梁上鸟巢的雏燕一样,他们也要像他们的父辈一样,去在广阔的天空中翱翔了,在广袤的大地上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了。他们一个个默默地走着,在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别了,我的亲爱的母校;别了,我青春的摇篮,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看您的,但那时候我已经不是一个学生……
走在大街上,张洁满心地失落和不安,她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她此时是多么地期盼着李跃进的身影出现啊,她多么地希望李跃进大步地从后面赶来,挥着手能和她说点什么呀,可是李跃进始终就没有出现。
他们上了火车,把各自的行李放到行李架上,还好,他们的票买得不错,四个人对桌,靠窗户的,前后正好坐四个人。自从坐下之后,张洁就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始终就盯着车窗外。
几分钟后,列车里的喇叭开始广播:旅客同志们请坐好,列车就要开车了,没有放好行李的旅客请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张洁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了,她想:完了,再见,海大;再见,这座城市;再见,这里的一切……
站台上的发车铃响了,列车开始像长鸣的号角一样拉响了开动的汽笛,接着列车的轮子发出了咣当的响声,列车缓缓地开动了。也就在这时,李跃进却突然从进站口冲上了站台,并大声喊着:“乘务员请别关门。”
张洁一眼就看到了李跃进冲上站台,背着一个行李卷跟着列车奔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张洁、和平你们等等我。”
张洁一下子高兴地站起身来:“啊,他来了,快,他来了。”
刘和平、郭佳、孟得福同时向车窗外望去,只见李跃进背着一个小行李卷,正在追着火车奔跑。那时候还是蒸汽机车,启动慢,车窗上下两块玻璃是活动的。刘和平急中生智,他把车窗玻璃用力向上提了起来。
张洁立刻探出头去,挥着手喊道:“跃进,我们在这,快点呀。”
李跃进看到了她:“好,等等我,张洁。”
只见李跃进三步并作两步,大踏步的来到车窗前,他把行李卷扔进了车窗内,然后抓住了车窗楞框,纵身一跃,脑袋探进了车窗,趴在了车窗上。刘和平和孟得福两个人用手抠住了他的胳肢窝,拽住他的胳膊,硬是把他从车窗外拽了进来。
他站在车厢的走廊里,呼呼地喘着粗气说:“可追上你们了。”他看着张洁,好像终于找到了她似的。
张洁含泪问他:“你……?”
李跃进说:“昨天晚上当你们真的要走了,我突然感到我失去了什么,特别孤独,反复一想,那就是你,我舍不得你,我不能离开你。”他一把将张洁抱在了怀里,紧紧的搂着,好像真的怕失去她似的。
张洁破涕为笑:“你把我急死了,我恨你。”她用小拳头在李跃进的胸前锤了两下,趴在李跃进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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