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字:
关灯 护眼
笔下文学 / 女生频道 / 时间失落记 / 四、一定要找回时间吗?

四、一定要找回时间吗?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在那之后我按照牛皮本的指引开始寻找失落者。他们严重的呈现谵妄的状态,双目失神,嘴里胡言乱语;较为轻微的则异常地沉默,人魂两处,无法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回应。失落者的回忆极其紊乱,过往的经历无法按照时间发展顺序一一展现,而是乱序分布,反复交织,要在其中拼凑出完整的回忆,找出时间藏匿的地方,极为困难。
  但这却不是最难。在多次进入回忆后,我发现多数出现时间失落的人都有一段黑暗痛苦的回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灵创伤。他们一般把这段经历掩藏在回忆的最深处,而每次当我找到这块地方,都能感同身受失落者心中的无尽的愤恨与绝望,这种撕裂般的痛苦更加使我无法承受、头痛欲裂。
  每当我帮助人们回归正常时,我远远地看着他们迟钝地重新适应控制自己的身体,看着他们的家人喜极而泣,一种源源不断的悲伤席卷着我,远比浓重的夜幕更为深沉而又广大,就好像他们的痛苦烙印在我身上了似的。
  渐渐地我开始变得很恍惚,有时我分不清自己在做梦还是进入到了别人的回忆,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开始模糊。我打开一个瓶子,发现倒不出水来,水斜过来的椭圆形横截面在我的眼前清晰可见,还有我惊诧的脸部的倒影,后来我发现那个水的横截面是一个湖面,那张脸也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我在他的回忆里。我走在街上,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我本能地和他打个招呼,他一脸错愕地看着我,我才想起来,那不是我的朋友,是某一个失落者的朋友。我害怕下落的雨滴,害怕闹市区的人流,害怕会有明显动势的东西,因为在回忆里,它们随时可以倒转回流,漫天雨滴飞扬至天空,人们嬉笑着穿过我逆行的身体,一切真实确凿的事物,转眼之间飘散如烟。
  我得知了淑儿去世的消息。她是我最早遇到的失落者之一(以下都是我根据她的回忆串联起来的)。
  她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还无法医治。从淑儿十五岁的得知了这个消息起,她的生命就像一张由死神掌控的彩票,不知道哪天会中了她墓碑上的日期。
  她原本很开朗很爱笑,自那以后也沉默寡言起来。家里的人对她很疼爱,但似乎又是一种过度保护。他们不让她出门上学,不让她和朋友们出去玩,因为这些事可能会带来无可预料的危险。
  淑儿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裹着厚厚的毛毯子,听着过时的曲调,一晃儿就是二十年。命运似乎跟她开了个大玩笑,这二十年间,别说严重的突发心脏病,竟连一次需要服药的机会也没有,就好像是一次误诊,克扣她二十年青春光景。窗外春光明,夏鸣蝉,秋叶黄,冬落雪,四季变迁只是衰老的表征。她的面容快速地清减,远比同龄人老上许多,心中的乖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看起来尖瘦刻薄。她在夜半时分凄厉地尖叫,嘴里念念有词,咒骂自己的人生和家人,把不健全的粗鲁话术都一股脑地倒出来,汹涌的恶意是她劝慰自己最后的手段。
  “如果不是别人都有愧于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如果不是那个医生写下不负责任的诊疗书,如果不是家人无可理喻的封锁,我也是普通人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我在她的回忆里听到她不断不断重复的心声。
  淑儿的回忆是非常刻板的。低沉的天花板,窗口的绿植,破碎纹路的地砖。每天中午她的小辈给她送来面条,晚上则是米饭和蔬菜。偶尔有寒暄,在她还较为理智的时候。
  有时她也去外面走走(他们家外面有一处大空地,说是外面,也可以算自己的家),有个邻居走过来:“淑儿,出来晒太阳啦?你看起来精神气可好了,你的家人为什么一直把你关在家里?”
  当晚她比平时更为发狠地咒骂起来。
  邻居找上门来:“你们家的那个人又发神经了?你们管管吧。隔三差五就这样,我可受不了。”
  她的回忆开始塌陷,一段长久的杂音过后,她坐在车子里。
  “淑阿姨,我们去大城市看病。”
  “看什么病?我没病。”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
  “你的心脏病。大城市的医生最近研制了新药,吃了就好,又不疼又不用开刀,带你去试试呀。”
  哦,去治心脏病。其实我觉得我没病。那也好,只要让他们觉得我能被治好,一切还能恢复正常。淑儿想。
  我就坐在淑儿的旁边,当然,她没法感知到我。我眼睁睁地看着车在市立精神病院的门口停下来,她被几个医生带走了。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不然没办法在那张亲属已经签名同意的入院通知书上盖上她的手印。
  她在精神病院里住了三个月。麻醉神经的安眠类药物多少发挥了作用,她不再喋喋不休,在五花八门的病友里,护士们最喜欢照顾她,安静,不闹,有时她也笑笑。规律的作息和饮食让她的脸色红润起来。她想,这样也好,至少在这里面,我是最正常的一个。
  九月里,医院的一次常规检查报告显示她的心脏有不正常的杂音。医生给她做了细致的检查,发现了她患有的先天性心脏病。精神病院不敢继续收治她,给她的家属打了电话,带上后续的药物,即刻接回。
  淑儿和家人彻底决裂,她对他们彻底地不信任了。
  她仍旧去外面走走,邻居凑上来:“淑儿。你看着真有精神。为什么他们要把你送到那种地方去呢?”
  所有的治疗功亏一篑。药物也不起任何作用。她在夜里放声恸哭。
  而后她的时间发生大量失落。
  她在时间失落时,白天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夜晚也不再哭泣或是咒骂,似乎从来没有那么平静过。淑儿看到光的时候会眯起眼,而她以前不会,她总是直勾勾地瞪着亮处的光点,直到眼睛刺痛地流下泪来,视线被斑驳的暗斑遮掩;她的呼吸均匀而舒展,在空中荡漾开一个个弧度相仿的曲线单元,而不是急促而焦躁的。
  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找她的失落时间。后来在她家院子里的榕树下发现了。
  十五岁的某天晚上,她从家里的垃圾桶里翻出被她父亲扔掉的重高录取通知书,将它亲手埋在榕树下的泥土里。
  我褪开湿润的土壤,盈盈蓝光正在其中流淌,宛若倒置的银河星辰。我用手一杳,大团时间萤火虫般星星点点地向上汇集,围绕着我呼呼转上了好几圈,带着挑衅的气息,而后飞向淑儿的窗口。
  我正要离去,却听到一声尖锐的哭叫。
  回到正常状态的淑儿,重新被二十余年凌迟般的漫长岁月压垮,歇斯底里,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严重。
  我无法甩脱强烈的罪恶感。于是,我敲开淑儿家的门,告诉她的家人自己是社区的管理人员,需要每周来记录淑儿的健康状况。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而我几乎是卑微地带着对奇迹的渴求一次次敲开她家的门。到后来,她已经无力尖叫,只是虚张着嘴,吐出一团浑浊的热气。
  每次看完她我都会做醒不过来的噩梦,梦里面她一遍遍对我说:“我不想清醒。”十五岁的她冲到榕树下,拽住我的手臂:“别碰我的时间。”突然,地下抽出无数条枝蔓,把我硬生生拉进地里,她说:“让你尝尝,清醒地死掉的滋味。”
  最后去淑儿家的那天我似乎也感召到了什么,从上楼的时候就无法呼吸,短短的几层楼,走得大汗淋漓。她的父亲开了门,告诉我淑儿两天前去世了,我今后再也不必过来记录。
  我想我害了她,也许我不该帮她找回时间,如果她一直陷在混沌状态里,至少感受不到痛苦,也不会加速她的死亡。我不敢翻开牛皮本,神思不属,想要逃避自己的工作。
  时间找到了缝隙,它们开始侵入我的思维。我看到一片旷野,无数幽蓝色的时间悬浮在其中,没有声音,没有风,没有情感,一切相对静止。我知道,那是时间的世界。我监禁了它们,我会被它们惩罚,直到缄口不言。
  但我还不想。只要我不断找回逃逸的时间,它们就无法窥伺我、侵入我。总会有人等着我拯救的。我挣扎地翻开牛皮本,上面写着:
  失落者:子支
  失落地点:基里纳海滩
  
热门推荐
哥哥们都是天才唯我废柴重生国民男神:九少,请指教!独家蜜婚:帝少宠妻太深度重生甜妻,超可爱重生八零之勒少又吃醋了重生俏军嫂:首长,放肆撩农女悍妻惹不起大佬们都为我争风吃醋重生七七俏媳妇重生七零:媳妇,有点娇花都逍遥医仙重生之辣媳当家靳先生他最苏了老祖宗她又美又飒大叔染指小甜心婚然心动:首席老公,抱紧我名门暖婚:燕少,亲够没?隐婚请低调遇上你是我的小确幸魅医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