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方宇轩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下车后，方宇轩提着两个皮箱，杨婉华抱着芳芳上了楼。见到方宇轩父母时，杨婉华目光呆滞地说：“又来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
　　“婉华，别这样说。”方宇轩妈妈说。“人一辈子谁都有遇到不顺的时候。”
　　芳芳却高兴地喊着：“爷爷、奶奶，我想你们了。”
　　“奶奶的乖孙女又回来了，把奶奶都想死了。”说着方宇轩妈妈从杨婉华怀里接过芳芳。
　　听到门响，小雪和她妈妈抱着双胞胎过来了。杨婉华对小雪说：“谢谢你不计较我三番两次来打扰你们。”
　　“姐，你又不是外人，这么客气干啥。”小雪说。
　　“我要亲亲弟弟。”芳芳伸出小手说。
　　方妈妈把芳芳抱到小雪面前，芳芳在大宝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又要亲小宝，方宇轩妈妈只好把她又抱到小雪妈妈面前，芳芳又亲了小宝一下。
　　小雪感慨地说：“到底是一个爸爸的孩子，虽然还不懂事，可是见了面就这么亲。”
　　杨婉华看了看小雪，说：“宇轩都告诉你了？”
　　“这次你和芳芳都不走了，他还能瞒着我吗？”小雪说。“姐，你放心，我们结婚之前发生的事，我不会往心里去的，你就安心住下去吧。”
　　“谢谢你这么宽宏大量。”杨婉华说。
　　吃过晚饭，方宇轩仍然让杨婉华洗了澡，服了镇静剂之后睡觉。第二天又去给她买了中药。
　　杨婉华也像上次一样，白天到店里去帮着卖货，没事时与小雪和方宇轩妈妈聊天。与上次不同的是，因为芳芳不走了，方宇轩妈妈把她送到了幼儿园。
　　二十多天后，杨婉华基本上又恢复了正常。她让方宇轩给她找个工作，干什么都行。就在这时，方宇轩的师母过世了，沉重的打击使老中医病倒在床上。方宇轩要处理师母的后事，没时间照顾师傅，对杨婉华说：“婉华，我师傅病了，需要人照顾，我这几天要处理师母的后事，没有时间照顾他。你去替我照顾几天吧。”
　　“行。”杨婉华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方宇轩把杨婉华送到师傅的诊所，然后去殡仪馆，与师傅的亲朋好友一起把师母火化、安葬。
　　处理完师母的后事，方宇轩对杨婉华说：“我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今天不能再请假了，你再替我照顾师傅几天，等他病好了，我马上帮你找工作。”
　　“暂时不用帮我找工作了。”杨婉华说。“你师傅雇的钟点工不干了，没有人给他做饭。你师傅说，要是我愿意给他洗衣做饭，患者多的时候，帮他接待一下患者，每个月给我一千五百元报酬，我同意了。”
　　“那可太好了，有你照顾师傅我就放心了。”方宇轩高兴地说。“以后我天天早晨开车送你，晚上开车去接你。”
　　“不麻烦你了，我坐公交车。”杨婉华说。
　　“现在天黑得早，你回来得太晚我不放心。”方宇轩说。
　　“要是太晚了，没有公交车，你再去接我。”杨婉华说。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杨婉华从老中医那里回来，一进门就高兴地对方宇轩说：“你师傅已经收我为徒了，他说要尽快把他的绝活都传授给我，让我做他的帮手。”
　　“太好了！”方宇轩非常高兴，开玩笑说，“你比我大几个月，在学校时你逼我管你叫师姐，现在咱俩是一个师傅，我拜师比你早，你应该管我叫师兄了。”
　　“叫师兄就叫师兄，有什么了不得的。”杨婉华满脸带笑。
　　杨婉华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后也只是呆在方宇轩的父母的房里，很少与方宇轩接触，这让小雪多少放心一些。
　　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杨婉华从老中医那里回来对方宇轩说：“师傅要收我为义女，让我给他养老送终，我答应老人家了，当场给他磕了三个头，叫了声‘爹’。老人家高兴极了，把治肝病的祖传的秘方交给了我，还说，等他干不动了把诊所也交给我。”
　　“看来你这个徒弟让师傅非常满意！”方宇轩替杨婉华感到高兴。这意味着杨婉华在北丰有了亲人，将来也会有自己的事业。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杨婉华说，“不过是让老人家吃得可口点儿，穿戴整齐点儿，把诊所收拾得干净点儿。”
　　“就是亲生儿女能做到这一点儿已经不错了。”方宇轩说。“看来这次我把你接来是完全正确的举动。你在北丰有了立脚点，就不用再回去，这样就能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
　　“真应该好好谢谢你。”杨婉华说。“你去接我时我还不想来，当时我有多傻！”
　　方宇轩父母和小雪都为杨婉华高兴。她终于可以不再依赖别人能够独立了。小雪想，下一步应该督促方宇轩给杨婉华介绍个对象，让她成个家。
　　春节之前，杨婉华给父母打了电话，向他们介绍了自己现在的情况，最后说：“我要留在北丰陪义父，不回家过春节了，只能给你们买些礼物寄回去。”杨婉华父母接到杨婉华的电话后非常吃惊，没想到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婉华变化会这么大。于是他们在儿子陪同下来到了北丰，当面感谢方宇轩一家。
　　见到杨婉华，他们发现她不仅恢复了正常，而且又回到了结婚之前的状态，人也胖了，脸上没有一丝忧郁的表情。这使得他们完全放了心。他们觉得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方宇轩的妻子，她能同意方宇轩三番两次把杨婉华接到自己家治疗，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见到小雪时，他们全都目瞪口呆，没想到小雪和杨婉华竟然这么像。杨婉华哥哥说：“别笑话我高攀，你和婉华长得这么像，我也叫你一声‘妹妹’，谢谢你对婉华的关照。”
　　小雪笑笑说：“我们长得这么像，现在又凑到了一起，说明我们姐俩有缘。”
　　杨婉华父母和哥哥又去见了杨婉华的义父，感谢老人给了杨婉华安身立命的地方。
　　杨婉华给父母、哥嫂和侄儿各买了一套新衣服，和方宇轩一起把父母和哥哥送上火车。他们放心地回家过年去了。
　　年三十的早晨，去诊所之前杨婉华对方宇轩说：“不能让义父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年，今晚我陪他吃完年夜饭再回来，麻烦你去接我。”
　　方宇轩想了想，说：“你先去陪师傅，一会儿我开车去把你们俩都接来，咱们在一起过年。”说完，方宇轩去征求父母的意见。他父母也同意方宇轩把师傅接来一起过年。
　　杨婉华走了以后，方宇轩开始贴对联，挂灯笼。忙完了，他开车去师傅家，把师傅和杨婉华接了回来。
　　自从方宇轩拜了师傅，方宇轩父母和小雪都去老中医的诊所看过病，只有芳芳第一次见到老中医，怯生生地看着他。杨婉华拉过芳芳，说：“他是你姥爷，快叫姥爷！”
　　“我姥爷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来一个姥爷？”芳芳眨巴眼睛问。
　　“这个也是你姥爷。”杨婉华说。
　　“我有两个姥爷？”芳芳疑惑不解。
　　“你多幸福，别人只有一个姥爷，你有两个。”杨婉华说。
　　大家听了笑了起来。老中医对杨婉华说：“婉华，给我拿六百块钱。”
　　“爸，你要钱干什么？”杨婉华不解地问。
　　“我提前把压岁钱发下去。”老中医说。
　　杨婉华从钱包里拿出六百块钱，递给老中医。方宇轩困惑地看着杨婉华，不明白老中医为什么向她要钱。
　　杨婉华看出方宇轩的意思，急忙解释说：“爸非让我替他管家，把钱都交给我保管，什么都东西都让我去买。”
　　老中医说：“除了看病之外，干别的我都是糊里糊涂的，钱放在哪儿也记不住，买东西也算不明白账，交给婉华保管我放心。”然后他对芳芳说：“过来让姥爷抱抱。”
　　芳芳来到老人面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姥爷！”
　　“哎！”老人高兴地抱起芳芳，把二百元钱塞到了芳芳衣兜里。然后又对方宇轩说：“把那两个小的也抱来让我看看。”
　　方宇轩回到自己的房里和小雪一起把大宝和小宝抱过来，送到老中医面前，两个婴儿已经开始咿呀学语。不仅学会了叫爸爸妈妈，也学会了叫爷爷奶奶，方宇轩和小雪对孩子说：“叫爷爷。”
　　可是两个孩子看着老中医却不肯叫。老中医说：“别难为孩子了。”然后接过方宇轩怀中的大宝亲了一下。老中医留着胡子，可能是扎痛了大宝，大宝哭了起来。他只好把大宝又交给方宇轩，然后急忙说道：“别哭，别哭，爷爷给你钱买糖吃。”说着把二百块钱塞到大宝的小手里，然后又把二百块钱塞到小宝手里。
　　“这么多钱，得买多少糖，还不齁着俺们！”小雪笑着说。
　　小雪的话使大家又笑了起来。老中医看了看三个孩子，说：“这三个孩子怎么像一家的？”
　　听老中医这样说，小雪估计杨婉华没有告诉老中医芳芳是宇轩的孩子，于是替杨婉华遮掩说：“因为我和婉华姐长得像，所以孩子也长得像。”
　　老中医相信了小雪的话，没有再追问下去。
　　下午五点多钟，方宇轩出去放了一挂鞭炮，然后大家围在餐桌前吃年夜饭。小雪妈妈回家过年去了，大宝和小宝还没到睡觉的时间，杨婉华和小雪各抱一个，芳芳坐在方妈妈身边。方宇轩陪师傅和爸爸喝酒，虽然不是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方宇轩和小雪先后站起来给长辈敬酒。之后杨婉华也端着酒杯站起来，说：“今年是我多灾多难的一年，不仅我父母和哥哥以为我这辈子彻底完了，连我自己也这么想，可是宇轩不计较以前我对不住他，两次把我接来，方叔和方婶我对就像对自己的子女一样，小雪也不介意我和宇轩以前的关系，积极配合宇轩为我治疗，对我来说你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第二次来了以后，师傅不仅把他多年行医的经验传授给我，还认我为义女，使我在北丰有了亲人。在人生道路上我能够从头再来，多亏你们。我诚心诚意地谢谢你们。”说到这里杨婉华哽咽起来，然后举起了酒杯，“别的我感谢话我就不说了，我敬你们一杯！”
　　小雪说：“姐，说起来，我也得感谢你。没有你，宇轩也不会注意到我，也没有我的今天。”
　　方妈妈说：“你是芳芳的妈妈，芳芳是我的孙女，你也和我们家的人一样，我们的家也是你的家。”
　　听了方宇轩妈妈的话，老中医看看杨婉华，又看看小雪，现在终于明白三个孩子非常像的原因了。
　　酒过三巡，老中医拉开了话匣子：“我这辈子没儿没女，以为我和老伴死了都没人埋。没想到宇轩对我和老伴就像自己的老人一样。给我老伴送了终，又让婉华去照顾我。婉华对我那是没说的，就像对自己的父亲一样，所以我认了婉华为义女。我想好了，我要把我的看家本事全部传给宇轩和婉华。等我干不动了，就把诊所交给婉华，让她干下去，我享享清福。有婉华和宇轩，我也不愁没人给我养老送终了。”
　　老中医越说越高兴，没人劝酒，自己频频举杯，方宇轩想劝师傅少喝点，又不好意思。只好让老人喝个痛快。
　　杨婉华又说道：“诊所的楼上有一家马上要搬家，房子卖得很便宜，爸把房子买了下来。过了年，收拾一下，买几件家具，我就搬过去住，这样照顾爸也方便。”
　　杨婉华的话让小雪非常惊讶，她没想到杨婉华这么快就要搬出去。
　　“这样也好。”方宇轩说。“过了年我就去帮你收拾房子。”
　　“芳芳怎么办？也和你搬过去住吗？”方妈妈问。
　　杨婉华看出来老人舍不得让芳芳走，说道：“这里的幼儿园挺好的，离家又近，就把芳芳留在这里吧。我想她了，随时都可以去看她，也可以接她去住几个晚上。”
　　方妈妈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说道：“你也不能总一个人，有合适再找一个吧。”
　　杨婉华说：“方婶，现在一想起以前的事，我都不寒而栗，这事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方宇轩本来也想劝劝杨婉华，见她态度非常坚决，也就没有开口。
　　吃完年夜饭，老中医酒喝多了，方宇轩把他扶到自己的房间，安排他睡下。
　　这时小雪、方宇轩妈妈、杨婉华三个人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方宇轩也过来帮忙。方宇轩和杨婉华说话时，小雪总是偷偷地看着他们。
　　临近午夜时分，外面的鞭炮声响成一片，方妈妈煮好了饺子。老中医被鞭炮声惊醒，也和大家一起吃了几个饺子。吃完之后，要回自己的家，方宇轩挽留不住，只好开车把师傅送了回去。安顿老人睡下后，他倒了一杯茶放在床头。才开车回自己的家。
　　回到家时，他的两个宝贝儿子在婴儿床中睡得正香，小雪还没睡，正在等他。方宇轩脱了衣服钻进小雪的被窝。
　　为了照看孩子，小雪妈妈一直住在方宇轩家，和小雪睡在一起，方宇轩想与小雪亲热不太方便。现在岳母回家过年去了，方宇轩可以和小雪毫无顾忌地亲热起来。
　　亲热之后，小雪问方宇轩：“老公，婉华姐现在也是正常人了，你说她会不会有那方面的要求？”
　　方宇轩说：“一般情况下，正常人都有那方面的要求。”
　　“那婉华姐怎么不想找对象呢？”小雪问。
　　方宇轩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是给过去的事吓怕了，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
　　“我看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小雪说。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原因？”方宇轩问。
　　“肯定有。”小雪说。
　　“你说说，还有什么原因。”
　　“她心里还有你。”
　　“你怎么知道？”
　　“今晚在一起包饺子时，我注意观察过，她和你说话时看你的眼神和看妈的眼神根本不一样，那种眼神只有女人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才会有的。”
　　“你本事见长，什么时候学会了看人的眼神？”方宇轩取笑说。
　　“人家和你说正经的呢。”小说一脸严肃地说。“她回去就犯病，到咱家就好，肯定是和你有关。”
　　“你别胡说了。”方宇轩说。“就算有这么回事，我和她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我已经有了你和孩子。”
　　“你说句心里话，要是咱俩没结婚，你把她接来以后，会不会和她结婚？”小雪认真地问。
　　“也许出于同情或者为了芳芳，我会和她结婚，可是我和她之间不可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说着方宇轩伸出左手，指着食指上的一条疤痕说：“这是我十三岁时淘气划的一道口子，虽然伤口长好了，可十多年过去了，疤痕仍然存在。我和她之间也是这样。现在她恢复了正常，有了工作，也有了家，我能为她做的也都做了，以后的路要靠她自己走了。”
　　小雪抚摸着方宇轩手上的伤痕说：“你师傅年纪那么大，婉华姐一个人照顾他不容易，以后她有什么难处，你还应该去帮帮她，她毕竟是个女人。说实话，自从婉华姐第一次来咱家，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心里非常不舒服，怕她把你抢走。今天她主动提出要搬走，我感到非常意外，觉得她不像我想的那样。虽然她心里还有你，却主动提出离开咱家，我估计她也是为了维护咱俩的关系。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以后我不会限制你和她来往。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需要男人。以后婉华姐需要男人的时候要是找你，你就去陪陪她，反正你们以前也同过床，连孩子都有了。我亲爸和我妈好的时候，也有老婆。只要你对我不变心，我就睁一只眼，闭只一眼。”
　　方宇轩听了笑了起来，说：“想不到你突然变得这么大度，情愿让另一个女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虽然你同意了，我可不想做对不起你的事。把杨婉华安顿好了，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以后我还会和以前一样，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虽然杨婉华暂时不想再婚，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以后她走她的路，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她需要男人就让她自己找一个。”
　　说完方宇轩把小雪紧紧搂在怀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