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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夜晚已经有少许凉意,却不妨碍朱色围栏青色涂顶的八角凉亭里坐着一位月白色华裳的娇俏少女,少女发间珠瑶荟萃,在银白色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光彩夺目,绸缎织就的小圆团扇在眼前若有若无的扇着,扇子后面是一双秋水般的桃花眼,眼尾处又有一抹浅浅的荧光,双唇犹如月夜下清凉的荷塘,波光粼粼似乎等待露水降落。
白色夜衣的鹊桥柒远远就看见了凉亭里坐着的小师姐,于是蹑手蹑脚的过去准备吓她一跳,结果却被趁着月色明亮还在练剑的大师姐抓了个正着。
九月槐一身绿衣,在颜色青翠的竹林间的确有些不甚分明,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一拍鹊桥柒的肩膀,“小师妹,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鹊桥柒长发未挽,将原本的小脸儿衬托的更加玲珑,被九月槐吓到之后又变得煞白煞白的,小手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然后指了指荷塘边的凉亭,凉亭下月白色华裳的少女趴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团扇,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我想去吓吓小师姐,没想到自己先被大师姐吓到了。”
“小师姐,”鹊桥染突然出现在凉亭里,欢脱的叫了青玉烬一声,清脆的声音让青玉烬终于从困顿中清醒过来,待看清来人之后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小师妹,你怎么穿着夜衣就出来了?”因为怕被发现所以被鹊桥染藏在拐角处的九月槐看见鹊桥柒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恶作剧”,所以跟着走了过来,笑着点了点鹊桥柒的额间,”这小家伙仗着自己有活力,我怎么说她也不愿意多加一件衣裳,你快说说她,她平日里最听你的,”鹊桥柒对九月槐傲娇的皱了皱鼻子,然后与青玉烬一同坐在凉亭里,好奇的看向青玉烬的目光所及之处,“小师姐,你在看什么呢?”九月槐也放下了剑同她们一起坐下,“自从你被师父带到衔月楼,每年的这个时间都会在荷塘边的凉亭下守一整夜,如今这片荷塘里的花已盛开七载,阿烬,你到底在等什么?”
鹊桥染也歪了头趴在栏杆上看着青玉烬,目光澄澈,一派孩子气的天真,“小师姐,你在等什么?”青玉烬依旧倚在栏杆上看着荷塘远处被风吹起的波纹,语气温柔缱绻,“我在等我的过去和我的未来。”然后动作轻快的摇了摇团扇,似乎是故作轻松,“不过好像他们再也追不上我了。”
九月槐亦看向那片开满了荷花的荷塘,七年前师父带回来一个灵动的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白嫩嫩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破旧到几乎可以被风吹散的黄色符篆,胆怯的躲在师父的身后不敢上前,师父将小姑娘从身后拉出来往九月槐面前一推,“以后她就是你的小师妹青玉烬。”
青玉烬显然毫无剑修的天赋,从冬至日的初见到立春的花开,青玉烬最基础的剑法都学的一塌糊涂,九月槐的指尖点了点腮,抱着一堆器修的书到了青玉烬面前,“我见你来时带着一张符篆,想来你应当是学符篆一派的,但是师父特意嘱咐过你不能学符修,不过师父没说过你不可以学器修,如果你学会灵器的用法,这样的话就算以后师姐不在,也没人敢欺负你。”
“我不学。”
青玉烬自来到衔月楼之后随遇而安,这次却万分执拗的拒绝了,九月槐好奇的坐在书堆上问她为什么。
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漫山遍野都是生机盎然的春意,一身月白色短衣的青玉烬目光散漫地看着九月槐,似乎又不是看着九月槐,“如果不是修道……”剩下的话青玉烬没有说完,彼时的九月槐也尚不过十五岁,即便再不清楚这其中缘由,也能猜到是触到了青玉烬的伤心事,所以心疼的安慰伤心的小师妹,“不学也没关系,师姐会保护你。”
九月槐十六岁那年师父又带回来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名叫鹊桥柒。
衔月楼越发热闹起来了,夏日的荷塘里开满了荷花,穿着彩色衣裙的小姑娘撑着竹舟在接天的碧波里采摘莲子,一路洒下铃铛似的清脆笑声,就连深褐色的走廊上也挂着她们编的五颜六色的花篮,昔日薄凉的假石山水也换成了温暖的花团锦簇,师父归家时甚至能吃上她们做的桂花糕。
青玉烬依然没有修道,手里拿着那张早已破旧不堪的符篆。
鹊桥柒在练了一天的剑法之后再也抬不起手,赌气的看着悠哉悠哉坐在树下阴凉地的小师姐,也好奇过她为什么不用修道,但是小师姐告诉她,“因为我的体内关着一只从战场厮杀诞生的魔。如果我修道的话,它就会顺着我的灵力冲出来,到那时候天下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而且……我也会死。”青玉烬这样回答她的时候鹊桥柒还小,听到修道的话小师姐会死,吓的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扔了剑抱住她,“我不要小师姐修道了,小师姐不要死。”后来鹊桥柒长大了,多少也能察觉出来青玉烬当时的回答是在吓唬自己,但是既然小师姐不修道,自然有小师姐的道理,所以再也不去过问。
一直到天劫那日。
被封印了七百年的妖魔神主北境煊冲破了封印,在屠戮了当年参与封印的几个门派之后,顺着他们的口风找上了隐世多年的衔月楼。
九月槐忽然从梦中惊醒,俨然出了一身的冷汗,缓过神来之后发觉衔月楼里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连鸟叫声都不曾听闻。九月槐披上衣服开门,浓烈的血腥味儿像是一柄毒刺裂空而来,痛的九月槐全身都在颤抖,黑暗中只能看见一个弱小的身影在楼梯上爬着,遮住月光的是一个高约十丈的妖魔。
师父的身上都是鲜血,抬起了右手对她说——“逃。”
九月槐正要上前去救师父,却被一把凌冽的银剑钉在了原地,尖利的剑尖狠狠地插入门框,剑身还在微微晃动,这是师父的剑。
“带着她们走,不要管我……”
用尽全力说完这句话的师父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一向爱干净的师父却死在了最污浊的血污里。
九月槐用力把银剑拔了出来,慢慢退回房间从后窗翻了出去,将还在睡梦中的两个小师妹唤醒,在鹊桥柒揉了揉眼睛想要问大师姐怎么穿着单衣过来时九月槐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要发出动静,跟我走。”
意识到危险的两个师妹登时也清醒了过来,一向稳重的大师姐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能让她这么狼狈前来唤醒她们一定是因为遇见了可怕的事情。鹊桥柒从床上爬起来去拿自己的剑,青玉烬将玉枕下的符篆收进怀里,趁着鹊桥柒拿剑找了几件外裳,递给九月槐的时候因为离得近些,一眼看出来大师姐手中拿的竟是师父的剑,师父的剑从不离身,怎么会出现在大师姐的手里?九月槐也感觉到了青玉烬怀疑的目光,于是皱了皱眉,看着鹊桥柒轻轻地摇了摇头,青玉烬赶紧转过头将余下的外裳给了鹊桥柒。
尽管几个没遇见过这种场面的小姑娘已经有了遇见危险的心理准备,可是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血腥味儿,再加上第一次看见这种庞然大物时忍不住的心惊胆战,都让离开衔月楼的难度更上一层楼。尽管她们三人已经级尽小心,那个怪物还是在衔月楼的石碑处看见了他们,一只巨大的爪子带着血腥味儿横扫而来,三个人连着石碑一起被掀飞数米远。
鹊桥柒好像昏迷了过去,眼见那个怪物调转方向向这边过来,九月槐谨慎的移动了一下脚步,将两个师妹虚虚的挡在身后,双手持剑和他对峙。
可她怎么会是这个怪物的对手?
“师姐,你说是符修厉害还是剑修厉害?我怎么觉得是邪修厉害呢?”青玉烬突然在九月槐身后笑着问道,九月槐没有心思回答她,“你快带着小师妹离开这里,我帮你们拖住它。”
重新站起来的青玉烬就像是着了魔。
面对比自己强了那么多的妖魔神主,青玉烬站在了九月槐的旁边,九月槐震惊的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全名,“青玉烬,你要干什么?”青玉烬没有回答她,却拿出了怀里的那张黄色符篆,原本破旧的要被风吹散的符篆已然是焕然一新,青玉烬垂眸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在符篆上画着符咒,然后将这张黄色符篆贴在了九月槐的胸前,顿时一道金光将她和鹊桥柒完完整整的笼罩其中。
九月槐用力的捶打着金色的符篆结界,却根本不能撼动分毫,眼睁睁的看着青玉烬划破手心,鲜血在半空中就已经消失殆尽,周身却萦绕出一层红色的符篆来,这些符篆像游鱼一样活了起来,将青玉烬环绕其中,尽管九月槐不知道青玉烬到底是什么能力,但是她知道那些符篆在喝青玉烬的血。在九月槐看过的修道书中记载,和血有关的都是异修,是用自己的生命做筹码的邪修。
九月槐想要摘掉身上的黄色符篆,却发现这是徒劳,黄色的符篆像是和她融为了一体,几乎是自残一样的方式想要撕下这张符篆,但是这张符篆却宛如生了根,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没有脱离半分。
“青玉烬,如果你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不会死。”
青玉烬说的很笃定,听着身后九月槐再无明显动静,这才专心的闭上眼睛手中结印,红色的符篆上面开始闪现出金色的文字,不仅手心里的伤还在滴血,嘴角也开始缓缓地溢出鲜血。
看着击退妖魔神主的青玉烬,九月槐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不让她符修,她的体内有着连这只妖兽都无法与之对抗的邪力,这种邪力以符修为引,若是不加以善用,只怕真如当年青玉烬告诉鹊桥柒的那样,天下将生灵涂炭。
幸而她被师父捡回来了,那枚符篆就是师父用来压制她身上邪力的法器。
“青玉烬,你到底是什么?”
“其实我知道师父已经不在了,”静静地看着荷塘里的荷花,鹊桥柒拿过青玉烬的小团扇自己扇了两下,“我虽是年纪小,却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师姐手中的剑正是师父生前所用,如非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久还不拿回去?”鹊桥柒说着突然就“吧嗒吧嗒”落起泪来,“我想师父了。”
今晚的夏夜似乎格外漫长,久到天阶长明却不改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