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壹)
严青云睡得酣畅,醒来的时候,简朴的屋子已被阳光普照,早晨的微风吹动着屋内的窗帘,楼下街道传来汽车疾驰而过的声音。
她从书桌上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眼前这个河清海晏、车水马龙的世界,忽然感慨道:“美好的梦就这么结束了。”
回到现实世界,她有一种虚无的感觉。在梦里有着她熟悉的一切,有着她幻想出来的人或事。可回到了现实,梦里的什么都没有了。
梦境让她不再感到孤独,幻想丰富了她的生活。现实中没有人或事能够代替她的梦境与幻想,于是她就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越陷越深。
她继续望向窗外,窗外疾驰而过的大货车的鸣笛声不禁使她黯然销魂。
城市的远方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晨的微风从发梢间飞过,时钟里传来滴答滴答的时间奔走的声音,一切如常,只是她的眼神黯然无光。
她忽然回忆起过往的事,也是因为那件事给了她一个新的人生——她变成了孤儿。
在二十年前冬天的傍晚,她刚从小学校门走出来,就被几位陌生人带进了一辆车里。她至今仍记得那年傍晚黄昏下的街道,持久地闪烁着蓝红色交替的光芒。
她记得其中有位大人劝她不要害怕,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这位大人话未说完,严青云就隐隐约约地听见另一位大人手中的对讲机中传来几句话。
“迅速带家属来医院……”
“队长不太行了……”
“另外,嫂子……”
坐在副驾驶上的大人警惕地看了眼后视镜,看见严青云在低头完手指,便有些焦急道:“孩子在车上……我们马上到医院……”
严青云早就知道这些大人的身份,他们定然是父亲的同事。只是她当时还不清楚,是什么工作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是什么人宁愿死也要坚决完成任务。
他们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臣,有着拯救苍生的任务,却只是人世间最平平无奇、微不足道的人物。他们可以是警察、医生、教师,甚至可以是公交车司机、环卫工人、志愿者等等。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你爸爸是英雄!”严青云站在父亲的尸体前,听到耳边传来的一道道坚定有力的话,那些大人们神情里表露出的伤感,让一个仅有六岁的一年级小朋友疑惑极了。那些大人在哭什么?
仅有六岁的严青云还没回过神来,她在想爸爸怎么就成为英雄了呢?成为英雄的奖励就是世人的泪水吗?还有爸爸为什么躺在板子上一动不动?
她眨了眨大眼,在众人的悲伤之下,单纯地朝着那一动不动的父亲喊道:“爸爸……”
还未等到父亲的回答,她就被一只大手牵了出去。那双手粗糙而温暖,及时地将她从泪河里拉了出来,她抬头望向那人,欣喜道:“奶奶!”
老人蹲了下来,脸上的悲伤并不比那些人少,却故作坚强地笑着:“云云乖,不要闹啊……”
严青云嘟着嘴:“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老人听后眼神里的忧伤更加重了:“你爸爸只是去另外一个世界了……他是英雄……”
“奶奶!我不要他当英雄!当英雄一点儿也不好!又没有糖吃!”严青云哭闹道。
“乖云云,不要哭……”老人强忍着泪水道。
严青云至今仍记得当初街道两旁占满了人,过度悲伤的母亲抱着父亲的骨灰盒走在队伍的前面。她披麻戴孝地走在母亲的身边。
没过多久,母亲也因为过度悲伤而离开了人世。
……
“Fuck!”严青云倏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怒骂道。她失了美梦,也丢了魂魄。
她准备收拾行李,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她打算回老家,老家那里还有年迈的奶奶。她没有计划,没有目的地收拾完了行李,付完了这个月的房租,就走在回老家的路上了。
A市很繁华,很美丽,有很多的人会因为寻求生计而来到此地,而严青云在A市读完大学后留在了A市,成了一名作家。她以为找到工作一切就可以安顿下来了,可是房租却贵得离奇。
严青云撑着伞,拖着黑色行李箱,在街道上缓慢行走着。
偌大的中国,渺小的她。
她专注着走脚下的路,穿着雨靴踩在水坑里,不怕湿了鞋,不怕被雨淋湿,因为她心中的那一片天地始终是她前进路上的雨衣。
哗啦哗啦……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在向她跑来,便驻足回首。
倏地,她感到头昏目眩,就好似喝了千盏酒一般不省人事。
“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她心里想着。
眼前的视野逐渐模糊,世界倾倒,她的身体也随倾倒的世界倒下。
“郡主!”一声男声呼喊道。
严青云已快没了意识,浑身无力,将瘫倒在地上,只见一穿着黑衣男子疾速跑来抱住了自己,她才缓缓合上了眼睛。
……
(贰)
再睁开眼睛,是一派古色古香的建筑。
屋内典雅的陈设、沁人心脾的芳香,屋外小雨淋落、小鸟轻啼的声音,给了她舒适之感,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努力撑开眼皮,看向四周,愣了愣神,随即惊叹道:“我又回来了!”
这一定是梦境,她心里想着。
许是她说话声音太大,站在门外的人冲了进来。
那人衣袂飘飘,长相俊朗,浓眉小嘴,手持铁钎,面无表情。
严青云看向那人,轻唤道:“叔。”
她向笃竹靠近,端量着他的衣着。见他全身干净并无一点被雨淋湿的痕迹,她便道:“笃竹,你真是个狠人,我感觉我不知不觉有点喜欢你这个人设了。”
笃竹平静地道:“休息好了。”
严青云忽然双眉紧蹙,心想小说的情节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如果真的能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可以将六合玩弄于股掌之间,所有的人物性格她都掌握在手中,她仿佛是造物主,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东西皆不在话下。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个世界正在因为她的到来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潜在的变化。
瞎子“见”她在傻笑,道:“郡主以后还是小心为甚,不许再偷跑去玩了。”
“叔,你是在哪儿找到我的?”严青云问道。
笃竹有些疑惑,但是他无法表现出疑惑的表情,只能顺着严青云的提问回答:“霁林湖畔。”
严青云在心里偷笑,没想到轻轻松松就把雪羡的行迹给套出来了。
她接着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父亲让你待在我身边永不离身?”
笃竹立即回答:“外面有人要杀你。”
“是啊。除非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才会一个人偷跑去玩,你觉得我出现在霁林湖畔是正常的吗?”严青云追问道。
笃竹摇头。
“你注意到霁林湖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吗?下雨天留下的痕迹应该会很明显吧。”
笃竹感到雪羡今天有点奇怪,道:“并不然。雨水反而会冲刷掉痕迹。我注意过了,湖畔旁的脚印很乱。”
“可有什么发现?”
笃竹并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在严青云问他之后“看”着严青云。
严青云感到不妙:“怎么了?”
这一年,是天元一年,雪羡十五岁,已经是及笄之年了。可是雪羡假扮小王爷的身份,肯定是举办不了及笄之礼了。
笃竹已有三十五岁的年龄,却有着二十岁的容颜。永宁年间,雪羡诞生,刚满弱冠之年的笃竹丧失了光明,也失去了待他最亲最亲的主子——柳无思。也许是笃竹内心的一片宁静之地使得他容颜不老,也许是他永远停留在主子逝世的那年。
他看着雪羡慢慢地长大,也对雪羡的性格了如指掌。他“看”着身边小姑娘真挚的眼神,悄悄地笑了,皎如玉树临风前。
“郡主长大了。”笃竹道。
严青云浑身一抖擞,她还是第一次见除了父亲以外别的男人对自己这么温柔,况且这个男人还是不苟言笑的瞎子。她有些“害怕”。
“那个,叔,您最好还是叫我小王爷吧。”
笃竹沉默。
“为什么明知故问?”笃竹问道。严青云又诧异地发现眼前的男人竟然有了疑惑的表情,竟然还说出了一个问句,这是非常罕见的事。
严青云即使并不是他在问什么,但还是惊喜道:“叔,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你的第一个问句诶!”
笃竹好像也意识这一点,只是他的表情仍像是冰块般的给人冰冷。“郡主企图转移话题。”笃竹心里想。然后继续冷冰冰地“看”着严青云。
严青云凤眼浓眉如画,她眨了眨她的大眼睛,忽而尴尬一笑:“呵呵……你问我为什么明知故问?”
“我怎么知道雪羡做了什么!该死!雪羡做了什么关我严青云什么事啊!”
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只能假装什么都知道了,便笑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明知故问。我只是想向您确定一下!”
笃竹皱眉:“您?”
雪羡的变化属实变化的太大了。看来到了及笄之年,雪羡懂事了,终于有了一点知书达礼的样子。
“叔,您还没回答我呢,在霁林湖畔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们一起出的府,一起躲的追兵,你怎会不记得。”笃竹平淡地道。
真相大白。严青云这才明白,原来不是雪羡一人偷跑去玩,雪羡还拉了笃竹做垫背,真不愧是雪羡。只是,他们去霁林湖畔玩什么?追兵又是怎么回事?
严青云渴求地道:“叔,我最近这脑子被酒给灌坏了,记忆大不如从前,我现在连阿母、兄长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昨天发生了什么,具体的细节我真的不记得了。你就告诉我嘛。”
瞎子抱着胳膊,嘴唇微张,刚想开口,门外便冲进一个奴才打扮的人。
那人浑身被雨淋湿,作揖道:“王爷让小人禀告小王爷,事发突然,请小王爷及笃大人前往世安院。”
严青云与笃竹对视后,便对那人道:“好,我知道了……对了,记得打伞啊,事情再急,也不能淋雨啊。”
那下人先是有些受宠若惊,心想自己竟然会被小王爷关心,但又想到昔日小王爷纨绔模样,便不由得胆颤心惊。下人匆忙退下,屋内只剩雪羡笃竹二人。
……
(叁)
“叔,您还是打把伞吧!”严青云驻足门前,撑着一把油纸伞,穿着一身惨绿罗衣,头发用白玉簪束起,身上一股上好的沉香味,腰间挂满了玉佩,羊脂白玉、和田玉、帝王绿等等,甚是富贵。她身材矮小,却丝毫不失“纨绔子弟”的风范。
大雨滂沱,狂风怒号,抽打着沉睡的大地。
而笃竹仍是一袭黑衣,衣袂飘飘,眉宇之间充斥着的英气和面部冷似寒冰的表情仿佛在告诉世人——他不好惹。
他就这样向世安院“飞”去。剑气替他阻挡了风雨,他早已达到大宗师的境界,只不过世人还不知道隐匿了十五年的大宗师如今在何处。
笃竹能如此,都怪严青云的键盘。
……
当严青云进入世安院时,便看到李敬尘和笃竹二人正充满杀气地相对而立着。
严青云感到不妙。
她不敢打扰,乖乖地聆听着两位大人的谈话。
“那是主子的东西,你最好别碰。”李敬尘目如鹰隼。
而笃竹早就感觉到雪羡来了,便道:“是她带我去的。”
李敬尘顺着笃竹的视线望去,严青云正站在远处。
严青云对上了李敬尘充满诧异的眼神,便朝他们尴尬地笑了笑:“呵呵……二位大人,这是聊什么呢?”
笃竹并没说话,很明显是想让李敬尘先开口。
李敬尘见状,转动着他的轮子,面向严青云。
只见李敬尘焦眉愁眼地对严青云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湖底……”
他忽然欲言又止。
时值初冬,寒风凛凛,大雨倾盆,严青云的油纸伞有些支撑不住狂风暴雨的吹打了,只见一阵疾风吹来,严青云手中的伞便只剩几根伞骨架了。她的衣裳也湿透了。
她有些难受地淋着雨,受着寒,这种感觉简直真实极了。让她更加确信这并不是在做梦。
但她忽然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暖流流过,犹如在温泉里,犹如有一团火在身体里燃烧。总之,她不再那么冷了。
当她以为是二位大人用内力在为她驱寒时,李敬尘忽然惊叹道:“断琼宇!”
笃竹也有些“惊”,只是身体微动,面部却仍无表情。
严青云渐渐睁开双眼,下完雨之后的世界氤氲着水汽,太阳从灰幕中探出了头,世界瞬间晴朗起来。
“实乃天之子!”李敬尘望着天空道。
严青云看向逐渐放晴的天空,又看向自己的手掌。明明自己的双手空无一物,却能使得世界天翻地覆。这是为什么?小说里的雪羡并不是这样的设定啊,难道真的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这里原本的世界就要为之改变吗?
她忽然想起刚才李敬尘喊出的那三个字:断琼宇!
她当然清楚“断琼宇”为何物。那是当年庆国第一武僧筇竹走遍江湖,历经千辛万苦,才悟出的一个举世无双的剑术啊!与当年的青云诀不相上下。既能斩断琼宇之间的万物,也能短暂地掌控天气,但这个剑术一般人很难领悟。
严青云思忖了片刻,若她掌握了“断琼宇”,今后要走的路岂不是都为她铺平了?!
“断琼宇,筇竹剑术。”严青云眉开眼笑。
她忽然回想起,筇竹当年行遍江湖,手里的武器仅是一根棍子,他是个和尚,却也吃肉,杀完生之后嘴里还念叨着阿弥陀佛。严青云又笑了。
在雪羡还未出生之前,筇竹便被人陷害,被朝廷官兵压制到霁林湖畔,身上栓着几条粗链子。在皇帝的圣旨下,筇竹被沉入霁林湖底,并且还被封了印。
严青云仔细想了想。之前笃竹说,雪羡带着他一起去的霁林湖畔,现在雪羡习得了断琼宇,肯定与湖底下尘封多年的武僧筇竹有关。
“天意如此,”李敬尘继而说,“羡儿,府里容不下你了,是时候让你出去闯闯了。”
严青云微微一笑:“主子的东西,我能碰?”
李敬尘有些怵悌,却在严青云面前故作镇定:“无碍,无碍。”
笃竹当然知道李敬尘的内心想的是什么,只不过他们还不打算告诉雪羡一些事情。严青云就不一样了,仿佛洞穿一切似的,站在一旁微微点头。
“既然我能出去了,重头戏就要开始了。”严青云内心想着。
李敬尘眉头紧蹙,看着她身上的玉佩,道:“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身为王府小王爷,不应该如此嚣张……”
李敬尘在说“小王爷”时加了重音。
随后,李敬尘向身后的空走廊咳嗽了一声,这时空走廊的柱子后便有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人瘦削如柴,长相却英气十足,与笃竹相比,一点儿也不逊色。
那人面前抱着一个长木匣,神色自若地向李敬尘他们走来。笃竹听力并没有因之前的狂风暴雨而减弱,他早就知觉到了不远处还藏着一人。
“介绍你认识认识,”李敬尘对着严青云道,“落衡,在监察院工作,在文书司七处管理京都文卷档案,如今被我从院长那里买下来了,是个博学多才之人。”
那名男子瞧上去的确像个文弱书生,只是骨子里有几分傲气,并没有在嘉南王面前怛然失色。
“以后你走在路上,有个人给你出谋划策是极好的,你可以信任他。”李敬尘道。
严青云刚想拒绝,就被笃竹提前拦下了,笃竹冷着脸,道:“王爷的想法极好,只是不知小王爷出府游玩为何还要带一个‘军师’样的人物。”
笃竹的语气仍是那么平淡。
李敬尘邪魅一笑,道:“羡儿是王府小王爷,出门在外自然什么都得准备好啊。照你这么说,羡儿出府游玩还带你这么个‘刺客’样的人物,居心何在?”
严青云没能想到,二位大人强强对战,祸及“池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