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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夜半。
监察院的官员们陆续下班。
严青云嗦了最后一口茶,看了最后一眼璀璨的星空,起身行礼,道:“我看时辰不早了,院长还是早些歇息得好。多谢院长的赏赐,我就先告退了。”
院长也起身,看着严青云下楼的背影,原是眉眼弯弯的脸立即严肃起来,反面无情。他那冷峻的目光中饱含着坚毅,如同利剑般地看向远处。
“诶?我瞧着奇怪,小王爷向来就是个不知礼仪之人,怎么今天这么客气呢?像变了个人似的。”陈犇犇道。
沈帆抬起眼眸,随着院长的视线望去。严青云正跟随着监察院的官员出院,院外停着一辆马车,车上镶着金子和宝石,星光之下,显得格外耀眼,一看便知是王府的马车,严青云便上了车,进去之前还不忘跟送她的官员们行礼。
昔日纨绔的小王爷忽然变成如今这副知书达礼的模样,沈帆不觉得奇怪,但院长是看着小王爷长大的,因此心中便有了猜疑。
陈犇犇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帮我查查,十五年前的砍柴少年的下落。”
沈帆道:“那位隐藏的大宗师从未有人见过,当年院长的黑骑不是被他亲手灭的吗?”
“你不用明查。我总觉得他就在小王爷的身边,等到时候你随小王爷出行,多多留意就是。”院长道,“此人对我们有着极大的威胁,你若发现了他的行迹,定要立即上报。”
“是。”沈帆正容亢色道。
……
(贰)
夜黑黢黢,往东南方向走的途中,严青云回想着昨天一天发生的事情:雨中昏迷,笃竹和李雪羡一起“躲追兵”,无意间使出“断琼宇”,嘉南王买下监察院的前任文书落衡送给李雪羡当“军师”,意外收获“初冬”,监察院的人“满脸笑容”请李雪羡吃茶,以及院长的“善意”。
她思绪万千,不禁有些头疼。
“这一切未免有些太顺利了。”她心想。
严青云撑着脑袋,然而却抵抗不了浓浓的倦意,便倒在车里睡着了。
随着夜晚闷热的夏风,严青云的灵魂回到了现实世界,却不知在她昏睡的这期间,现实世界也发生了许多的变故。
然而当她发觉到自己又回到现实世界中时,她再怎么回忆梦中世界的事物也回忆不起来了。
梦中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见过了什么人,说过了什么话,她都不记得了。这感觉就像是,偶得一宝藏,心动无比,闭上眼后再睁开眼却是一场空。
清晨。
“人在睡眠时都有睡眠周期,大致分为两个部分,分别为非快速眼动睡眠期和快速眼动睡眠期,而人在快速眼动睡眠期时会做梦。如果在快速眼动时期醒过来,可能就能回忆梦境。那你应该是在非快速眼动睡眠期时醒来,回忆不起来是正常的。”简佩兰坐在床边专业地道,“至于你在路上忽然晕倒,应该是太疲乏了。”
严青云仍在努力回忆着,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佩兰,可我真的没骗你……那感觉太真实了,这是我第二次做那种梦了,我知道穿书是极不科学的事……”严青云接近崩溃地道,“但我记不起来梦的内容了……”
简佩兰挺直的身子忽然向严青云靠近:“穿书?!不对啊,你应该不记得梦的啊。”
严青云也说不清楚,但她坚持地说自己穿书了。
简佩兰无奈,立即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搜索严青云写的小说,道:“你可还记得是哪本书?我记得你出版过的书有《扫眉才子》、《酸斋笑我,我笑酸斋》、《恶臭之人》,还有一本刚完结的《雪羡》。”
严青云接过电脑,滑动着鼠标键盘,在《雪羡》上停留了好久,最终点了进去。她一目十行地浏览着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文字,摇了摇头,道:“回忆不起来。”
“那就别回忆了。”简佩兰夺过电脑,担忧道,“你现在需要休息。”
简佩兰起身,又道:“你看看新闻吧……”
说罢,他披上白大褂,挥袖而去。
……
皙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忽然停留在一条新闻热点上,她点了一下“当红女作家汀兰真实身世曝光”的词条,不安地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眼时,便看到自己的大脸肖像,图下还标注着:网络热文《雪羡》作者汀兰真实面貌。接下来就是一大篇文字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通缉令,讲述着严青云的这一生。
她无力气去与之争论,也不想耗钱去打官司,她只想知道,这篇报道是怎么做到这么了解她的底细的?不用多想,定是熟人出卖了她。
“呵,要让我知道你是谁还不容易,你恐怕不知道,当年公安院校失去了我这个天才时有多难过。”严青云哂笑着。
但当她看到了自己奶奶的肖像时,她为之愕然道:“什么人哪这是?无法无天了!”
“网络是该整治整治了,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
图下附有这样的文字:严青云始终不曾回家看望其祖母,如此不孝之人、失德之人,竟然能走到读者喜爱的网络文学作家的第一位?真是可笑至极。望诸位网友擦亮眼睛,拒绝失德之人步入文坛。
底下评论几乎都是附议的,严青云擦亮眼睛,一个一个地仔细地阅读:
愤怒的小鸟:失德暂且不说,她写的小说全是扯淡!尤其是那本《恶臭之人》,我看她才是最恶臭的人!
老狼:我是男生。我倒是觉得她的小说还不错,但发生这种事情我以后就再也不会看她的小说了。
奇迹妹妹:《雪羡》把我哭死了,赔钱!失德之人!
汀兰老粉:唉,我追了作者的书多年,一直觉得她文章写得很好,三观也很正,可真没想到现实中的她……可悲!
(严青云os:这些人就凭着一篇报道就判断我是一个失德之人,可笑啊。)
她摸了摸额头,只觉得这些人很可笑,但又无可奈何。继续向下滑动屏幕:
西瓜很甜:长得倒是可以,如果真的人品不行的话,我不会再支持她了。
笃竹老婆:她这是置我于何地!啊啊啊啊啊!
(严青云os:???)
义:大家不要被主编牵着鼻子走啊!一张照片,一段文字,就议论一个人的好坏,要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有公道存在吗?
……
看到这里,严青云的眼睛莫名地发酸,若是全世界的人与她为敌,还是有人会愿意站出来帮她发声的,她感谢那些理性的人。
她虽然没有经常陪伴在奶奶左右,但是每逢春节、清明、中秋都会回家一趟。在A市工作期间,她也时常会想念奶奶,想念故人。众人说她无情无义,那便让众人去说吧,没必要浪费精力在这种事情上。
她又打开社交软件,消息已经99+了。她本可以关掉手机,屏蔽一切喧嚣,可她就是因为好奇点进了群聊。其实很多时候,外表看起来安静、孤僻的人,内心是很向往热闹的生活的。
【高中群聊】
李迪迦:想必她那种“大人物”应该不会看高中群的。
李迪迦:我看新闻,她好像住院了。
梅眉:她就在协和医院。
李迪迦:新闻报道了?
梅眉:有人拍到了。
尊的栓Q:我看到朋友圈有人说,现在作家行业内卷也很严重,听说是不正当竞争,有人陷害她。
刘驰:真是闲的,挑战公安的底线?
尊的栓Q:哈哈哈,话说当初严青云要是填的公安院校的话,还有人敢这样挑衅她吗?
刘驰:大家说话都小心点,没准她正看着呢。
李迪迦:人家是学霸,怎会看市井小民的聊天群?
陈嘟嘟:唉,估计只有我们知道她家的真实情况,我们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刘驰:我们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了。
陈嘟嘟:那个谁不是明星吗?
严青云盯着屏幕看了片刻,她平常的确很少关心高中同学的事情,所以当有人说班里出来了个明星的时候,她瞪大了眼睛,很是好奇。
【高中群聊】
尊的栓Q:咳咳。
陈嘟嘟:秦轩,你咳什么。
刘驰:明星就更不会帮我们解决问题啊。
李迪迦:确实,但不试试怎么知道?谁艾特一下。
刘驰:你。
李迪迦:……
李迪迦:@商陆那个,咱好歹同学一场,你要是看见了帮帮忙。
陈嘟嘟:@商陆你现在可是大明星@严青云可是我们的班长,虽然她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她对我们是好是坏你应该有所体会吧?
刘驰:唉,没准严青云现在正躲在哪儿哭呢。
……
看到这里,严青云的心情复杂极了。她还不至于那么脆弱,但是看到高中同学都在帮她说话,她便觉得心不再那么凉了,也没有因回忆不起梦中的人或事而悲伤了。微风从远处徐徐吹来,拍打着医院的窗户,严青云注意力便转移到窗户那儿,刚好觉得屋内有些闷热,便起身去开窗户。
站在窗前,向下眺望。
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她抬起一支胳膊遮挡太阳,阳光透过指缝,将她的五官照射得清晰无比。和现代大众审美观喜欢的瓜子脸不一样,她的脸有些圆润,但眼睛却如同盈盈秋水般动人,嘴唇不是樱桃小嘴,而是丰润的微厚嘴唇,鼻子也不算高挺,但整体的容貌给人一种内敛、温柔的感觉。
严青云随便盯着楼底下的一个人,眼神跟着他的轨迹,他脸上显现出来的愁容或许是因为亲人生病而忧愁,又或许是因为刚支付了一大笔医疗费用而烦恼。严青云慢慢地发觉,人这一生,都在得与失之中兜兜转转,失去的不可复回,拥有的不等于永恒。
又随便盯着一个人,那个人脚步匆匆,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身穿黑色运动服,严青云无法根据他的表情来判断他的心情,就不再盯着他了。
直到看到了简医生。
简医生叫住了那名包裹得严实的男子,与他交谈些什么,又向严青云所在的楼栋指了指,那名男子便往这边走来了。
简医生好像看到了严青云。
只见简医生做了个“你感觉怎么样”的手语。
严青云秒懂,便回了个“OK”的手势。
简佩兰为了能够更好地帮助聋哑人,自学手语三年,严青云则被迫地成为他的实习对象三年,于是便也懂了些手语。
阳光普照,将整间病房照亮。
她面对着阳光,回忆着晕倒之前的情景。
……
暴雨如注,她撑着伞,拖着行李箱,犹如一个失魄人士走在路上。
夏季闷热,街道空旷。
……
“我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有人在叫我。”
“叫我……叫我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
“然后我就转身……转身……”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正在她回忆之际,敲门声倏地响起。
她扶着微微作痛的头,无力道:“请进。”
紧接着是门被打开的声音,和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郡主,”那人轻声道,“是我。”
那一刻,严青云倏地睁大眼睛,如遇甘霖似的露出笑容,她并不知道说话的这人是谁,但他的声音她永远记得。人面桃花相映红,一笑倾城,再笑就倾国。
这个声音,是她最不舍的笃竹的声音啊!
可严青云不敢面对,万一这又是一场空呢?
是啊,若她再转身,再晕倒,再穿书,再醒来,再忘却,再失落,结果还是一场空,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的笑容逐渐消失。
“郡主!”那道声音又响起了,如同藤蔓似的缠住了严青云的魂魄,她拼力抵抗捂住耳朵,却只是无力的挣扎,最终逃不过梦魇的魔爪。
“郡主!”声音又起。
严青云头疼无比,抱头痛哭。
窗外朝阳破窗而入,照亮了整间病房。直到她躺进一个坚实而又温暖的怀抱里,她才缓缓睁开双眼。与他对视的瞬间,时间静止。
“那双眼睛生得好漂亮。”严青云心想。
一双皎若云间月的眼眸看着严青云,时间不及十秒,严青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从那人的怀里挣脱开来。
“你……你是谁?”严青云有些害怕历史重现,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只见那人戴着口罩和帽子,轻声道:“郡主,不要怕,我是商陆。”
“你不要叫我郡主!”严青云又闭上了眼。
待她再睁开眼时,一切又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她悟了。
……
(叁)
清晨,一醉方休。
严青云从床上惊醒来时,仅穿着一件露肩的吊带裙,她顾不着穿着打扮就径直向门外跑去。
她那长长的睫毛下挂着的泪珠,仿佛是一颗珍珠晶莹剔透。
“笃竹!”严青云用尽全身力量朝着空旷的院落喊去。
只见一道黑影倏地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轻轻落地,落在了她身前。
再一次相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笃竹……”
“你能把黑布摘下吗……”严青云渴求道,但又怕礼数不够,生疏地行了古代女子礼。
她多么渴望地想知道笃竹的真实模样,笃竹是不是那个在最后一刻叫她的人,是不是商陆。但一切并不如她所愿,她被笃竹拎进屋子里,笃竹无情地将挂在衣架上的外衣扔给了她。
严青云只想确认他的眼睛,便乖乖地把外衣穿上了。她本不在乎自己刚才的形态,以为对面的人是瞎子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又忽然想到笃竹的人设是自己立的,她便崩溃了——即使笃竹是瞎的,他也是感觉的到的!
严青云的脸顿时从白皙变得粉红。
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确认笃竹是不是商陆。
“叔,对不起,待会儿再跟你解释。”严青云内心慌乱极了。
笃竹并未理她,而是冷漠地“看”着她。
严青云感觉那个自称为商陆的人是引发这一场又一场“梦魇”的导火索,“梦魇”害得严青云想醒却醒不来,醒来后又无精打采,扰乱了她的正常生活。所以,她现在只想弄清楚笃竹是不是商陆。
“行,我现在解释!”严青云彻底失控。
这个世界的清晨阴沉沉的,不似那个世界阳光普照。晨风习习,轻轻地拍打着窗户,熏香缭绕,桃花酿的酒香也在室内萦绕。但此刻,室内的人没有闲工夫去闻香听雨了,因为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怀疑是你把我带进来了,实话实说我并不想困在这个世界里……即使这个世界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荒唐的、有趣的人或事,我还是想回到我的那个世界……”
严青云已经无法用平静的语气说话了,她已经知道这里是梦境,若继续待在这里,她只会变得越来越消沉。她想摆脱这里,回到现实。
笃竹抱着的胳膊缓缓地放下。
“我的那个世界,国家富强、人民幸福,河晏海清、歌舞升平,人民之间同舟共济、和睦相处。我要回到我的世界去……”
她回想到那个世界的很多温馨的画面。
“我不想颓废地活着了……我要回去……”
严青云失声痛哭着,不值钱的眼泪如倾盆大雨从眼眶流出。
笃竹“见”她双眼通红好似兔子的眼睛,刚想上前安慰,便又止步不前。他本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更不会安慰人,但在此刻,彻底被“小王爷”的“哭”给感化了。他本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人,但在此刻,也慌乱得不知所措。
“回到哪个世界?”笃竹的脸上生涩地露出了愁容。
严青云并未立即回答,她正在回想她之前的两次“穿越”——每一次在这里睡着便会在现实中醒来。她试着猜想,若是在这里死去,会不会就解脱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但她又不敢一死了之,万一现实中醒不来了呢?
严青云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脸,痛感迅速地从脸上传到心里,她撕心裂肺地喊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窗外,乌云压顶,鸟儿啼叫不停。
笃竹忧愁地站在一旁,他仔细想了想,生涩地挤出来了几个字:“别哭。叔给你看。”
说罢,笃竹放下了铁钎,将黑布缓缓取下。
严青云为之动容,抹去眼泪,挪步到笃竹的跟前。
黑布取下,笃竹双眼紧闭。
严青云泣不成声。
在李雪羡出生那年,笃竹是为了救她才没有了光明。她这么做,简直毫无人性!
笃竹取下黑布后,一张俊朗的脸呈现在严青云眼前。
她知道,她从梦境中醒来就会忘记梦境中的人。
然而现实中的记忆却可以带到梦里来,她记住了商陆的眼睛,可偏偏不尽人意的是笃竹早在十五年前就没了光明,商陆是她高中三年的同学,她却不记得商陆的模样。因此她无法确定商陆是不是笃竹。
学霸的世界,大多只有习题与眼前事,而对身外之物毫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