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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冬夜,冷风刺骨,路上已没有行人,宣城郊外的一处废庙内有火光闪烁,一书生模样的青年正坐在火堆前取暖,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书生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便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脸上愕然的表情让本来白皙英俊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血腥味飘散开来,又随着冷风消失在夜色里……
此时,宣城最豪华的客栈中,刚住进上房的林昭延尚未入眠,一身上好的行头乃是南都云锦配上苏绣,腰间美玉在烛火下温润透亮。他年约二十,身形修长,面容俊美,一派谦谦公子之姿,坐在桌前,仿佛在望着烛火发呆,又像是在想些什么。一双桃花眼本应是温柔缱绻,此时却透出丝丝凌厉。忽然烛火噼啪一声,将林昭延的思绪拉回,他摇摇头,借着客栈的笔墨,开始写起拜帖来。
第二日一早,林昭延吃过早饭,便到街上闲逛,算是大致了解了宣城的风土人情。随后他随意找了个茶摊,和摊主闲聊起来。摊主见他年纪轻轻,穿一身华贵衣衫,举止有礼不轻慢,讲话时总是嘴角带笑,真正是一位风流倜傥少年郎,料想他是过路的公子贵人,想要游玩一番,便将当下这入冬时节,宣城内外好吃的、好玩儿的说了个遍。
林昭延听罢,对摊主一番道谢,付了茶钱已到了晌午时候。他依摊主所言,到城中最大的酒楼点了一道当地特色的铁锅炖菜。林昭延并未要包厢,而是坐在大厅,一边慢条斯理地享用美食,一边听听南来北往的食客聊些城中新闻。
酒足饭饱后,林昭延又到城中的书斋挑了几本古籍,连同一方上好的砚台,包在一处。闲庭信步,走到了县衙门前。
他要拜访的,正是宣城县令,也算是他曾经的同窗好友——冯云志。
此时冯云志正在县衙里审阅县内账务,小厮拿着拜帖通报有一公子来访,名为林昭延。冯云志听闻,一阵惊喜,立即放下手中账册,接过拜帖,径直随小厮到门外迎人。
冯云志曾与林昭延同窗二载,一直对林昭延的才华颇为崇拜。林昭延才高八斗,见识广博,针砭时弊总能一阵见血,待人接物也是进退有度、颇为和善,所以很多同窗都愿意凑在他身边,或是向其讨教功课,或是与其谈古论今,无不感叹他才思机敏,看法老练却又不落窠臼。
一年前林昭延与冯云志都下场参加科举,林昭延文采斐然,入选一甲第五名,而冯云志虽才华逊色,也进了三甲。
正当同榜进士都在谋划前程补官缺时,林昭延却突发奇想说要去游历四方。这让众人都大大吃了一惊。
冯云志一直很钦佩林昭延的才华,闻其论道也知林昭延的胸中自有一番抱负,对于他为何不为官实在不解,私下也曾经劝他要早做打算,但林昭延却摆摆手一脸神秘道,“家里找人给我算过命,为官则命短,我自小惜命,还是游山玩水更为惬意。”
对此答复,冯云志感觉不可思议。难道林昭延也信奉鬼神之说?他彼时自然是不信的。可是真正原因为何,林昭延不说,冯云志也就无从得知了。
想来,同窗的两年时光,冯云志虽然几乎与林昭延日日相见,也仿佛与他说了很多话,但若细细思索,却好像并不真正了解林昭延其人。他似乎什么都喜欢,又似乎没什么特别钟爱之事。他仿佛脸上总挂着笑,又似乎从眼神中不时流露出一丝忧伤。他仿佛有一大堆朋友,却又时常在一群人中独自神游天外。
大家都不知晓林昭延是何家世背景,但同窗之间偶有传闻,看林昭延的行事做派、穿着花销,肯定是高门府邸,家学渊源。所以对于林昭延不去谋官,大部分同窗都认为是他家中已替其安排妥当,他这才有闲心去纵情山水。冯云志也较为相信这种说法。毕竟林昭延才高八斗,又有上进之心,既已苦读多年考中进士,还是一甲,不可能不去为官。
无论外界传闻如何,总之林昭延在不久后就出了京。本来大家都以为他玩几日就会回来,却没想到一晃一年过去,林昭延却始终没有消息,直到今日。
这一年来,冯云志到这陌生县衙做主官,已渐渐摸清了些官场门道。虽然每日迎来送往,巴结的人不少,但鲜少有称得上好友的,更别提能畅所欲言的知己了。他时常怀念与林昭延谈古说今的日子。所以今日乍听闻林昭延竟然来访,冯云志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县衙大门口,虽然一年未见,冯云志还是一眼便将眼前人与一年前意气风发的新科进士身影叠在一块。林昭延没什么变化,仍是衣着讲究、举止文雅,他嘴角带着笑,一派谦谦君子风范,一双桃花眼尽显公子风流。
见到冯云志,林昭延双手抱拳向前一揖,笑道“多年未见,冯兄别来无恙啊”。
冯云志难掩内心激动,张开双臂迎上前去,用双手扶住林昭延,叹道,“昭延,真是好久不见啊,这一年你都到哪里去了!”
林昭延见冯云志一片真情实感,内心也有触动。他本为世袭罔替的王府世子,却不想仰仗家世,靠着真才实学中了进士,本是意气风发之时,但却偶然间听到父亲与心腹谈话,才得知十年前母亲之死并不是寻常强盗劫财,而是牵涉朝堂上的一桩公案,还有江湖人士卷入其中,十年来父亲一直在暗中调查。
林昭延自小与母亲感情深厚,他时常回想起与母亲的最后一次见面,母亲摸着他的头说三日就回,还要给他带舅舅刻的小木剑。却不想三日过后,回来的只有车队全部殒命的噩耗。
出身将军府的母亲本来就会些拳脚,只是回趟娘家,再加上带着精锐护卫,寻常的劫匪如何能让车队全军覆没?又何必赶尽杀绝?
林昭延儿时不懂,但随着年岁渐长,心中也早已生疑。此时得到父亲全盘托出,便誓要查明真相,手刃幕后真凶。
父亲知他心中仇恨无法释怀,也就放手让他去查,只是万分叮嘱其中利害关系,让他注意安全,还要派暗卫在暗中保护。林昭延知道此事背后牵涉人物位高权重,若让人知道他们在暗中调查必然会动用一切手段消除线索,所以一定要秘密行动,便拒绝了父亲的暗卫,而是一人秘密行事。父亲无奈,想着若是林昭延遇险,拼着淳王府世袭罔替的名头,也必能将这王府唯一的继承人保下。
这一年来,林昭延从父亲手中接过线索,他才华手段均非一般人可比,渐渐地将来龙去脉理了个大概。只是年代久远,要寻到关键线索,引出幕后真凶还是困难重重。如今他寻到当年一关键人物的儿子就在宣城,这人手里握有一件竹笺,乃是难得的物证。林昭延此行,就是要借冯兄之力,看能否突破这关键一步。
虽然此行是为寻找证物,但林昭延却无法即刻向冯云志言明来意,只道这些年游历名山大川,遍访天下美食。
冯云志见林昭延神清气朗,想他这些年必是过得畅意,心中也是安慰。不由得再看自己,一年来埋头县内庶务,事无巨细,不仅眼神愈发模糊,腰部、颈部也时而疼痛,再不复当年了。
内心感叹,冯云志摇摇头,抓着林昭延的胳膊,将他带进县衙。
进到内厅,小厮奉茶后林昭延道,“听闻冯兄在宣城为官,又听闻这里冬日雪景尤美,还有一道锅烩炖菜,汇集多种食材,美味非常,故而前来叨扰,叙叙旧,赏赏景,也品品美味。”这是林昭延这一日在宣城闲逛,编出来的理由。
冯云志听闻揶揄道,“想你是赏景、寻味为主,还偏说是来找我叙旧。这一年来我都在此处,怎不见你来找我。”
林昭延闻言,旋即起身像模像样地对着冯云志一揖,道“这是冯兄怪罪小弟了,小弟在此向您赔礼了”。随即两人都大笑起来。
这一番你来我往后,两人间的陌生之感全消。
冯云志道“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只是你若是来赏雪景,恐怕是要失望了,现下虽入了冬,但还并未到下大雪的时节,至少要再等半月吧,不过要是想吃美食,铁锅炖菜倒是管够。不如你就住在县衙,你我兄弟也可畅谈一番”
林昭延听后高兴地一扬眉毛,说道,“知我者冯兄是也,那小弟就谢过冯兄啦”。
冯云志遣了小厮去客栈将林昭延的行李拿到县衙,随后两人就像科举当年围炉夜话一般,打开了话匣子。一个绘声绘色地述说这些年踏过的山水之美、各地奇闻异事,一个则是大谈为官之难,细数宣城千丝万缕的权利关系。
两人恨不得将积攒了多年的话一次说完,一直畅谈到深夜。
次日白天,林昭延与冯云志说要在城内逛逛,实际上是怀揣画像找那名为秦大的后人。冯县令则是按部就班在县衙处理公务。
晚饭时间,二人才又坐到一处。林昭延白日寻人未果,正一边品尝铁锅炖菜,一边想着如何开口让冯兄帮他寻人。而冯云志则看着林昭延的吃相暗暗想到,“优雅!真是优雅!果然是端方君子,就连吃这最平常的乡野炖菜,也能举止如此的有风度”。
就在这时,有衙门差役跑来禀告,说是县郊废庙出了杀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