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春走到天台，微风轻拂她的裙摆，教学楼底下已聚了些看热闹的人，这是她第一次被那么多人看着。
　　“盈春，你下来，你不是说要陪我去看花的吗？”
　　人们着说话者看去，是一个清瘦的男生，当他发觉人们在看他时，耳朵不自觉红了。
　　“江柳，对不起，我不想再拖累我的家人，也不想再拖累你了。”
　　少女一跃而下，霞光匆匆掠过她的脸，她眼角的泪还未干。群人七嘴八舌地还在问着她是谁。
　　校方联系盈春父母，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听完只问：“出了这事，你们学校准备赔多少啊我们家可就这么一个女儿”
　　“您的女儿有自杀倾向，学校设施均为安全所以本校概不赔偿。”
　　“你妈的，人死了又不赔钱打什么电话……”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女人撕心裂肺哭声。
　　“我的女儿她……”
　　女人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又传来男人的打骂声。
　　“死婆娘，胆肥了，敢拿我手机了，我早就说了让那个赔钱货在村里快点找个人家嫁了，你偏要让她上大学，现在好了，一分钱都没了。”
　　盈春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等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身上还盖了条小被子。
　　她想把被子拿开，发现自己的手变得又肉又小，只有先前的一半大，一只银手镯卡在手腕处。
　　盈春急忙把藏在被子里的腿抽出来，好嘛，腿还没手长呢。
　　她看见对面墙上有面镜子，想爬下去照照镜子，结果双腿悬在半空中，两只脚丫子不停空中扑腾。
　　她想看看地面离自己多远，发现成为一个肉球的她根本看不到。下又不敢下，上又上不去，只能发出阵阵呜咽。
　　没多久就有个女人推开了门，手上还拿着锅铲。她急忙把锅铲放在一边，走过去把盈春抱起来。
　　盈春与那个女人四目相对时，她顿时愣住了，眼睛睁得滴溜圆。抱着她的人是她的母亲——陈莲。
　　“春春，你怎么跑地上啦？”陈莲一脸宠溺地笑着，用头轻轻碰了盈春的脑袋。
　　“妈……妈。”盈春模糊不清地喊了几声，脑袋紧紧埋在陈莲的怀里。
　　她透过木桌上的镜子看到了自己——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八九岁的小女孩，鼻子还是塌塌的，一双杏眼清澄得像十五夜空中皎洁的圆月。
　　桌子上放了本日历，几个大红的数字写着2009。
　　陈莲见盈春没事，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说“春春，那个人快来了，妈妈要快点去做饭了。”
　　她亲了一下盈春肉肉的脸颊，拿起锅铲又回到厨房了。
　　“饭做好了没有？”盈春听到屋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叫唤。这声音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她那无耻的爸爸——盈厉回来了。
　　盈春跳下床，推开门，一路小跑到母亲身边。她紧紧的盯着门口当她眼神与盈厉相对视时，盈厉露出个猥琐油腻的笑容张开双臂想去抱她说：“春春啊，来让爸爸抱一抱。”
　　盈春立马转过身拉着陈莲围裙的一角，他那一笑她昨天吃的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她想着去看看妈妈烧什么菜来逃离那个男人的猥琐目光，发现垫起脚才能看到锅边。
　　陈莲把烧好的饭菜端到饭桌上，先是给盈厉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碗饭，再给盈春盛，最后给自己盛。
　　饭桌上盈厉先开口：“老婆，我没钱了你给我点呗。”
　　陈莲见惯不惯地说：“这次又要多少？”
　　“这次先少点5000吧。”
　　“这都够春春两三个学期的学费了。”
　　“你老公身来就是赚钱的命儿，金旺，名字又吉祥，你现在给我5000，我一赢了就是几万块，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
　　盈春露出个浅浅的讥笑，自她长那么大，她爸就一次没赢过。她摇了摇陈莲的手臂糯糯的说：“妈妈，我想读书。”
　　陈莲一改刚才的严肃，轻抚着盈春的脑袋说：“好，我们的钱都给春春读书。”
　　盈厉一拍桌子站起来说：“死婆娘，别给你脸不要脸，她一个女娃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陈莲捂住盈春耳朵，俯下身让她先回房间。
　　盈春赖在原地不想走，陈莲轻推了一把说：“春春最听话了，快去睡个觉。”接着盈春被陈莲硬推着进了房间。
　　盈春悄悄的打开一个门缝，偷摸的看着。盈厉一把拽住陈莲说，双手不停在她身上摸索说：“钱呢？钱呢？你把钱放哪了？”
　　陈莲不耐烦地推开盈厉说：“钱要留给春春上学的，你别赌了行吗？”
　　盈厉扯大嗓门说：“嘿，老子的事还要你管，你之前离了婚带个娃，还不是我要的你，也不知道这丫头片子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我不许你这样说他，他死了比你活着还有面子，你以为当年是我想嫁给你啊，要不是……”
　　一个清脆的巴掌扇在陈莲脸上，留下个通红的掌印。
　　盈厉一脚踹到陈莲的膝盖，陈莲痛得跪在地上。
　　盈厉狠狠掐着陈莲的脖颈怒目圆睁。
　　“死娘们，别给你脸不要脸。”
　　说完盈厉就一把甩开她，径直走到房间门口。
　　“盈厉你个败类，别碰盈春。”
　　摊地上的陈莲大口喘着气说。
　　盈厉没理会一脚踹开门，把门后的盈春推到地上。
　　“死婆娘，还想跟我斗，这钱早晚是我的。”
　　他拉开枕头的拉链，把里面的钱全拿走了。走之前，他还狠狠的瞪了盈春一眼，盈春眼里擒着泪愣是没让泪滴下一滴。
　　等盈厉摔门而去，盈春小跑到陈莲身边用小小的身子一把抱住她。陈莲抚着盈春的背一遍遍重复着：“春春，都怪妈妈没用。”
　　盈春依稀地记得上一世她被人渣父亲推倒在地后就止不住的哭，最后还是陈莲站来把她扶起来。
　　这次她用粘了灰的小胖手一点点擦掉陈莲脸上的泪说：“妈妈，爸爸好坏啊，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
　　“春春，妈妈也只喜欢你，你放心妈妈不会让你没书读的。”
　　陈莲搀着盈春站起来，走到床边稳定了下情绪说：“春春你要记住你爸爸，你真正的爸爸是人民警察，你是人民警察的女儿。”
　　陈莲从身上掏出个小钥匙打开桌子上的梳妆盒的一个格子，拿出一个翡翠手镯说：“春春，这是你亲爸爸送给我的，哪天我不在了，你就拿来带上。”
　　“妈妈，我要你永远陪着我。”
　　“春春，我……我会的。”陈莲擦了擦即将从眼角流出来的泪。
　　“春春，你要记住你要永远地记得亲爸爸，他叫方志安，你原本应该叫方春。”
　　“好啦，我们把手脚擦一擦，妈妈和你一起睡午觉。”
　　盈春依偎在陈莲怀里，听着陈莲轻声哼着摇篮曲。她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她已经13年没这么安稳的睡过了。
　　“宝贝，你要记住，妈妈永远爱你，别忘了妈妈。”陈莲轻轻地在盈春额头吻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一个男孩带着哭腔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