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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凛冬已至腊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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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岁那年的冬天,少年生活的小镇开始接受霜雪的肃杀,大风吹起的时候,他上学的那条小路上,堆积的白杨树叶散乱得像是被猪拱过一样,田野里的玉米杆随风摇曳,像是在抵抗冬寒,又像是在迎接新春。
  已经是寒冬腊月的季节了。
  而腊月最令人期待的就是腊月八。
  腊月八是赵川镇很重要的节日,其重要程度仅次于新年。
  在我们镇,腊月八就类似于现在的双11购物节,我们管这个节日叫“赶集”。
  不同的是,赶集的时长为3天,从腊月八一直持续到腊月初十的下午。
  腊月八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节日了,甚至比过新年都稀罕。
  而这个喜欢的前提是有钱,有消费的机会,这其中自然不包括我。
  有钱的人“赶集”,没钱的人“干着急”。
  腊月八是赵川镇的购物节,是准备年货的前奏。
  早在腊月初七的时候,镇子上就逐渐热闹了起来,有很多车从其他镇子,其他县城,甚至其他省开进来。
  车上是堆积如山的货物,特产,风味小吃,以及棋牌杂技~
  车下满是忙碌地人群,有汉子们卸货一起叫喊的声音,有录制大喇叭,为往后三天做宣传的声音,有安营扎寨,拉帐篷搭竹架子的声音,有为了争抢地盘吵架的声音,也有小孩儿吵闹哭喊的声音,街上,桥上,一片熙熙攘攘。
  腊八节,就是赵川镇的购物节,是商品交易会,是置办年货的前奏。
  11岁的腊八节刚好是在一个周五,因为当天在镇上举办交易会。很多从比较远的镇子以及村子的村民都会赶到赵川镇购物。
  因此,比较人性化的小学,破天荒地放了一天假,主要有两个目的。
  一是孩子们本就贪玩,如果当天不放学生们出去,赶集的父母有很多会围在学校外围探望孩子,如此一来,学校就变得很拥挤。
  二是,腊八节,孩子们根本学不到什么,一心想出去玩耍。
  所以,早上晨练完毕之后,就放假了。
  于是我也跟着几个小伙伴们一起去逛街,赶集,干着急。
  陪逛街的小伙伴自然是我的同桌以及她的几个小闺蜜,当然,这个陪,只是在空间上形成的一个概念,因为在这个冬天之前,赵川镇只有一条唯一的街道。
  出了校门,黄卉就被地摊上一个写彩色艺术名字的书法摊位吸引住了,穿着小绣花鞋的玉足再也挪不动半步。
  于是,我们三个小脑袋就凑近了小摊儿。
  小摊儿的老板是一位大叔,花白的络腮胡子挂在脸上,勾勒出一幅文雅却又堆积着沧桑的面容。
  老板看见了三个小脑袋,面露慈祥。
  “三个小家伙,想写点什么?龙凤呈祥,步步高升,四季发财,一生平安,吉祥如意”
  “我这儿啊,能把名字写成艺术字,或者画”
  黄卉同学眼神清澈,眼神里有光,娓娓的说道。
  “帮我们三个人写一个,友谊天长地久吧”
  然后拿着了铅笔,流利得写下了我们三个人的名字,文字娟秀,而又清明。
  摊主眯了眯眼。
  “咦!三个人名,一共六个字,有点太长了,写出来不太好看”
  李慧抬头看了看我,我也抬头看了看李慧。
  然后我们一起转头,看向黄卉。
  “写你跟黄卉的吧”
  “写你跟黄卉的吧”
  ......
  两个很坚定的声音,同时从嘈杂的人群里响起。
  而后,不远处传来了笑声,那是刘正文和刘文强的声音。
  “咋了哇,你们在作甚呀!”
  刘文强,捂着嘴乐呵呵。
  “要你管啊!”
  黄卉光洁的脸上有些嗔怒,不知道是气着了,还是有些羞赧,耳根儿后面有一些红晕,然后坚决着跟老板说。
  “我们就要写三个人的”
  摊主有些发愁。
  “这,写出来确实不好看的......”
  我面露微笑,有些犹豫,但清了清嗓子。
  “写两个女孩儿的吧,她俩名字还挺像,写起来应该好看”
  她俩同时转头看了看我,似乎想说什么,但咬了咬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不多时,摊位老板就开始准备材料。
  要写的字是天长地久,确切的说,要画的画是天长地久。
  七彩的颜料笔,熟练地在特殊的材质纸张上龙飞凤舞,时而婉转曲折,时而行云流水。
  不多时,一幅“天长地久”的名字绘画就做好了。
  当画品完成的那一刻,小摊周围传来了惊呼与掌声。
  黄卉,李慧的名字被拆解开来,然后分别融入到了画作中,画作从远处乍看时从形体上看是“天长地久”的字样,然后细看时,笔画中有类似羽毛的花纹,有凤凰,有山川草木,有落日,有祥云,更重要的是,名字的颜色统一用了彩虹的波纹状,细看之下就能看出两人的名字。
  我看着画作,心里满是佩服与赞叹。
  画很好,名字也很好。
  两个小姐妹,凝聚的愁眉也有些舒展,开心得像两个孩子。
  黄卉付了款,取了画,然后我们继续逛街。
  一路上,在我的恍惚得深情下,耳边传来了很多嘈杂的声音。
  有唱着河南腔调的大叔正在吆喝着卖菜刀。
  “一个爹,一个妈,一个藤上结的瓜,一个爹,一个娘,一个脖子一个长,十年八年用不坏,还可以传给下一代,虽然不是传家宝,家家户户少不了,砍不坏,剁不坏,坏了立马赔你10块8块,真金不怕火炼,好产品不怕现场检验”
  说着便是抄起菜刀往大骨头上砍,周围的人群竟然是一阵一阵地喧哗。
  然后我们穿过了卖厨具的摊位,却又搁浅在了卖香料的摊位。
  “不讲价,不还价,讲价还价欺骗大”
  那位阿姨耳朵上带着扩音器,吆喝得带劲儿。
  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拥挤得就像是排队等着做核酸检测。
  有卖糖葫芦的,有卖赛车模型的,有卖“上海羊毛衫”的,有卖“NMG打底裤”的,有卖糖炒栗子的,有卖“河南胡辣汤”的,有卖“高邮咸鸭蛋”的,有卖削皮刀的,有卖补锅贴的,有卖氢气球的,有支起一个小板凳,用一根皮筋谈小球,小球落到对应的格子有奖励的......
  在这样种嘈杂的场景中,两个小女孩儿似乎是很欢乐,东跑跑,西跑跑,这边逛逛,那边逛逛,然后经常喊我的名字,拿起摊位上的物品给我看,快乐得像是两个孩子,或许,本就是两个快乐得孩子。
  就这样,逛了一天的街,快要天黑得时候,冬天的寒冷开始驱使着人们开始返程,但小街依旧灯光摇曳,夜晚火炉升起,做吃食的声音与香味交织在一起,有些摊位开始搭起了帐篷,有些摊位在准备油布纸,准备迎接第二天的变天,预报中的大雪天气。
  我们三个人手里拿着下午买的小烟花。
  我帮她俩点燃,我们一起轮着手臂,让小烟花的火星洒满天空,然后一起许愿,
  许愿友谊天长地久。
  许愿一直联系,做一辈子的朋友。
  也许是少年时代最纯真的祝福吧,也许是我们本就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那天我觉得,是很开心的。
  夜晚,我踩着轻快的步伐,绕过白杨树叶堆积的小路,走过大坝,穿过大桥回到了家。
  今天家里很是热闹,母亲买了瓜子糖果还有饼干。这是为我们过年准备的年货。
  那天也许是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见识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所以,睡得格外的踏实。
  第二天的清晨,伴随着父亲的订炮饼声,我和哥哥从被窝里钻出两只小脑袋。
  其实已经醒了很久了,只是不愿意起床,早在父亲从后面屋子出来去厨房洗漱完毕,然后用手动的剃须刀刮胡子刮得咔哧咔哧响,然后在门背后做锻炼矫正腿骨的时候,我们就醒了,单纯的就是懒,想在被窝里多呆一会儿。
  起床后,吃了早餐便开始劳作。
  早餐换了一个菜,那天是八宝菜不是酸菜。
  劳作依旧是穿炮引。
  冬天穿炮引的手已然是没有夏秋季节那么干练。
  北方没有暖气的农村小孩儿在冬天,手脚往往会长冻疮,一到中午气温升起来的时候,手脚就痒得厉害。
  而握着炮引的我在那天穿炮引的时候,手抖了下。
  引线入火盆。
  于是,小型的蘑菇云升起在前厅。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像是在提前迎接过年,也似乎像是在抵抗着寒冬。
  那天,母亲揍了我一顿。
  那天的老黄历本子上又多了一笔。
  那是凛冬里我犯的错误,固然要用教训来惩罚。
  而这似乎也成了后来我干事小心的引子,干事,指的是可以酿成大祸的事。
  而这些事伴随着11岁那年的凛冬,我在茁壮成长着。
  但家里依旧是有着穿不完的炮引,学校里依旧是有着做不完的作业。
  而我和同学的关系也似乎在发生着微妙的转变,这个转变是要从一件借东西的小事说起。
  半块橡皮,承载了少年懵懂时期的梦。
  半块橡皮,把我拉向了一座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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