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你见过怪物吗?怪物很会隐藏。他们长着人的面孔,有着的人类的四肢和身体,他们像人一般行动,但是会悄悄蚕食吸取力量,迅速的生长膨胀,怪物都不尽相同。
“你听说过鲶鱼吗?”他们问我,我才来公司不久,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鲶鱼和沙丁鱼被船夫捕捞上岸,由于鲶鱼的不断搅动,也激活了周围沙丁鱼求生的本能。阿丙在员工会议上公开表示他志愿做一条鲶鱼,董事长老杨非常的欣慰。
阿丙就是面试我的男领导,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众人对他态度的不同,这时才终于明确,大家都讨厌他。整个公司除了老杨,没人喜欢他。他无法让众人信服。
阿丙每天都蛰伏在他那个巨大的办公室里,关着门,吃外卖,总是最后一个才离开,非常的神秘。他致力于劝说别人加班上进,作为一个新人,我就是他的重点监督对象。
他告诫我,“你还年轻,天天走那么早干什么,要多学习,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我天天泡在图书馆里看书。”我接触过的男人不多,但好为人师是男人的通病,他们简直就像是批量生产出来的。
我从善如流,老实应答,“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加油,会努力。”
开会要带上本子和笔,每句话都是H5,流量,新媒体运营,爆款数据,然后分享一个个成功案例,让我们去抄袭,活像是微商运营的头目。我就在他的激昂亢奋的演讲中云里雾里的,坐立难安,想要逃走。
将他说的的内容瞎七八糟的乱写一通,但是一个字不看,第二天就被我拿去垫餐盒。
偶尔会和我玩一下文字游戏,“我是很看好你的,想重点栽培你,等你能独当一面了,你想不想做我的助理?”
我装作欢欣雀跃,向他保证,“我一定会加油的。”心里在盘算着离职,我想要写字,或者是成为一名鞋匠。
有人有一种强烈的自我实现感,通过人与人之间建立一种链接,得以自我满足,就如同阿丙那般。每当公司里有来宾的时候,就是阿丙最兴奋的时候,他穿上他那件唯一的战袍——一件蓝色的阿玛尼西服。
据狗子说,狗子是隔壁部门的同事,他比我早来公司一年。这件衣服自他入职的时候就见阿丙在穿,至今没有洗过,他往上面喷洒香水,来掩盖气味。
好在他轻易不穿,是他的传家宝。大家真刻薄,但是我也很笑的很大声。
阿丙像是开屏的孔雀一样,陪着来宾奔前奔后,晚上又会新增一条朋友圈,“今日陪同某某大佬参观园区,幸会各位前辈,获益匪浅,继续供养正能量,不忘初心。”
他每天至少发八条朋友圈。
阿丙是公司里的异类,每天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抽烟,刷手机,转发各种热门文章,抒发感概,野心蓬勃生长,枝桠横生,让自己变成了一棵树。
我虽然伪装很好,融入人群,但我也时刻想要离开。我不关心生活的一切琐事,也不太关心身边的人,不太喜欢玩乐,运动,我的脑子时常放空,想着乱七八糟的故事,当我沉浸于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会一直一直做下去,完全不想停下来,我也不喜欢与人合作,不喜欢分享。我想如果我是一名鞋匠就好了,以制作最精美的鞋子为目标,像穿上红舞鞋的女孩子,被魔鬼施了咒语,一刻不停歇的做下去,以死亡为终点。
我外婆是老教师,房子是学校分配的,她把那房子传给我妈妈,我妈妈带着我住在老房子里长大。我们的邻居大多数都是教师,一楼是我的英语老师,平时不苟言笑,为人严肃板正,教学风格异常狠辣。不过他因为我外婆的缘故,平时对我也算是和颜悦色,我们这栋楼里同龄的孩子,假期的时候会在他家中补课。
他老婆倒是很热情温和的一个人,夏天的时候会我们准备凉茶,西瓜,关切我们这群孩子的生活。他儿子也和我们一起学习,他对他儿子要求更严。行走坐卧皆有规范,不能有一丝违逆之处。
他的要求多而繁杂,一切都是要求章程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但是幼时的我都能隐约的察觉到他是为了满足他古怪而旺盛的控制欲,尽管周围的大人都将他奉为教育典范。
例如说,他要求章程面对每一位长辈都需要打招呼,不可以视而不见,不可以走在他们的前面,不可以拿背对着人家,这是不敬。又因为学习时间宝贵,他开始要求章程上学,吃饭,放学回家的路上都必须用跑的,所以我经常看到我的小伙伴跑着跑着,忽然停下来,和走在他前面的人打招呼,然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身后,别人不走,他也不能走。因为学校里几乎都是熟人,所以他每次回家的路都开始变得艰难。
我简直不敢看章程的表情,替他觉得难堪。
他还有一个大女儿,是大我们好几届的学姐,聪明全能,曾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顺利从中学毕业,学校里的老师总会不厌其烦的讲述她的优秀事迹,她在我们的心目中是一个传说。大家信任章老师的教育,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他的这个成功案例。
再后来,听说她高考发挥失常,只上了一个二本,再后来,关于她的事情大人们都讳莫如深,提起来神色都很古怪。
再然后,章老师不在家里开补习班了,他们家的门经常紧闭着,章老师的仍是面目严肃的来来往往,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我总会想起契柯夫的套中人,虽然他不穿雨衣,也不打雨伞。
他儿子章程是我儿时的玩伴,我们从小一起看书玩耍,那次他新得了一组精装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兴致冲冲邀请我一起去看,那时我不太想去,因为我有点害怕他家。
他坚持不懈的劝说我,并告诉我他爸爸不在家,我放心了,随他一起去。
她妈妈开的门,看到我,有些诧异,但是还是热情的邀请我进来了。她给我们端过来水果,站在旁边和我闲聊。她我问我学习的情况,问章程平时在学校里的表现,其间气氛很融洽。直到一个女孩子走了出来。
时隔多年,我仍清晰的记得那一刻气氛的转变,她推门的同时如同带进来了一股寒风,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他们忽然都停止了说话,章程板着脸,看起来很生气。
师母的笑容凝聚在脸上,她站在原处陪着笑,我看她梗着脖子,看起来像是一直待宰杀的母鸡。
那女孩子留着短发,皮肤白白嫩嫩的,有些微胖,她和师母有着相似的面容,我明白过来,她就是传说中的学姐。不过她的年龄很大了,应该在读大学才对,怎么还会住在家里呢,我犹豫着要不要跟她打招呼,但是她的视线完全越过了我们,而锁定了师母,她走到师母前面,双手捂着胸口,开始滔滔不绝的诉说,“妈妈,我觉得很难过,我心里很不舒服,有时候我总想找你说说话,我有好多事情想跟你说......”
师母的神色很难堪,她开口阻止她,“不,你别说,你别说,我不想听。你先回去休息,你走。”她推搡着她向房间走去。
而师姐挣扎着,“不,我心里很难过,我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从小到大你都没有问过我,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你从来只听爸爸的话,你从来都不关心我。我要说......”
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我看到我的章老师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口,他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而是对着他女儿吼道,“滚进去。”章程这一刻也忽然爆发了,他也冲她吼道,“滚。”
师姐看着父亲和弟弟,沉默的拒绝。
他猛地冲了进去,一把拧住了她的胳膊,师姐挣扎着,闷身与他对抗,但是无济于事,就这样被他扭送进房间。
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不敢再打招呼,直接溜走。
身后传来“嘭,嘭,嘭。”沉闷而奇怪的响声,但是有些熟悉。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我回头看去,楼道昏暗,他们家的大门却敞开,赤裸裸的。
我看到他又在体罚章程,我刚刚才看过的福尔摩斯探案集被卷成了一个圆筒,重重的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他的头上,往死里砸,就好像他的头是铁器制作的一样。章程低着头,沉默而顺从的接受处罚。
我听着这沉重的声音,觉得胆颤心惊,门好像变成了吃人的嘴巴,我转身飞快的逃走了。
我将我看到的事情告诉我妈妈,我妈妈简单一句话的概括,“她疯了。”
谁疯了?
我妈妈告诉我一个名字,是那位学姐的名字。可我分明觉得她很正常,我觉得疯的不是她,而是我的老师和师母,还有我从小的玩伴。
我不明白她疯在哪里,他们说她不愿意再读书,整日说些疯话,都是一些过去的小事情,却在意个没完。我想她一定很痛苦,她看起来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但那时我还小,不知如何为她分辨。
我,阿丙,师姐,都是人群里中的怪物,我们都由着自己的心,任其蓬勃自由的发展。不知是否因为其随心所欲而伤害其他人。
二十四岁过后的我,也开始像师姐一样,总是由着自己的心,“我心里不舒服,我难过。”但是我不对着我妈妈诉说,我关起房门对自己说。门外婴儿又开始啼哭,有人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急促的开始敲击我的房门,我拉开门。
我妈妈皱着脸,一脸惊惶的站在门外,“你快来看看怎么回事,你妹妹一直哭个不停,是不是生病了?”我忍住情绪,随她走过去看孩子,给她量了一下体温,是有一点点发烧,家里的药还有一点,我冲了给她喝了,她慢慢的哭累了,睡着了。
我妈妈还是不放心,要求我,“你明天能不能请个假,陪我去医院给她看看?”
她总是在生病,从生下来就病个没完,黄疸,疝气,起疹子,腹泻,发烧,养一个小孩子怎么会这么的艰难,我陪她看病,照顾她。没有哪一天生活是有序的,每天都杂乱无章。我许久没有看书,当我坐在书桌前,想做自己的事情时。
她就开始生病,打断我的计划。
再呆着我恐怕会死去,我下楼夜跑。有人和我擦身而过,忽然又转身跑向我。
“嗨,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