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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本应是长的,可山上的昼夜似乎只有清寂与兴闹之差。也许是离尘世更远,也避过了许多自然的规则。老陶天没亮就起早,凌晨三点多,他去田里松土,打水浇树,烧炉拢火,一切殆成后,他又去安睡。
只是这天有些不同,毕竟这天已不是冬天了。
太阳初升,草甸浮起的白露也同样漂到了池渊堂,小周来之前并未注意到,在屋后有一小洼水,被人种满了蒲公英。这天一早,他被一股浓烟呛醒,一时情急跑到屋后,一脚踩死了不少新抽青的蒲公菜。他内心极焦虑,一度想这样就逃跑了。
可他能去哪儿呢?
他走回屋子,找到了正在焚物的老陶。
“师父。”
“说多少遍,别叫我师…”
“我踩坏了您的蒲公英。”老陶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手上的工作。
“嗯,罚你去把它们全拔了,“
“啊?可它们刚抽青,芽还嫩呢!要不我去找点种子种…”
“知道,但它们也该结束生命了。种子哪有买的,自己飘的而已。要不是吴格非要留住它们,它们早就自由了。”
小周更自责了,但也不再提了。一会儿便想了个法子——种点别的。
一股浓烟又冲进小周的鼻子,“师…老陶,你在烧什么啊?”
“橘子皮。”
“烧橘子皮?”老陶果真在把橘子皮一点一点放在炉子上。橘子皮在炉板上像濒死的八下鱼,拼死挣扎,老陶一脸平淡。平时略显佝偻的身躯在炉火前忽显得强大起来,似乎不曾在意眼下一切的死活。
不,他在乎。他小心用镊子舒展着陈皮,有点焦后,便放入水中,他究竟是想烤还是不想。
“也不算烧橘子皮,只是今年又会长新的,旧的就不能要了。扔了又怪可惜的。不如烤成干,磨成粉,泡水焚香。“老陶在说橘子皮的时候,眼神里竟都是温柔。烧过的陈皮被一点点挂在了院子里未抽丝的树枝上,活像长满陈皮的“陈皮树”。
“讲故事吧,我还想也再听一遍。“吴格起得晚,昨夜的酒精让他头疼起不来床,但显然,他也还没清醒过来。毕竟他清醒的时候,是不会让衣服扣错扣子的。
“多少年的事了,不说了。”老陶兴许是觉得小周在场,有些避生,但更多的是怕自己又多了想念。
小周刚回屋,门就被老陶敲响了。
“你,去趟茶店,寄点东西。吴格没睡醒还。”
“行…行!“小周虽刚到这里,但一想到刚才踩坏了师父的蒲公英,不答应又太不礼貌。
要送的东西,是一盒灰,橘子皮烧的灰,陶里最后还是恨下心来烧了。“陈皮树”像是刚丰收过,又像是要长果实了。
“老板,在吗?“小周试探着敲了茶店的的门。茶店仍是一片寂静,直到他踏进大门,刘姑娘就走了出来。
“你好,来买茶…周子珩?”刘姑娘低着头走出来,看到周子珩又下意识到出了名字。
“你…我们认识吗?”小周怎么也想不出他与刘姑娘的联系,难道是上次,她关注到了?
“没什么,听说过你而已。怎么了,来买茶?”
“啊,不是,陶师父让我来送,啊不,寄东西。”
“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小周从包里拿了出来,刘夏一打开,是一小盒三分之二的“陈皮”灰,被碾得粉碎。
“他让你给我的?”
“对。”
“他还挺信你,让你来送灰。“小周一脸疑惑,“这东西,很重要?”
“没多重要。坐吧。”小周更加疑惑了。又是以识他,又要请他喝茶,这女人越来越让他害怕,还有她手上的蛇形戒指。让她像个“巫女”。
他心想,这村子怪事真多,还是早点回池渊堂比较好。
“想走?那这橘子小姐的事,我怎么给你讲啊?”橘子小姐?小周停住了步子,“老陶让我给你讲橙子的事,所以才让你来寄灰。不然他自己就来了。”小周半信半疑地坐回位置上,刘夏娴熟地沏了杯温茶。“吧嗒”一声放到小周面前。
“橙子小姐是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之前,来村里的一个香客。池渊堂后面原来有座寺,废寺,现在拆了,只剩下了供香的地方。她当时就是在那儿遇到了放假来此的陶里,橙子小姐叫纪冬,那时她三十多岁,刚离婚,没孩子,出来散心。就住在我父亲的祖家小民宅里,就是现在的池渊堂。老陶话不多,但眉眼锐利,尤其是骨相,像是冰山里生的一般。整里就喜欢在废寺里溜达,喝喝茶,也不抽烟,就有时看看书。纪冬从我父亲口中得知,陶里是个历史学者,于是就整日整日粘着陶里,问些野史里的有趣事。陶里一开始没怎么搭理她,后来有次纪冬生病,就没去找他。他竟自己找去了。又是买药,又是请医生。”
“真假,陶师父还会手忙脚乱成这样?”
“嗯,我父亲也没想到,但从那以后,陶里就常与纪冬来往。两人当时也许是短暂在一起过,有天纪冬突然要远行,陶旦也许是因为快要回学校,于是没留住她。”
“她走的时候没留下点什么吗?比如字条,电话,地址?”
“那时候哪有电话,字条她倒是留了,不过就一句话,‘如果三年未见,就当我死了吧!’。还有一瓶酒,也不算留或送吧,就是喝剩的。那瓶子现在还在呢。”
“陶师父从那时候才开始喝酒的?
“差不多吧。后来,他每月都收到姓纪的人寄信来,只是自己从没回复过。读没读也不知道。吴格来了之后,就一直是他来送寄的东西,老陶来只是结账。有的时候学生来看他,就买点茶给学生喝,其它的就是给香客的驻店歇脚茶了。诶,己经这个时候了,我要出门了。你快回去吧。”
小周终于在老陶身上找到了一点“人”的气息,但总归合不成一个人。
回去路上,他东走西走,迟迟不回池渊堂,找遍了全村也没有一家卖酒的。黄昏将至,他去了屋后的水洼,掏出兜里随手捡的水果核,培了培土,放了进去。又插上一朵小孩掉在地上的鲜花,像是玫瑰。
可这土里什么也长不出来,后来水洼消失了,草甸打上了“补丁”。水像是跑到了不远处的梨爬海里。
“老陶,吴格,我回来了!”
“洗手吃饭。”
老陶屋内的挂钟在傍晚6点准时响起,它响得漂渺又沉重。一声钟响,似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小师父,你来渡我好吗?”
“我不是僧人,我不能渡你”
“那你要想个法子,让我开心!”
“那你种树吧。”
“种什么?”
“都好。”
“不如就种橙子吧。”
“为什么?”
“因为,种橙子,心想事成嘛。”
“听你的,橙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