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晓明独自坐在奥迪的后座，将车窗悄悄打开一个缝隙，方便车内的烟味散去。
　　他想起了生物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话：弱者适应环境，强者改造环境。人类就是因为能改造自然，才成为了万灵之主。
　　如果这样算的话，他爸史强一定是人类强者之中佼佼者。
　　这辆车是临时借用的。平时是领导的专车，保养的相当好，车载空气清新剂也是高端货，刚上车时迎面而来的味道仿佛是进入了丛林。
　　这才没多久，车内空气就弥漫着史强的二手香烟，再过多一会，估计车上的真皮内饰就都要曛入味了。
　　郑途也是一反常态。换作是常开的桑塔纳，这会指不定就找个理由掐掉史强的烟。可如今他细心保养的爱车被首长划给那三个地面军少校去糟蹋，他当然也得糟蹋回来。
　　“那三兄弟一会申请去拜访丁仪，一会申请翻阅杨冬的案卷，整栋大楼爬上爬下的，像摘香蕉的猴子。
　　“结果那汪淼都没拿正眼瞧他们，自己就混上了丁仪来时候的车，先走了。
　　“然后那三兄弟还厚着脸皮跟上去，美其名曰保护重要目标的人身安全。”
　　听着郑途的抱怨，史强却表示理解：“确实应该加强保护。要是晓明的班主任莫迪文及时控制起来，或者说是派人跟踪保护，也不会成无头案。”
　　郑途不合时宜地接了句冷笑话：“确实是无头案，头都炸没了，血肉横飞。听说头盖骨还正好有一片落在了校门上，啧啧。”
　　才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后排还坐着一未成年呢！连忙转移话题：“这么大的案子，上面也没说让我们跟进，好歹我们可是第一发现人，是不是里面还有油水可捞，排不上咱？”
　　“说明咱目前的任务更加重要，更加艰巨。我们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别挑三拣四的了。”史强继续说教道。
　　“就算是砖头，也分贵贱。我被扔进咸菜缸拿去压酸菜好些年，你都快被踢进茅坑当垫脚石了。”
　　郑途唉声叹气，还没有从昨天被摘桃子的事情中走出来。
　　史晓明坐在后排津津有味的听着郑叔和他爸抱怨工作。自从史强决定放手让他独立，很多事也不避讳他了。
　　“到了，是这边吧？”郑途看着后视镜里的史晓明问道。
　　史晓明见气氛冷了下来，才意识到是在问自己。连忙隔着窗户打量了眼四周，是班主任家附近的小区，连忙回应道：“没错！”
　　上车时也没说目的地是哪，史晓明哪里知道错没错。但是他爸那么能挑刺的人坐副驾驶不说话，那就是默认，那就是没错。
　　史晓明跟着下了车，发现郑叔和老爸都在等着他带路。
　　两位老刑警虽说一个停职调查，一个转岗平迁，但也不至于说查不到被害人的门牌号。让史晓明走在前面，自然是想让他讲一些资料里看不到的相关信息。
　　史晓明也清楚这一点，边走边介绍道：
　　“我们这班主任别的先不说，赚钱能力也是一流。他毕业到现在工作了七八年，靠自己就在京城买了一套房。
　　“房子少说也得一百来万吧，而且买房子之前，他还花了二十万，和农村的父母断绝亲子关系。
　　“他是特级教师。一般老师老师评上职称，会想要往年级主任、往校领导上爬。
　　“他不一样。他评上特级教师就开始卖课卖教材。什么视频公开课、辅导资料、教学心得，学生看的、家长看的、老师看的、培训机构看的书他都出了个遍。
　　“但是这几年他突然就消停下来了，好像是把除了教师这一本职工作外的业余项目都停掉了。
　　“不过他教书也没多上心，大部分课堂时间都是做题对答案，自习。但是因为有特级教师的底子，还是有很多学生家长信任他。
　　“一开始，他同事怀疑他是想搞对象了，不少女老师还对他暗送秋波。甚至挺多家长都主动给他当媒婆，但是都被他拒绝了。
　　“后来，就有人传谣他是基佬，不爱女人。
　　“但是我觉得不是，因为他还挺爱偷瞄女学生的胸。有次女生弯腰捡笔帽，他脖子伸得老长了……”
　　史强听着史晓明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讲个不停，突然觉得郑途之前的提议还真不错，他儿子天生就是当警察的料。
　　不过当好警察太辛苦，有他一个人为国奉献就够了。
　　再说了，他爷爷当兵，他老子当警察，他当一个普通人好好享受祖国的繁荣富强也是情理之中的。
　　听完史晓明的讲述，史强注意到一个关键节点：莫迪文事业腾飞的阶段突然就变得清心寡欲，开始回归普通生活。
　　要知道，对于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赚钱这件事其实是有瘾的。更别提莫迪文这种农村出生、从小过惯穷日子的。
　　克制了金钱的欲望，压抑住事业心，甚至拒绝了女人。
　　要么是他对生活的一切都失去欲望，要么是他人生中出现了更重要的追求。
　　“小郑，你有搜查令么？”史强问道。
　　如果能进莫迪文家里看看。只要看看居家装修，翻翻生活用品，大概就能了解他的品性了。
　　“没，上头不是没安排咱跟进么？”郑途无奈地回答。
　　史强示意停下脚步的史晓明继续带路，不在意道：“也没事，估计门口会有片警拉警戒线。我们估计能蹭一蹭。”
　　刚走到单元门前，还没来得及上楼，史强就注意到有两名形迹可疑的人在周围徘徊。
　　一个是快递员打扮，神情急躁地握着手机，时不时望向楼上。脚边还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框固定的箱子，上面写着“贵重物品，轻拿轻放在。”
　　一个是路人扮相，但是手上拿着照相机，胸前别着隐藏摄像头，脖子上有蓝色挂绳，似乎是证件，但是藏在了衣服里。
　　好像长的还挺眼熟？
　　郑途率先一步将他认了出来：
　　“这不是给女大学生做专访，诬蔑你刑讯逼供的陈记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