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雯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汗水浸透了她的上衣，顺着额头滑落，还好这是个梦，尽管它真实到能把人吓出心脏病来。
　　阳光洒在床上，太阳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环顾四周，确认了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她的视线扫到对面的沙发上，隐约看到有人坐在那里，她看不太清对方的脸，但是那人的眼珠在阳光下透着血红色，伴着黑丝，她再次紧张起来，灵魂都快要出窍了。
　　“你做贼心虚啊，那么怕的样子。”那人道。
　　她定了定神，才看清坐在那里的是自己的好友欧阳姚姚，忍不住骂道，“欧阳姚姚，吓死人要偿命的，知道吧？”
　　欧阳姚姚将头凑了过来，她头发三七分，大波浪卷，头发蓬松浓密地像是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她的头上戴了一个绿色丝巾发箍，像是要把这黑色帽子使劲压下去。她的眼眸是红色的，伴着黑丝，看起来像个女巫。
　　“你上哪儿搞得这新隐形眼镜？”夏雯道。
　　“这个颜色不错吧？”
　　“不错个鬼！刚差点吓死我！你要干什么？！”
　　她拿着手机站起身，一把掀开夏雯的被子道，“我才要问你，你要干什么！？昨晚我打了你十多个电话，装没看到，是吧！？”她又用手机敲了敲夏雯的头，手机壳背部贴着一只可爱的小青蛙，裂开大嘴，好像在嘲笑夏雯的懒惰。
　　夏雯厌恶地推开小青蛙，下了床，“你是领导了不起啊？我们普通打工人，也是有隐私的好吗？晚上是我们的私人时间。你说，你这么注重隐私的人，怎么一到我的隐私，你就那么随意了？！”
　　她径直走到沙发旁，拿起姚姚的包开始搜起来，“早知道不把家里钥匙给你了，还给我！”
　　姚姚一把夺过包，一副想都别想的架势。
　　“你这大清早的，想要干嘛？”夏雯不满。
　　姚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清早，这叫‘大清早’？！”
　　太阳刺得夏雯长不开眼，小青蛙的嘴仿佛裂得更开了，她不好再狡辩。
　　“最近那个机器人事故，你别给我装不知道。”姚姚问道。
　　“这有什么好装的，新闻每天都在说这事，想不知道也难啊。”夏雯说，她有点狐疑地看着姚姚。
　　“你就没半点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事关人命，警方会管的，相信政府相信警察，ok?”
　　“警方自然会调查，但不代表我们东方研究院没有责任啊。”姚姚道。
　　“搞笑，我们有什么责任？”
　　“出事故的那架机器人身上毕竟搭载着是我们的女娲系统啊。”
　　夏雯白了姚姚一眼，眼珠都快转到后脑勺了，“谁知道AI科技在生产机器人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然后甩锅给女娲系统。我跟你说，女娲系统，不会有问题的，肯定是AI科技的问题。”
　　“你这个态度，跟AI科技甩锅给女娲系统，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我至少没开记者招待会，这样公然甩锅。”
　　“AI科技也正在积极协助警方进行调查呢。”
　　夏雯脱口而出，“积极个毛！欧阳姚姚，你站在哪边的啊？！”
　　“我只是说，AI科技在配合警方调查。”
　　夏雯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他们不会为了掩盖产品事故，栽赃给我们吧？”
　　“所以我希望你能去耳金湾调查那架事故机器人，当面名义上，我们会说你是去协助AI科技。”姚姚道。
　　“院里那么多人，干嘛找我去？”
　　“耳金湾你老家啊，你最熟悉啊。”
　　“又不是去旅游，对地方熟悉有什么用，你另外派个人去，院里那么多人。”
　　姚姚面露难色，“你也知道，现在复杂的诊断都是机器人在干，人类只是做些简单的模块化快速诊断。院里能看懂女娲系统底层程序的人类只有那么几个。”
　　“那你就派‘那几个’去啊。”
　　“大家手头都有项目，临时抽不开身……”
　　“那派机器人去啊。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人类去。”
　　“你心理比我更清楚，这次事故，派机器人去，不合适。已经有记者抓着‘机器人调查机器人’这点不放了，我们一定得派人类调查员去。”
　　“我不信院里真没人了。”夏雯道。
　　“那倒真有个人……”姚姚犹豫着。
　　夏雯一副问题解决了的表情。
　　“是方院长。”姚姚道。
　　夏雯一脸被耍的郁闷，“反正我不会去的，死都不会去的！”
　　“这事也不会花你太多时间啊，你是对‘女娲’系统最熟悉的，而且你也熟悉耳金湾，无非就是飞过去一两天，然后写个调查报告，就能回来江海市交差了。”
　　“不去！”夏雯没有松口的迹象。
　　姚姚叹了口气，“那至少今天要来上班。”
　　“知道了，知道了。”
　　“下午王主任的会，别迟到了。你得学会做人啊。”
　　“晓得了，烦不烦啊，你。”
　　众人在开会，姚姚不时地望向办公室门口。
　　王主任的两条眉头微微动着，像是两根长便利贴条，她正在分派任务。
　　“方院长说了，这次事故，如果真是我们女娲系统的问题，我们绝不推卸责任。现在，首要……”
　　门打开了，是夏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姚姚示意她赶紧坐到她身边的空位上来。
　　王主任脸上满是不悦地盯着夏雯，不过也没说什么。
　　夏雯墨迹着在姚姚旁边坐下。
　　王主任将目光从夏雯身上转向姚姚，“姚姚，去耳金湾调查的事，你定下调查员没？”
　　“王主任，现在大家都在忙，我已经在调配人手了。”
　　王主任又看着夏雯，夏雯直直地看回她，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王主任无奈地又将目光转回到姚姚身上，“姚姚，你怎么安排人是你的事，我不会干预。方院长说了，这么重要的事，不能拖的。如果你坐不了这个位置，大把的人排着队。”
　　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姚姚，目光中充满了关切，但是谁也不敢说什么。夏雯眼中充满了对王主任的不屑，她忍不住想为姚姚出头，但是姚姚似乎早有预料，在桌下用脚踢了她一下，随即以一种轻松的语气笑道，“王主任，我已经紧急派两个调查员回来了。”
　　夏雯诧异地看着姚姚，姚姚只是微笑，避开了她的目光。
　　开会完，夏雯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屏幕前，电脑屏幕是半透明的，悬浮在空中，电脑桌面是她跟姚姚的照片，两个人看起来都是中学生的样子，两张青涩的面孔，笑容灿烂。
　　她的思绪飘忽不定，有些担心姚姚，明明没人可用，还骗王主任，她还想不想坐这个位置了？！
　　桌子上放着实体键盘，她的目光在键盘上徘徊，将手指搭了上去，却又不知道要干什么好。她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但是又坐了回去，心里空唠唠得。她的内心在挣扎，如果没有姚姚，她自己这份工作恐怕早就保不住了，但是她实在是不想去耳金湾，她脑中又想起姚姚手机壳上的那只小青蛙，又裂着嘴在嘲笑她了。
　　在这间灰色的办公室中，从墙面到地面，一切都笼罩在灰色的调子里。
　　邱锐坐在办公椅上，她看起来三十多岁，却是一头灰色短发，如同银色的战旗，她的表情如雕像般凝固，仿佛一架初代机器人——那时的技术尚不可模拟出逼真的表情。她的眼中闪烁着一抹阴冷的光芒，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她的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商场命案现场的照片，死者躺在地上，腹部有个伤口，伤口处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浸湿了，死者的四周用笔勾勒出一个轮廓。
　　她对面站着个黑衣男子，他身形高大挺拔，肩宽背厚，仿佛一座坚实的堡垒。他的双手交叉在前面，其中一只手是金属材质，分外得显眼。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得尽快查出真相。”邱锐道。
　　“我查过了，杀害戴伟思的机器人，就是普通的阿尔法机器人，不是我们要找的。”男子面容凝重，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你确定？”邱锐轻声道。
　　“嗯，确定，就是普通的阿尔法机器人，是车间的检验员。东方研究院已经准备派人去调查事故了，当地刑侦大队也同意了这个方案。我们还要跟进吗？”
　　邱锐思索着，柔声道，“那不用浪费时间了，普通的产品事故，就让东方研究院去查吧，这是他们的工作。”她的音量不高，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但是带着不可置疑的权威。
　　黑衣男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她的目光随之移开，转而凝视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喃喃道，“你们到底躲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