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皮酥脆，内里肉质鲜嫩多汁。
　　这本应是余温最钟爱的烧鸡口感。
　　但如今的他却是吃不出熟肉的美味，这入口的鸡肉味同嚼蜡，越嚼越觉得反胃。
　　不能吐，吐了就承认自己需要血，吐了就输给那只丑不拉几的蚂蚁。
　　吐了，或许还会死在墙后那些人的手里。
　　自己的快乐丧尸生正要开始，不能毁在这口食粮上。
　　余温生硬地嚼着，看似美美地闭目享受，实际却是在逼迫自己嚼碎这些粗蜡和废纸，再作势大口吞下。
　　好奇怪，明明想得是这辈子活得恣意潇洒，怎么转过头又是在闷头受罪？余温苦笑着，又咬了一口蜡味烧鸡。
　　靠墙的小窗被人掀开一半，从那方小口里又咕噜咕噜倒进一大堆烤肘子、酱蹄子、辣兔腿、麻黑鸭……全都是工业流水线上产出的肉食包装。
　　如果余温还是从前那个无肉不欢的青葱少年，此情此景他能放弃主食，靠这些琳琅满目的大肉度过好几天。
　　但此时不同往日，手里半具鸡架还没啃完，那些形状各异的粗蜡和干柴堆在脸上，简直要了他的丧尸老命。
　　殊不知，这些肉食已经是白大褂们最大的善意。
　　外界已经进入末日前的疯狂囤积时期，高热量的食品是实打实的硬通货，为了一袋肉食，或许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这家伙怎么不吃了？！”一个白大褂焦急问着，他也贡献出了自己的食物配给，如果换不来试验成果，他可是会动杀心的。
　　“谁知道，或许0533的胃袋被刺破了，吃不了太多东西，你没看见，那喝进去的水都顺着创口流出来了。”
　　“妈的，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应该先给他做缝合！你们养过畜生没有，这样投喂下去能有个什么产出比！？”
　　“可他已经醒了，怎么麻醉丧尸，这谁知道？”
　　“要不通知一下徐钦安？”
　　“通知个屁，你还想要丧尸血清的署名权吗？”
　　“好了好了，他这样子不像是吃不了，许是不喜欢吃？查查他生前档案，有没有标注什么爱吃的食物？”
　　呕——忍住了。
　　余温的口腔里含着一大口消化物，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种吃法非但不能摄取能量，反而在消耗自己仅有的精神。
　　余温爬到水槽边，用纸杯盛水送服了几口肉，便坐着歇息起来。他又盯上了那只死鸡和活禽。
　　现在还有两种选择，要么吃死的，看是否符合丧尸的口味，要么就听那只丑蚂蚁的话，去咬活的，喝掉它的血。
　　难道当了丧尸还只能听别人，不，听别个蚂蚁的命令吗？
　　说不定吃掉那只鸡，过上一次茹毛饮血的瘾，就能挨个枪子儿重生轮回了，也算是嚣张过一回了吧。
　　余温站起身，朝着那只活鸡再度进发。
　　吱儿——
　　一扇投喂的小窗再度开启，外面还传来两声对话：
　　“哎，徐博士你这是干嘛？”
　　咚——
　　“你把什么扔进去了？”
　　“开灯。”
　　咚！
　　又是一声拉闸的动静，护眼顶灯又开启了，余温丝毫不觉得光亮刺眼，直挺挺看着四周的玻璃。
　　在方才那扇小窗下，躺着一袋红色的汁液。
　　是血浆！余温的眼睛变得深红，那层包装袋封不住内里腥甜的血腥味。
　　“你给他投喂血袋，徐博士你疯了！？”
　　“疯什么疯，你们才疯了，那些食物就这么扔给丧尸了？他吃这玩意儿吗？！浪费！”
　　“你不是说喂胖它吗？”
　　“我有说过用我们吃的东西喂胖它吗？”
　　余温听到一个年轻不屑的嗓音在做着辩驳。但他的眼里只看得到那袋血浆。
　　来吧！爆头就爆头吧！临死前让我尝尝鲜血的味道！来快活吧！
　　余温冲到血袋前，刚想咬开血袋，理智让他停顿了动作。
　　他感觉到镜子屋外死一般的静谧，似乎方才疯狂的动作已经惹来两个观测者的注意。
　　不能茹毛饮血，即使需要饮血，至少也要做足人类的姿态。余温灵光一现，提着血浆袋来到水槽边。
　　嘟——
　　余温按下按钮，匣子里跳出一只全新的纸杯。他忍住狂饮血浆的冲动，用尖利的指甲戳破一个小洞，将血浆倒灌进纸杯里。
　　奇怪，闻不见烧鸡的香气，却能闻出血液的腥甜，这丧尸体质，果然是为鲜血而生的。
　　干杯！余温朝着镜中的自己。
　　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活着了，饮完这杯就该迎接子弹贯脑了吧。
　　一杯，提神醒脑；
　　两杯，身轻如燕；
　　三杯，如获新生。
　　看着挂壁的血珠，余温不禁打了一个饱嗝。这袋血浆恰好能注满三杯，也足够自己喝个饱肚。
　　这一袋血浆入肚，是比生吞四只鸡还要来得痛快，虽死无憾了！
　　余温丢下纸杯，心满意足地面朝镜面。
　　来吧，可以开枪了！
　　等等，这是谁？好熟悉的脸。
　　余温看着镜中面色红润的自己，习惯了干尸容貌，再见这张二十多岁正值青春的脸，竟一下子湿了眼眶。
　　眼泪？这具干枯的身体里竟然还存下了水份。
　　嘀嘀嘀嘀嘀嘀，嘀——
　　隐在镜面后的阀门轰然开启，一名高个儿医生闪进门里。
　　“危险啊！徐老师！”袁引抱着徐钦安的胳膊大喊。
　　“喊什么，枪给我！”徐钦安要来一支手枪，就捏在手上走近余温。
　　余温本能后退一步，他当然知道那柄手枪能用来做什么。
　　只是徐钦安的枪口一直朝着地面，没有径直瞄准余温的脑袋。
　　“你叫什么？能说话吗？”
　　“我？”余温复生后第一次吐出了人声。
　　“你叫什么名字！？”徐钦安激动地抬起胳膊，将枪口瞄向余温。
　　“余温！”余温本能地高举双手答道。
　　“哪里人，做什么的，怎么死的？”
　　“徽州人，还是学生，马上毕业了，被人捅死的……哎，我这算是死了吗？”
　　“好了。”徐钦安收起枪，朝门后大声喊着：“小袁！再拿一袋血浆进来！”
　　“我？”
　　袁引在门后露着脑袋，身后响起好几声“去去去，快进去！”
　　袁引提着一只血袋，一步一停地来到徐钦安身后，将血浆交给老师。
　　“血！去拿！抢过来，还不够！”那只蚂蚁不知埋伏在哪，又开始怂恿起余温。
　　“知道这是什么吗？”徐钦安道。
　　“血。”
　　“是人血，想喝吗？”
　　“徐钦安疯了！他哪里来的人血！”门后一群白大褂又开始议论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不想……喝。”余温闭紧嘴巴，那股腥甜气息正疯了似地涌进他的鼻腔。
　　“我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用人的方式和我交换。”徐钦安将血浆袋丢到余温脚下。
　　幸好那层塑料包装足够结实，若是将满袋鲜血打翻在地，兴许余温就会暴怒而起，跪舔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