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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之后,李四叫过一旁正在算账的店小二过来问话:
“伙计,你们客栈前段时间是不是来了一个倒坎村的乞丐啊?”
“这位客官,我们这客栈虽小,可每日南来北往讨生活的人也不在少数,您这一问,小的一时之间还想不起来。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招的那群新人,都没有在大堂,全在后院干活呢!客官您要是不嫌弃,可以去后院瞅瞅,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谢过店小二后,李四拍了拍坐在一旁剔牙的周鸿飞,招呼着一起朝客栈的后院走去,流萤则是陪着自家三爷爷坐在原地品茶。最近刚被抓住小辫子的少女性子没有之前那么调皮了,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咪。丝毫没有跟着去后院看热闹的想法。
李四二人拐过几道小门之后,便来到了客栈的后院。只一眼便看到有一少年正在院中不停地刷着木桶,另外一群人则站在屋檐下有说有笑,不时还催促着少年弄快一点。
见着李四两个生面孔进入后院,站在一旁玩闹的人群中有一个身材比较高大的上前对二人做了个稽首问道:
“二位客人有事吗?是在找茅房还是?”
见有人搭话,李四便问道:“你们这里前段时间是不是来了一个从倒坎村过来的乞丐,名字叫王大。”
“回客官,前段时间是有一个从倒坎村过来讨生活的,但是不是您要找的王大,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他来的时间短,也没说过自己的名字。”
“那你先把人喊过来,我们自己认一认就行。”
“好勒!”
只见那人走到了院中正在清洗木桶的少年身边,说了几句话,而后朝着李四二人指了指。然后就带着少年走了过来,待到对方走进之后,李四这才看清眼前少年的模样;
天气已然入秋,眼前的少年却仍旧穿着身破破破烂烂的脏乱麻衣,挽起的衣袖下露出两条麻杆般的瘦弱手臂,乱糟糟的头发并没有束起,而是一条条地耷拉在头上,黑黄枯瘦的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不知自己为何被叫过来,本就不高的个子随着对方佝偻着身子就显得更矮了一些,同时其身上还不时散发出阵阵不可名状的味道,引得李四与周鸿飞都皱紧了眉头。
眼见李四二人神色不虞,带少年过来的人赶忙解释道:
“二位客官见谅,这家伙自打来到这,一直负责的都是刷洗‘恭桶’之类的脏活,所以味道有些难闻,还请见谅。”
听完解释之后,李四扔过两枚铜钱,让对方先退下,随后正了下神色,朝眼前之人问道:
“你是从倒坎村过来的王大?”
枯瘦少年不知所措的抬了抬脑袋,小声地说了个“是”。
见眼前少年承认身份,李四与周鸿飞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随后李四继续朝少年轻声说道:
“你不必害怕,我们二人是受倒坎三村的村长所托调查人贩子一事的;听说你曾经在夜间见过那入屋偷窃的贼人,所以才会找你问问,看是否有新的发现。”
李四表明身份之后,王大身上的紧张感散去了几分,但仍旧拘谨的朝着二人行了一礼:
“小的王大见过两位好汉,关于当晚的事小的已经毫无保留地向村长说过了,二位再来问我,想必也听不到什么新的。”
对此周鸿飞大咧咧地摆摆手:“这你不用管,只管讲就是了!”
于是王大便又讲了一通,果然与倒坎村村长说的没什么差别。听完之后,周鸿飞脸上当即露出了苦色,他朝着一旁的李四低声说道:
“完了呀兄弟,王大这里也没有啥新玩意,咱们的猜想全错了,这之后咋搞啊?”
可李四并未回答周鸿飞,而是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王大,想了一下后让对方再说一遍当晚事情的经过。王大对此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李四的要求再说了一遍。听完之后,李四又问王大这段时间是否有其他人来找他问当晚的事,王大对此摇摇头表示李四他们是唯一来找王大的的人。
听完王大的回答之后李四当即确定了内心的想法——这王大绝对隐藏了一部分东西。
琢磨不透自家兄弟想法的周鸿飞见李四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当即捣鼓起对方,让他说说有啥发现。李四背过身来对着周鸿飞悄悄说道:
“这个王大绝对没说全当晚的经过,你想想,现在距离案件发生当晚已经过了一两个月的时间了,可这王大对于当晚的事已然记得清清楚楚,并且讲起来非常连贯,压根没有停顿下来思考回忆的动作。可除了我们之外,这段时间也没有别人来找他打探消息。你说,他这段时间既然没有经常提起此事,为何又能记得如此清楚?”
“你是说……”
“没错,这王大除非是什么天生聪慧,孰能强记之;不然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说了假话,并且为了避免自己露出破绽,每天都会背诵记忆,以此来应对我们这样来打探消息的人。”
听李四说完之后,周鸿飞当即冒起了火,没想到眼前这看起来怂的要死的家伙居然还有这么一番心思。当即向前一步,也不顾及对方身上的味道,一把就把王大抓了起来:
“你这该死的家伙居然敢欺骗你周爷爷?好大的狗胆!我劝你识相的话就赶快把实话给说出来,不然,你爷爷的刀可没长眼!”
说完后赵鸿飞拔出腰间短刀直接对准了王大的肚子,对方被冰凉刀尖一激,当即吓了一跳,可又不敢随便乱动,生怕刀客一个不稳把刀子捅进自己肚子里。
见着王大被周鸿飞提小鸡仔一般提了起来,在半空中不时赌咒发誓说自己句句皆是实话,李四无奈地拉回刀客,让他将王大放下。随后将自己的分析对着王大又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还在赌咒发誓的王大当即呆若木鸡。
李四也作势板起了脸:“除非你现在给们表演一下你非同常人的记忆力,否则的话我还是劝你赶快把实话说出来,毕竟我这兄弟的脾气你也领教过了!”
随着李四朝身后一指,周鸿飞当即舞了几个刀花,白生生的刀光直晃得王大睁不开眼。见此情景,王大当即膝盖一软,跪在院中朝着李周二人磕起了头,边磕边向二人讨饶;
“二位大侠,不是小人不说实话,是小人不敢说啊!您二位和那群人小的一个都惹不起,我要是说了真话,指不准就活不到第二天了,求求二位大侠可怜可怜我,绕了我这条狗命吧,小的给二位爷磕头!”
一时之间,后院里只剩下王大的讨饶声以及对方额头磕在泥地上的闷响。这下李四也受不了了,见着院中的其他帮工都聚在不远处偷看着这边窃窃私语。李四上前提起磕头的王大,见着对方额头上的血口,有些不忍地说道:
“你这是何苦,你只管把事情说了便是,其余事物我们自会处理,也不会再提你的名字。”
“两位大侠有所不知啊,那晚,他们是见过小人的样子的。我若是说了,他们一定会知道是我。我当时也是为了自保,才会离开倒坎村。”
见王大仍旧只是讨饶,却不肯开口谈及当晚发生之事,李四也不由有些头疼,突然,李四想起了今早遇到的个光头,当即半真半假地对王大说道:
“那晚了,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在找你了,就算你不说,之后他们为了保险,还是会来灭口的。”
随后李四将今早与光头的冲突修饰了一下,说他们也是再找一个乞丐,然后二者发生了战斗。
被李四半真半假的故事唬的一愣一愣的王大呆了一下,随后就被这个消息给吓到了,对方这段时间以来本就担心此事,现在听闻对方已经找上门来,当真是有苦难言、欲哭无泪。
王大悲伤了一阵之后,突然想到眼前二人,当即朝李四恳到:
“二位大侠,我说,对于当晚的事在下一定全部讲给两位听,绝对不会再哄骗两人。但是小的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二位答应,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对此周鸿飞不屑地一翘脑袋,冷哼道:
“我们可是很忙的,没时间留下来保护你,你还是想想别的吧!”
王大急忙摆了摆手:
“我不需要二位的保护,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钱’,只要您二位给我钱,在下立马就把当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听到王大的要求之后,李四不免有些好奇:
“你要钱干嘛?刚才你不还在担心被灭口吗?就不怕有命拿、没命花?还是你准备拿钱请人来保护自己?”
“不是不是!”对此王大摇了摇脑袋,“实不相瞒,当初我本来是想逃到丰都县的,那里有衙门,有官兵。小的到了那里便如盐巴进水,想来对方就是想找我也是有心无力。只是一来小的不认路,,不知该往何处去;二来从红叶镇去往丰都县山高路远,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强人猛兽,就在下这小身板,恐怕还不够塞牙缝的。所以小的就先来到了这红叶镇,准备寻一商队跟随前往,可对方要价不低,小的为了筹钱,才在这里打些零工。”
“哦。”知晓对方的缘由之后,李四心中了然,随即问道:“你还需要多?”
看着李四二人,王大暗暗吞了口唾沫,试探性地说道:“小的只要三……三百文就行了。”
听完王大的报价后,李四有些吃惊,惊的不是对方要价太高,相反的,对方要的有些太少了。据周鸿飞所说,倒坎三村为了抓捕人贩子凑出了三十两白银的花红。这王大在倒坎村呆了许久,想来也知道此事。本来李四以为他会开口要个七八两银子啥的,毕竟对方看到的东西可是要命的,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只开口讨要了“三百文钱”。
见李四不说话,王大有些拘谨地说道:
“那个、那个商队的要价是五百文,小的这段时间打了些零工,加上一些积蓄也只有二百文左右。所以小的还差三百文才够,两位若是不信,可以和我一起去镇上的商队处询问。”
“不必了!”听闻对方只要区区的三百文,一旁的周鸿飞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生怕王大反悔。然后就催促李四先垫付,待后面分钱时再给李四补上。
待李四从腰间摸出三钱银子交于王大验证无误之后,王大立马换了副面孔,对着李四恭敬地说道:
“大侠,咱们路上说,实不相瞒,当晚我除了见过对方之外,我还捡到了对方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嗯!东西在哪里?”
“在小人住的地方,二位跟我来。”
随即李四叫上大堂里的流萤与唐翁二人,众人一起跟着王大朝对方住的地方走去。路上王大也讲起了当晚的真实情况:
原来当晚王大并非是在村里看到的人影,而是在村外。当晚王大外出抓捕田鼠改善伙食,正当他趴在地上等着田鼠上钩的时候,突然看到几个黑影从村里一跳一跳的跑了出来。一开始王大以为是自己见鬼了,毕竟对方一身黑衣跳来跳去的,而且对方来到村外之后,只是一跳顿时就不见了人影。这些黑影动作很快,且每人肩膀上都扛着一个布包。
这种种怪状让王大不由心生惧意,而正当他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只见最后一个黑衣人跳出村外时,肩上的布包突然扭动起来,随即就是一名稚童的求救声响起。这不由让王大想到了最近村里人经常提及的人贩子,随即王大缓缓起身朝后退去,准备去村里报信。可接下来黑衣人的动作却吓了王大一跳,也让王大被对方发现。
只见黑衣人抬手抚上肩上扭动的布袋,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稚童的求救声顿时戛然而止,而黑衣人肩上的布袋也停止了扭动。
半夜的村外野地非常宁静,只有些许虫鸣。因此这声清脆的“咔嚓”王大听的十分清楚,于是正在缓缓后退的王大当即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一动静当即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力。只见半空中的黑衣人扭过头来和远处坐在地上的王大来了一个直直的对视,随后就如其他人一般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被吓蒙的王大呆坐了好一阵,见刚才的黑衣人没有再出现,这才拖着被吓软的双腿跑回村里敲响了用于报警的铜钟。等来村人围过来问起发生什么之时,王大本想说出今晚所见,但想起那个看到自己样子的黑衣人的眼神,王大又怂了,于是只能说见着有贼人偷取村中孩童,其余的一概不知。
第二天天亮之后,王大一个人大着胆子朝昨晚的地方摸过去,可走到一半之后他又怂了,越走越害怕的他撒腿朝村里跑去,半路突然被绊了个跟头,王大爬起身来一看,却是一个黑布包裹。来不及多想的王大随手捡起包裹继续跑向村里。
而后感觉无颜面对倒坎村村民的王大出于内疚以及害怕的原因,产生了离开的想法,这才来到了红叶镇。
听完王大的讲述之后,众人还在思考王大讲述的细节,一旁的周鸿飞却先嗤笑道: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这个怂货的原因,要是你当时把一切都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我们又怎么会费如此大的一番功夫!做人怂到你这个地步,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对于周鸿飞的挖苦,王大只能尴尬的陪笑。李四不解地看向刀客,不知为何对方今日好大的火气。流萤摇头晃地想了一会儿,郁闷地说道:
“这些黑衣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呢?难不成真是遁地了?可我也没有听说过有能让人遁地的功夫呀!”
“不是遁地!”身旁传来的肯定话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见李四摸着下巴缓缓地说道:“如果对方真的能够遁地的话,就不需要翻墙入户地偷取孩童了,直接遁地不更方便吗?”
“可是……”
李四伸手止住少女的话头,朝着众人说道:
“除了遁地之外,在倒坎村还有一个东西可以让人落地消失不见!”
“嗯?是什么?”
“无底天坑!”
“啊?可村长不是说那个地方深不见底吗,他们掉下去还不得摔死啊!”
迎着少女好奇的目光,李四耐心地解释道:
“所谓的无底想来多半是以讹传讹,毕竟村长他们都不会武功,所以探索起来难免不易。而这群人贩子很显然身上都具备有武艺,且也不一定需要轻功啊!绳子,铁索,亦或者在坑底不深处布上几层渔网……这些都可以让人正常进入天坑。”
想到这里后,思维更加散发的李四不由推测道:“并且据村长所说,村民们为你避免危险,已经很久没有靠近过那个地方了。这一来,这群人贩子就算是在天坑做了些什么,想必也没有人会知道。”
“哇!小李,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啊!”
见着自家孙女朝那讨厌的小子投去崇敬的眼神,唐翁冷哼一声,朝着李四泼了盆冷水。
“这一切不过都是你小子一厢情愿的推测罢了,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还是找到了确切的证据再说话吧,不然当心掉了大牙。”
对于老人的挖苦李四压根没放在心上,转头叫来王大,问其是否还记得当晚那群黑衣人的前进方向。在得到王大肯定的回答后,李四当即兴奋的握拳:
“好,这样一来,我们就找到了这群人贩子的尾巴,接下来我们只要回去倒坎村查看一番天坑就知道推断是否正确了!”
随即李四让王大赶快带路,好看看对方捡到的东西里是否有更多的线索。走了一阵之后,流萤看着不远处升起的浓烟不由好奇道:
“前面是怎么了?”
老者武艺高强,耳聪目明,随意扫了一眼向少女说道:“前面起火了而已。”
老者说完之后,王大呆呆地看着起火的方向,而后便拔腿狂奔,只有几句零星的话语散落在原地。
“我妹妹还在家里、我妹妹还在家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