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长道向前缓缓展开，头顶的灯光摇摇欲坠。
　　“你要多大的液氮罐？”苏霍伊回过头问道。
　　“大概罐头那么大吧。”阿列克谢不确定地说着，他看着苏霍伊，尽力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下那些扭铁的大小。
　　“罐头那么大…”苏霍伊回过头想了想。
　　“我们去仓库里找找。”
　　“谢了，老爷子。”阿列克谢垂下了头：“我们把农夫放哪里真得没事吗？”
　　“没事，那里还是很安全的，那些脏东西是进不来的。”苏霍伊摆了摆手。
　　阿列克谢随即不语地跟在苏霍伊后面，脚步声回响在整条地道，直到阿列克谢闻到了一个怪味。
　　“老爷子，这个地道里是不是有什么怪味。”阿列克谢情不自禁地捏起了鼻子。
　　阿列克谢感觉这股味有几分死老鼠的臭味，还有几分食物的腐烂味汇聚而成，这不仅让阿列克谢想起之前在坍缩区地窖里发现的不知道是谁留下的酸菜，那个味，冲得呀，死人都可以被熏醒。
　　从那天起，阿列克谢说什么也不想再吃酸菜了
　　想到这里，阿列克谢不禁拉了拉衣服的领子，试图来遮挡气味。
　　“我们到了。”
　　苏霍伊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看阿列克谢，看见他在煞费苦心地遮挡臭气，不禁在心中觉得好笑，但没关系，他刚刚收装备时，还没把自己的头套摘下，至少现在自己不用品味那丰盛的腌黄瓜。
　　阿列克谢感觉那股怪味越来越弄了，看着苏霍伊身后的仓库门，他有预感，那后面有些不得了的东西。而现在苏霍伊正准备打开门！
　　阿列克谢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也不跟农夫一样带个头套，至少还能挡点味。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在开门的一瞬间，阿列克谢就感到了一阵汹涌澎湃的气息扑面而来。
　　“哕……”
　　刺鼻的气体奔涌而出，争先恐后地涌进阿列克谢的鼻子，再如同先前尼古丁一样随流而上，狠狠地给他的大脑来上一拳。
　　太冲了！
　　阿列克谢又想起了那坛该死的酸菜，他的泪腺不争气的流下眼泪，阿列克谢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手捂住了口鼻，但那股味却还悠悠地围绕在阿列克谢脑中。
　　“这踏马的是什么东西，苏霍伊！”
　　苏霍伊回过了头，阿列克谢清晰地看见他的防毒面具，他甚至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带上了防毒面具。
　　“这我可不清楚，你应该去问问维克多，他最喜欢腌黄瓜了。”
　　“腌黄瓜……”
　　阿列克谢挣扎的走向仓库，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个爆碎地玻璃罐子，腌黄瓜撒了一地，周围流淌着恶心的绿色液体。
　　“靠，维克多这个操蛋玩意，谁踏马的这么腌黄瓜。”
　　“但是目的是达到了，至少很入味。”苏霍伊一旁打趣道。
　　“这小子怕不是做之前没消毒，全都是胀气爆的。”阿列克谢看着满地粘着恶心液体的随玻璃渣，不由地揉了揉鼻子。
　　“老爷子，你说这咋整。”
　　“没事，我们先去拿我们要的东西，然后我再去打扫这坨玩意，之后……”
　　“之后？”
　　“我们可能要让维克多同志……”
　　“懂，懂，不就是股东大会吗。”阿列克谢边捂着鼻子边接上了茬。
　　“但我还是觉得先去拿液氮罐更好，你个有防毒面具呆多久都没事，我这在等会就要去见上帝他老人家。”
　　苏霍伊不语地点了点头，随即引着阿列克谢走向了仓库里边。
　　阿列克谢也捏着鼻子狼狈地跟上前去。
　　过了一会，阿列克谢终于拿着液氮罐，从仓库里挣扎地逃了出了。在苏霍伊慢悠悠地走出来后，阿列克谢迫不及待地用脚狠狠地给门踹上。
　　“终于，终于，出来了。”
　　阿列克谢无力地瘫倒在控制室的地板，而走在后面的苏霍伊将液氮罐发在门边后，也缓缓地坐在阿列克谢的旁边。
　　“看了你们这次收获不佳啊。”苏霍伊看着未被装满的小液氮罐，不由地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
　　“这根“洋甘菊”就当我请你了。”说着，苏霍伊将烟丢向了阿列克谢，随即苏霍伊将自己的烟点上，痛痛快快地吸了起来。
　　阿列克谢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烟，而现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五味杂陈，有死里逃生的愉悦，也有着一无所获的惆帐。
　　“我们那堆货能买多少。”阿列克谢问道。
　　“我又不是行家，你问我？”苏霍伊顿了顿“但依我看，一般是四五百，毕竟老彼得还是挺黑的，但如果你能买给外国佬的话……”
　　苏霍伊笑着比了个数。
　　阿列克谢苦笑着看着苏霍伊的手，郁闷地说：“即使这个数也回不了本。”
　　“嗯？”
　　面对苏霍伊的疑问，阿列克谢只好一五一十地讲他和农夫的这笔单子讲了出了。
　　“也就是说那为了救农夫，放弃了那堆货。”苏霍伊听完阿列克谢故事后，惊讶地看着阿列克谢并问道。
　　“是，是的。”阿列克谢懊恼地看着一旁昏迷的农夫：“早知道当时应该多塞点走……”
　　看着正在懊恼至极的阿列克谢，苏霍伊感到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
　　怎么会有哪个潜行者会舍货救人！
　　可能有的人刚开始兴许会有，但坍缩区的残酷足以磨灭任何一个人的善良，足以拉低任何一个人的下限，但阿列克谢已经是来坍缩区五年之久的潜行者了，已经可以说得上是个老练的潜行者。
　　在这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换作其他的潜行者，伊万肯定已经死的尸骨无存。
　　苏霍伊开始用眼睛认真的审视着阿列克谢，试图通过蛛丝马迹来确认阿列克谢在说谎，但很遗憾，真的实在看不出来。
　　“老爷子，怎么一直这样看着我。”阿列克谢看着苏霍伊锐利的眼神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地心中感觉毛毛的。
　　“哦，抱歉。”
　　苏霍伊这才反应过来阿列克谢已经结束了他的长篇阔论，尴尬地收转移了眼神。
　　“至少，至少农夫还活着。”苏霍伊将眼神看向农夫，并用手拍了拍阿列克谢的肩膀安慰道：“人还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在坍缩区，你能活着出来就是奇迹……”
　　“而剩下的皆是宿命…”
　　“对，剩下的皆是宿命…”苏霍伊重复着阿列克谢的回答。
　　“那我们这还要吗？”
　　“分赃。”
　　“对，分赃，几乎每一个进行组队去坍缩区的潜行者，事成之后都要分赃。”阿列克谢顿了顿：“农夫当时承诺我事成之后会给我四成，但是现在，我们这算是事成还是事败呢。”
　　随即阿列克谢不语地看向门边的液氮罐。
　　苏霍伊顿时也堵塞不语，思考这个问题对如今他老化的大脑来说似乎有些超载了，但他也不想给这个事关成功与否的哲学问题缠绕太久。
　　随即苏霍伊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快要燃尽的烟头狠狠地按在墙上，在墙上摸出了个黑黑不溜秋的斑点，直至没有火星后，就将烟头丢到了一旁。
　　“那你就折中算，只拿个一二成，你就当任务失败了，那二三成一分不要，但看在保他命的份上，收他一二成。”苏霍伊慢悠悠地说道。
　　“这，这，这……”一时间，阿列克谢感觉自己的大脑要烧焦了，他感觉这项提议很有问题，但却不知道问题在哪。
　　“这可能不太合适吧……”阿列克谢吞吞吐吐地想发表自己的看法，但话音未落，苏霍伊又给他塞了回去。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苏霍伊走向门旁的液氮罐，用墙上的夹子从中夹了几块扭铁出来，又从怀里掏出了个小铁罐子将扭铁塞了进去，然后又用墙上的大铁勺舀了点液氮塞到罐子里，随后又用一个虽然老旧但仍很精致的小布袋将铁罐包装好，随后丢给了阿列克谢。
　　“老爷子，你这什么意思？”阿列克谢哆嗦地接下了小布袋，并站了起来，看向了昏迷的农夫。“可就算这样，也得问问农夫吧。”
　　“问什么问。”苏霍伊依着门边的墙又点了根“洋甘菊”，然后苏霍伊狠狠地吸了一口后随后说道：“你可是个潜行者，阿列克谢，潜行者做事可不会这般婆婆妈妈的跟娘们似的，现在拿上你的货可以走了，去找老混蛋彼得换上点钱，然后好好地喝上一杯，把今天糟糕的事全忘了。”
　　阿列克谢被苏霍伊这一番下了一跳，只好恭恭敬敬地收下那个布袋，但他又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看农夫。
　　“都没事，好小伙，你难道还不相信你好大爷吗，伊万会没事的，或者……”
　　苏霍伊顿了顿，亮出了怀中酒瓶子。
　　“或者你想跟我来上一杯，我这可比老彼得良心多了，不收钱，你看看，乌拉尔精酿，保证让你今晚，哦，应该是今早不醉不归。”
　　“算，算了，老爷子，我走了。”阿列克谢感觉有股不详的预感，赶往推脱开就走了。
　　“好吧，好吧。”
　　“那我走了老爷子，还有少喝点，这对你有好处。”
　　“唉，你们这群年轻人都不懂得体谅一下我们这些老年人。”苏霍伊苦着脸看着阿列克谢。
　　“好了，我走了，等农夫醒来代我向他抱歉。”
　　“行，行。”苏霍伊摆了摆手。
　　阿列克谢也感觉心中的放松下来，朝着门方向走去，而正但他半只脚踏出门口时，苏霍伊突然按住了阿列克谢的肩膀。
　　“嗯？大爷……”
　　“你不要转头，也不用接话，今晚7.00，我会在老彼得那等你。”
　　“……”
　　“好小伙，记得要来。”苏霍伊拍了拍阿列克谢的后背。
　　“我会在那等你。”
　　阿列克谢僵硬地点了点头
　　“行吧，你走吧，祝你安康。”苏霍伊推了下阿列克谢的后背。
　　阿列克谢感觉大脑忽然就僵硬了，他机械地走着。
　　今晚？7.00？苏霍伊？老彼得的酒吧？
　　阿列克谢感觉自己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苏霍伊跟自己来这么一茬。
　　这时，阿列克谢一道刺眼的光扑面而来，他本能地用手遮了遮眼睛。
　　是地面，对啊，是地面，还有那该死又温柔的太阳。
　　阿列克谢缓缓着顺着楼梯向上。
　　是啊，是这有炙热又怀念的光芒。
　　阿列克谢缓缓走向城镇。
　　“你早就醒了，不是吗。”苏霍伊将手中的烟丢在了地上，用脚狠狠地踩在上面挪了几下。
　　原本在干草堆上的农夫突然站起。
　　“大尉，东西……”
　　“给了，给了，它确实是个好小伙。”苏霍伊朝笑着说道。
　　“那好，那现在先让我看看剩下的货……”
　　“伊万！”
　　苏霍伊突然严肃的看着伊万。
　　“伊万，你先说说你要这货干什么！”
　　“我，我……”
　　“对，对不住，大尉。”农夫痛苦地抓着头。“求求你了，大尉，我现在每天晚上都能看见他们。”
　　“萨莎，卓雅，每天我都看见她们，他们在叫我，在呼唤我，而，我，我………”农夫双眼通红，激动的泪水不断落下。
　　“对，对不起，大尉，我不是个好士兵，求求你，结束我吧。”
　　苏霍伊看着农夫，他看着眼前近乎疯狂的男人，紧握的拳头不由地松弛了。
　　“伊万，你知道吗？你每次都填的地址早已不在，你每次寄去的钱都被那些该死的快梯员吞了……”苏霍伊顿了顿，他无奈地看向农夫：“或许你应该省下那些钱，去寻找自己的生活，而且，我已经跟你讲过很多次，萨莎她已经……”
　　“哼，寻找新生活是吧。”农夫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苏霍伊喊到：“去哪找，那到去现在的大城市吗？我宁可在这里癔症发狂而死也不会踏上他们那些肮脏的土地，那些该死的剥削者，叛国者，寄生虫，即使是那些最丑陋的怪物也比那些衣冠禽兽友善，即使是坍缩区里最阴暗的角落，也比他们那些自诩文明的垃圾城市光明亮堂……”
　　说到这里，农夫突然跪坐在地上，用力地敲打着地板，更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对，就是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我的萨莎，我的萨莎……”
　　顿时农夫泣不从声。
　　苏霍伊走向了农夫拍了拍农夫的后背，坐在了农夫身旁，静静地听着农夫的哭诉。
　　“大尉，大尉。”
　　“嗯？”
　　“你会走吗？”
　　苏霍伊摇了摇头。“我不会的，伊万，我不会的，我会陪着你，还会陪着近卫军的所有人。”
　　“好，好，大尉，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我真的疯了，我请你把我了结了，我想埋在兄弟们旁边，但能埋高点吗，我想看看远处的萨莎。”
　　“说什么傻话，近卫军是不会疯的，我们可是精锐，我们可是最有意志的战士，那歌怎么唱来着。”
　　“昂首面向太阳进发，我们团结势不可阻挡……”
　　“对，对，想起来了，来唱。”
　　“昂首面向太阳进发，我们团结势不可阻挡，为了祖国我们敢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