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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辞华殿月,清雾漏松家。欲说幽香尽,何人采梅花?
此时朔风兼雪夜无人,只听得楼台簌簌,也唯可见丰丘皑皑。乱琼碎玉倾覆潼关时,忽然跫音纷涉。一个人的脚步,走走停停,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似乎没有要停的想法。也许在这苍茫的雪夜,就有他一个滥心滥肺的人会如此轻松漫步。莫非他真是梅花蕊里客,风雪作心人?不然何以索尽白白峭壁上的俏韵梅花,并折之入怀?他爱极了梅花!一双优雅中饱含着凛厉的眼睛细细地瞧着一束一束的暗香,一枝一枝的疏影。
他终于要像姗姗地来一样姗姗地离开这雪裹嶙峋的千万里北国了。悬衣笑看綦霄之白絮,蓬发鸣风又是一壶腰间黄酒对空蒙。才饮两口,便脱口吟出一首七绝云:
风缄腊月暗吹霜,雁语筏楫适沅湘。有客无聊沽酒去,归来一束梅花藏。
沅湘亦冷,一舟徐航。
雪自随他幽魂聚,罔这呼声遇冰河雨。灯清清兮雾缓缓,牵来绊去成疏烟缕缕。三三两两零落坠,而今凝睇已成空。何去也太匆匆,何来也徒梦中?这段怨曲哀声在兀然的江面冷冷清清。声出于一支琳琅所饰的小翠笛,那笛子在一张未染红胭的唇前哽咽传悲,商音切切的哀思如潮。小翠笛的主人是位黛鬟浓矗、面似秋霜的绿衫姑娘。才罢一曲,又歌道:
“动黯然,知有后会甚时节?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
只这一句,又唱出了船头那身如冷絮风不举,冬袄未暖夜寒心的俊年的两眶泪来。
感慨此事,一一堪伤!雪夜的船头,慵立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男子,头微微仰着,今次已略有暗淡的目光直视那雪花嘈嘈杂杂的朦胧夜空。头上肩上脚上积满了雪,灰朴朴的帔毡在寒风中厮扭着,厮扭着,船灯未烬光自凄。船越行越慢,渐渐地,竟停了下来。
一片片参差的天浪夹入绿衫姑娘的歌声中刺向少年那张凉飕飕的面庞,两点船灯破了他的衰影。舟篷上吊着两盏糊白的孤灯,上书着一个“奠”字,被吹得摇曳惶杀。
他缓缓侧首,只轻轻说了一句:“阿荷……快一点,雪凌该到了。”那声音软软的,像棉花一样,亏得那叫阿荷的绿衫姑娘能听得清,便回头催促舟子道:“快些开船。”
船泊岸,那男子与阿荷一同上了一片厚厚的石阶,步入了一个漆黑的敞亭。阿荷把亭上的坠灯点明,周围便亮了起来,足以照见男子那虽憔悴,却很清秀的面容。甚至可以微微现出他腰间系着的一块金边朱牌,上镌着“白杜万卷楼方悦”七个细篆文。
他们尚未坐下,也不打算坐下。环顾间,忽闻西北的林上有三两片雪花飘飘点点的簌簌之声悄悄传来。回头一看,一个蓬发乌衣的少年已向亭子飘来,若不是青黑的衣裳,倒似一朵错了位的雪花在随其所偶。来人一身褴褛的碎衣袍沾着些雪沫儿,一入亭,那双优雅中饱含着凛厉的眼睛便直看着方悦,叫了声“子容”,头却再也抬不起来。
方悦不说话,凝眸良久,才从怀中掏出一封无漆的信函递与他道:“这是我父亲给你的……绝笔。”
他先是见方悦满面憔悴,衿裾尽失往日的英英神气,便已心头一阵刺痛。再听到“绝笔”二字,更有了瘝痌在抱之悲。他忙伸双手去接,十指却不由地颤了起来。他终于将那信函紧紧抬在手上,忍住哽咽的声音将其慢慢打开。只见上面斜斜歪歪地书满了孱弱的字,或浓墨厚积,或枯笔撑文。潮笺在他双手的抖动下,那字迹越发的纤弱,也越发的模糊。
他拭着泪将笺读了几遍,最终直盯着那信尾亲切的“雪凌”二字,顿以函拊胸,整个身子一下就落在了地上。他也知道方悦更悲痛,毕竟是方父永辞,但他又怎控制得住失去慈师恩友的志沮!他埋头哭了起来,声音惨咽。
方悦抚着他的肩道:“家父虽逝,但言为世则,行为世范!白度万卷楼是他永存的余音。我知道你悲痛,但往者已矣,徒悲奈何!我父亲若见你如此,又怎能瞑目?”缓缓将他扶起。
“先生竟走了……我实在不敢相信……”冯雪凌拍着石栏道。
方悦见他终于沉了下来,许久才道:“你可还记得芦花纪?”
“芦花纪?七年前率众血战砺旻崖的交趾人芦花纪?”
“正是。”
“他不是早已退出中原,杳无音讯了吗?你怎会突然提及此人?难道……”
“交阯国与我大宋的边界有个人迹罕至的幽谷,名唤老鸹谷。半月前,父亲与蔡芋南访周檐先生,却在一家酒肆里听到一件奇事,老鸹谷乃是灵气充盈的福地,多生奇珍异卉,妙药良材。奈何近年来先是入者寻不得路,后则有条青麟大蛇蟠环于谷口,那蛇浑身是毒,百步之内阴风瑟瑟,寻常人触之即死。但凡欲入谷采集者,无一生还。父亲闻之,便与蔡芋寻入老鸹谷,与青麟蛇一战之下……竟为蛇所伤。蔡芋虽以死相救……可父亲回到莆田未几日……便毒发身亡了…...
“我率彭稻等六七个高手赴老鸹谷,所见却不仅青麟蛇,更有蛇主芦花纪。万万没想到,砺旻崖之战后的七年中,芦花氏竟在养精蓄锐,培植林羽。若非这次那蛇伤害的是白度万卷楼的主人,芦花纪也不会现身以待。”
冯雪凌惊问道:“那芦花纪的功夫比你如何?”
“若非及早身退,我们八人恐怕无一生还!所以我才如此急切的让你从昆山赶回来。芦花纪掌下余生,老鸹谷的消息一旦传开,一者天下惶恐,二者急犬反扑,所害靡远。砺旻崖之战,芦花纪败于一代宗师孙衍竹的昆山玉鉴掌,如今孙先生退出了江湖,唯你学就了他的绝技,所以……”话至此,也不说全,因为他知道,要让冯雪凌出手不难,但要他使出昆山玉鉴掌却是极不易的事。毕竟冯雪凌是竹溪弟子,虽是世人眼中极不成器的竹溪剑派蓝叶姑的弟子,但他到底还是有此一个名号。
冯雪凌挣扎了一会儿,立直身道:“我去!没人比我更合适了。”他整了整衣,从怀中轻轻取出一束完好无损的梅花,递给方悦,莞尔垂泪道:“先生最爱梅花了……”
翌日,雪很大,冯雪凌披着黑斗篷,只身到集上寻得一家铁匠铺,喊醒铁匠后将一张图递与他道:“按此图上的夔纹和尺寸,给我打个面具,颜色务深。要快!”匠人先是一惊,而后急忙催火拉箱地置办起来。待铁匠铸就夔纹面,冯雪凌从外面掀帐而入,付钱取器。铁匠送他出了门时,却见雪地里不知何时竟立着一匹红彤彤的骐驎騄駬,四蹄劲健,双耳批竹,浑身无一点杂色,火似的强胜过炉箱里的熊熊赤焰。铁匠不禁脱口叹道:“好马!好马呀!老汉阅世七十余年,却不曾见过如此好马!不知它叫个什么名号?”
冯雪凌回过首,微微笑道:“它叫红眠。”
而后回头将夔纹面具挂在腰间,上马轻喝一声,也不使鞭子,那火似的红马果真是竹批双耳俊,风入四蹄轻,腾火扬鬃,一声嘶鸣罢,直奔老鸹谷而去。
未两日,已进万山幽处。续前行,雪依然颇深。他时在马上,时在马下,时在峰巅。
那日傍晚,暮色阴沉,他又翻过了几座雪岭霜岫,心中却叹道:“如今雪恁般大,白皑皑不分东南西北,路径恍惚,我如何能寻得老鸹谷的所在,便是到了谷口,只怕也会错过。”正思谋间,忽然眼前一亮,又暗道:“奇了!万山皆大雪深覆,何独前面深谷上的雪如此稀薄!莫非这就是老鸹谷?”遂教红眠退于一座暗山之下,他则将面具戴得牢牢,只露出一双明眼。
一时风呼呼而起,雪簌簌落下,他站在那薄雪之巅,明显已感到一些温流。机敏的耳目与谨微的知觉更让他坚信这便是那罪谷。但他却静待乌蒙蒙的天黑定了才屈动十指,扰出双臂,一掌“擒龙望月”打向谷中,一阵轰隆隆的回响拖出一条长长的余噪,声沉沉地本已将寂灭,响动却非但未止,反而渐渐骚乱起来。阴声梭在幽处,在雪水间蠕恼着。
昏蒙蒙的壑谷烟瘴如渊荡流,雪崖上渐渐搭处象身似的蛇头,目光如激电横射,满口喷杀。它徐徐地从黑黑的谷中沿雪崖之边突出。饿口一张,皓齿竟有冯雪凌高大。
青麟蛇在疯狂咆哮着,大口直向着冯雪凌。冯雪凌向前一步,詈喝道:“孽畜!剑牙瘴身徒害人,多少生灵不得苟存!如今遇了我,便是你轮回之期。”说罢龙爪一突,绾出一条火鳞赤眼龙,须臾间又是那掌“擒龙望月”打向血口。青鳞蛇荡开黑压压的乌烟瘴气,一口便将那袭天萦日的火蛟金龙吞入了腹中。顿时首尾相撞,瞬间就在雪崖上、黎崿间扑腾来厮扭去,终于坠入了濛濛深处,砸得大石乱飞、峭砾虚浮。
冯雪凌大声道:“我杀了此蛇,你们也该来见见我了吧!”话一说完,他忽觉背后冷冷的,有凛冽的森森之气在逼近。猛回首时,一把又寒又亮的长剑已向他额头刺来。他急屈膝倒背,那长剑砉地闪过。他再回首一看,那剑就附在一块凭空而降的冰石上。
冰质莹莹,分不清是坚冰的白光在飘动还是凝雪在消融。那冰石缓缓一个旋转,原来却不是冰石,更似寒玉。这冷玉竟有人的眉目鼻唇,也有人的气息。只是面上无一点绯红,发丝绾入漆黑的夜,白衫飒飒,长剑咿咿。她,活脱脱是一个冰生的女儿。
冯雪凌见而暗叹道:“这女子好阴冷的面孔!”
那冰女长剑已直指着冯雪凌,冯雪凌只待她说话,岂料她不发一言,躐着雪便挥剑刺来。冯雪凌不敢轻敌,又是一掌“擒龙望月”打出。那冰女见他掌风熊熊,刚劲威猛,便运足气力划出一剑挡去,飞身躲过了掌力。却不妨冯雪凌又发第二掌,那冰女大惊,一剑卷起万山雪滓,一招“流泉树”杀去。剑气与掌风一绞,迸出了团团火树银花,蛟吟虎啸。
冯雪凌暗叹道:“我已尽力打出这一掌“西涉苍山”,不敢稍遗余力,竟只能将她逼退五六步!”
再看时,那冰女却如妖狐般分作两个形貌酷似的女子,原来的冰女还是原来的寒姿,而另一个则略不同,她一身像白狐九尾般飘飖的素练,有狐的妖娆,有狐的媚态。她轻盈地走向冯雪凌,红唇微张,嘴角微扬,哼哼笑道:“我妹妹的武功恁般高强,却连你的两掌也接不住,教人看了,好不心寒哟!”
冯雪凌变着苍老的腔道:“原来你们是姐妹,那……芦花纪是你们什么人?”
那女子又冷笑道:“小女子芦花萋羽,她是小妹圆露。不想,尊驾虽对敝谷一无所知,却敢只身闯来,果真是艺高人胆大。”冯雪凌道:“怒因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若非悲愤填膺,我宁去那肮脏之所也不会来这罪恶之地。”
芦花萋羽问道:“悲愤?莫非阁下是为白杜万卷楼的主人方俊兴师问罪而来?”
冯雪凌向前厉声道:“正是!某今夜既为报仇,更要荡平老鸹谷!”
芦花萋羽却冷笑道:“哼哼!尊驾武功固然了得,口气也不小,却连个名号也不敢报!”说着又一阵长笑。
冯雪凌虽不曾想过,却开口便道:“在下斛斯山人。”
芦花萋羽不复言,心中却暗自忖道:“斛斯山人?中原武林虽大,却鲜有我老鸹谷所不知道的武人,何况此人武功如此了得,直可与父亲相提并论。这名儿,自是虚报的。但无论如何,若能让他罢手自然最好。”遂道:“有劳斛斯大侠亲临!但害人者是那青鳞蛇,并非家父和小女。我们也正要诛杀之,却不敢近它一身毒瘴。幸得大侠屈尊,除了它!如今,也算大仇得报了!好歹也与方悦公子有了个交代。我老鸹谷并不曾做恶,上次方悦公子谷前问罪,终能全身而退,足以明家父之仁慈。望斛斯大侠明见。我等是决不敢开罪于集千百城一室的白杜万卷楼的,更不敢对尊驾有所不恭!”
冯雪凌一听,口虽不言,心中倒也赞她伶俐。说道:“青鳞蛇确已葬身幽谷,但此仇未必尽报。那孽畜虽死,尔等仍逍遥法外。这姑且不论,想你交阯芦花氏一族,屡入中原以燹江湖。砺旻崖一战,多少人荡析离居,血今未干!尔等蓄势斯谷,又欲兴风作浪,我岂能不管!若非今日所害者乃白杜万卷楼的主人,事虽尚未公诸天下,但已石破天惊,还不知悔?”
芦花萋羽道:“悔从何来?吾国尚佛,百姓大半为僧,国内到处皆寺,而家父异教,邦不能立足,偏又练得一身绝世武功,自当与你们这些宋国武人争个地儿。”
冯雪凌斥道:“中原武学甚渊,令尊又岂能一手托天!砺旻崖之战不也已败在一代宗师孙衍竹的掌下了吗?就算他又练了七年,又多了党羽万千,又能怎样!连我且不能胜,况乎烟来云去的中原武林!”
芦花萋羽却冷冷长笑道:“不能胜你?斛斯大侠何狂如此!既有豪言,就拿出真本事来!”音未落,双手已向上一挑,撩出六七道狐练,飘飘卷卷,或沿雪地绰去,或顺风直入,或瞒天盖下,不放过任何一个要害处。冯雪凌见白绦急冲,恰似夜空在瞬间绽放了一束漫开的白花,却开得那样有杀气。他甩开长帔,跃向半空中一掌“鸣凤在树”打出,霎时,凤入飘霜柱,天夔苫雪狐。
一个回合的厮杀已如此荡气回肠,何况他所对者是冷剑阴绦。两个狐影在雪崖间迂蹿如怪电疾流。冯雪凌却只循环着打那几掌,又徒以绝妙的轻功避让,故而并未有多少损耗。然而,正是那如梦如幻的轻功招来了暗暗称奇的四只明澈的眼睛。
芦花氏姐妹虽不啻为妖类,却总逊冯雪凌一筹,屡不能占一丁便宜。
他忽觉正主已来,遂一掌“游鲲独运”打向芦花萋羽,未及收势,又一掌“鹤鸣九皋”推向芦花圆露。再轻快狠辣的功夫也挡不住这惊世骇俗的掌力。二女势颓,退落于雪花乱扑扑的地上,立定时,闻一个忧患百罹,惊惶万状的声音凭着浑浑夜空罩下道:“游鲲独运,鹤鸣九皋!你——到底是孙衍竹何人?”
冯雪凌闻见了这如雷霆夜响的洪壮之声,仿佛漫天飞舞的雪迹,甚至茫茫夜空都是他的声音。他似已被那声音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四下又寻不见人影,仍变着腔道:“在下斛斯山人!并不认得当世道祖孙衍竹大侠,唯幸得其书,学就此功。然平生未敢轻试,恐人笑话,今日掌出于无奈,幸好尚能与令爱缠上几个回合。我方俊老兄闻此处恶蛇作祟,杀人如麻,遂起芝焚蕙叹之心。不料此蛇身扬巨毒,方兄被害。在下本无心世事,奈何亲朋受戮,兰友饮恨。吾受其子方悦所托,出山报仇。誓要清攘祸害,还世间一两寸安宁!”
那声音又道:“好大的口气!当年孙衍竹也不敢有如此言语。七年了,老夫功力日盛,姓斛斯的岂是我的敌手?!”冯雪凌笑道:“功力虽与日俱增,毕竟已是龙钟老态,气脉冗竭。不信就现身一战!”
话音未落,早有一幢黑乎乎的云鼎向他头上压来。冯雪凌先退一步,而后运足气力,双臂间金光绕镜,赤鉴虹归。两眼睁的圆圆,一掌“凌摩降霄”向那黑黝黝的云鼎打去,好似天地相接在一刹那,云鼎四散,红鉴无形。黑云碎时,鼎中落下一个黼须翘眉的魁身老者,那人一身褐金炮,红带搭肩,七窍乌黑,发已半白。却比冯雪凌要高大许多。
冯雪凌见了便道:“芦花纪,七年前的风云人物啊!闻名久矣,我道是怎样一个狗熊,原来竟生的这般可恶,难怪非躲在这老鸹谷不可。”芦花圆露闻他出言侮辱,挥剑便要劈来,却被芦花纪挡住。芦花纪冷冷笑道:“老夫虽其貌不扬,但也敢以真面目示人,岂能如阁下这般竟弄个禽兽的脸面贴在自家脸上,倒不如真做了那禽兽好些!”冯雪凌又笑道:“我的面上是戴着恶兽,但你的心里却住着魔鬼。面假心真,总好过心假面真。芦花纪,你已虚妄了半世,现在不放下屠刀,更待何时?”芦花纪道:“难不成阁下是个比丘,哼哼!老夫平生最恨佛门。你最好不是,不然今个雪夜,便教你面见释迦!”冯雪凌不禁笑道:“传闻中你是被交阯佛门所逐,难怪如此痛恨三宝!不过你放心,我绝非出家人,不信……让你那两个楚楚动人的女儿来诱我一番,哈哈哈哈!”芦花纪虽怫然大怒,髭须横竖,却不敢轻意出手,因为他已接了那他的“凌摩降霄”。
芦花纪并不理他的挑衅,只叹道:“老夫原以为那孙老儿已然云游四海,谁想……哼!他竟还有个弟子。好不气人啊!果真是只又臭又老的狐狸!”他这话分明不信冯雪凌所言,自是想激冯雪凌透露些信息,毕竟七年前的砺旻崖之战还时时响彻耳旁心上。本以为七年后,即便孙衍竹复出,也奈何他不得,可冯雪凌突然降临老鸹谷并打出了这几掌则让他始料未及并唏嘘不已。
冯雪凌偏不受激,只笑道:“你这双女儿才真是狐狸呢!挢练如尾,恓剑多佹。端是一双妖媚诱人的小狐狸呀!若非山人早已不近女色,只怕虽九死也不肯逃开一瞬的媚眼!”芦花纪心想:既然口上如此紧严,那就索性功夫上见真章吧!当即恚言烹语道:“出招吧,老夫倒要看看你的功夫是否如你的话语那般地善攻。”言毕震袖开襟,伾伾的一掌便向冯雪凌打去。
冯雪凌高声道:“料你个鬑鬑垂命的匹夫,能有甚么本事,来吧!”一掌“老鉴流沙”早已卷风扑去。惊得芦花萋羽忙示意与芦花圆露往后退开。
二人一掌接一掌,对应自如,胜负难分。但芦花纪毕竟经历过大小千百战,出招老道沉着,经验颇丰。而冯雪凌却平生未敢在人前使出昆山玉鉴掌,纵使练习也只是禅坐心修,惟恐人见。但他却又曾得一个叫魏夫人的美妇传过一种叫“鱼隐刀”的上乘轻功,加之内力雄厚,故而芦花纪并未得便宜,反而渐不称心。
正所谓“鸡号之山,其风如剺”,而此时凤鸣在树,游鲲独运,又当是何种悲风迷惘的境地。
二人相斗正酣,又达另一境里。却使观者心急如焚。芦花萋羽悄声对妹妹道:“姑姑可回来了?”芦花圆露也悄声回道:“应该快了!莫非此人……”
芦花萋羽看了妹妹一眼,轻轻一笑,笑得几乎瞧不出痕迹来,只是微微道:“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