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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山老道李灵素看着沉默不语的陈长青,略感失望,眼里有一丝黯然一闪而逝,自嘲一笑,道:“看来是贫道运气不好。”
衣袖轻拂,门扇自闭。
貌若天仙的狐裘白貂女子微微侧头,看向身姿丰腴的妇人,目露询问,后者轻轻摇头,沉默看向神色复杂的读书人,美目里有隐晦之色闪过。
陈长青低头收拾着笔墨纸砚,轻声说道:“请恕晚辈才疏学浅,不曾听说见识过道长所说的字帖,无法为道长书写。”
道行高深的流云山老道,已经活过了数甲子岁月,阅人无数,在修行世界里更是人人敬畏的陆地神仙般的人物,察言观色,相人观心,早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此时只一眼就洞悉了读书人的心思,摇头笑了笑,感叹道:“罢了罢了,那字帖贫道不看就是了,啊~呵,困了,睡觉去。”
说着,便转入庙堂后面去了。
那对母女见状,也告辞离去,身姿袅娜,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陈长青抬起头,目送她们的身影转入庙堂后面消失不见,才举步走到庙堂门前,轻轻拉开一道巴掌大的门缝,顶着倒灌进来的蚀骨寒风,看向隔了一座小院的那堵院墙。
历经岁月沧桑,久经风霜雨雪的院墙厚重斑驳,有一处墙泥较之周围崭新,明显是后来新糊上去的,就是在这处墙泥下面,有一个个朱砂红字。
陈长青此时看不见,但是他早已将整篇字帖熟记在心,倒背如流。
“怒发冲冠,丈金身,气冲斗牛。三尺剑,直指九天。剌神诛仙,开天问道。三生道行不惜灭,九世轮回也罢休。斩君王,恣意又逍遥,无天子。”
“屠天龙,血染八千里。问世间,谁主沉浮。踏青云直上,御仙驱神。不为长生不为仙,只求一世独我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待从头,一剑引青天,往上苍。”
陈长青第一次看完整篇字帖时,只感觉字里行间骤然生出一柄绝世凶剑,挟毁灭天地之威,斩在自己身上,当即就头颅轰鸣,七窍流血,若不是关键时刻体内某处隐秘宝藏发出一道青影,挡住那恐怖杀势,他早已命魂归西。
自打那以后,整篇剌神帖就像烙印在他骨子里一样,挥之不去,有渐渐融入血肉灵魂的奇异迹象。
他不是愚昧无知的凡夫俗子,隐讳觉得剌神帖不凡,写下这篇剌神帖的人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某位神圣人物。但是那些已经作古的人和事对他来说,太过虚无飘渺不切实际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圣人训言犹在耳畔,陈长青啊陈长青,你切莫自误。”
这个从小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此时此刻三省吾身的话语,悉数落入庙堂后院客房的三人耳中。
老道愤懑摇头,啐骂了一声无可救药书呆子,烦躁地翻了个身,呼呼睡去。
拥有倾国倾城相貌的女子也微微蹙眉,摇头道:“此人生性迂腐,榆木脑袋,当真是我们要找的人?”
身姿丰腴的雍容华贵妇人笑了笑,道:“这恰恰说明他这个人性情坚韧,拥有过人的自省自律能力,你忘了当今世上那几个走得最高最远的人,便是这样大智若愚的么?”
女子犹豫了片刻,问道:“剌神帖是何物?”
妇人的面色严肃起来,告诫道:“这不是你现在需要知道了解的,以后也不要再提起,除非你拥有了山主那样的修为道行,否则你将会祸从口出,引来杀身之祸。”
女子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伸出青葱般纤细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墙壁。
妇人脸上露出苦涩笑意,想要阻止女子已经来不及。
下一刻,房间里便响起老道冷冷的声音,“小女娃,你父母没告诉你暗地里戳人后背是不礼貌的行为?”
女子一怔,显然未料到有人在窥视,闻言不卑不亢质问:“难道偷听别人说话窥视别人隐私就是光彩?况且我们是女子之身,道长身为道门高人前辈,此举是不是太过为老不尊了?”
隔壁客房里,老道依旧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但是随着他的嘴唇张合,再次有声音落入隔壁母女二人的房间里,“贫道若是愿意,整个灵宝镇的一草一木,皆在掌心,何须窥视?”
女子也有些火气了,冷哼,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老道恼火了,猛地睁开眼,坐起来盯着墙壁,目光像是可以穿透过去一样,神色不善,道:“小女娃,说话小心点,贫道好歹是你长辈,即便是你们的山主赫连通宝来了,也不敢对贫道大呼小叫。”
女子又是冷哼,道:“倚老卖老,恃强凌弱!”
老道轻哼,抬脚跺了跺。
一墙之隔的女子面色煞白,心如撞鼓。
妇人吃惊变色,隔壁那位陆地神仙好歹也是道门中响当当的大人物,竟然跟一个晚辈置气,说动手就动手了。
此时她不敢怠慢,竖掌作刀,迅速往女子身侧一斩,只听得咔一声响,这方小天地里某缕说不明道不清的玄机应声而断,女子口中发出痛苦闷哼,整个人无力地瘫软下来,被妇人搂在怀里。
妇人面露怒容,正要发作,却发现女子体内的气息出现了某种变化,似乎因缘际会打破了某个桎梏,在大道修行上开阔了天地,顿时又惊又喜,连忙施展神通,窥视女子体内天地,果然如自己所料那般,女子得到了隔壁那位道门老神仙的一臂之力,修为道行有了更进一步。
此时,女子也回过神来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妇人满脸笑意,柔声提醒,道:“白柔,还不赶快谢过老神仙,方才老神仙送了一场造化给你,至少抵得上你十年功。”
女子略微迟疑,不卑不亢地道:“小女子很感激前辈不计前嫌以及送造化之恩,不过无功不受禄,小女子斗胆请教前辈此举缘由。”
老道双目开阖,有精芒闪烁,那堵墙在他眼里形同虚设,隔空打量着女子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开口道:“你倒是很聪明,贫道送你一场造化,的确有所求。”
闻言,妇人也平静下来了,一个道门老神仙所求,岂会简单!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后,静待老道下文。
老道缓缓闭上眼,有神秘气机从他天灵盖冲出,下一刻,他便如灵魂出窍一般,身体在客房里,视角却出现在城隍庙上空,如神灵般俯瞰着这方小天地,一草一木,尽在眼中。
庙堂前,院落一侧的屋子里,年轻书生正在给瞎眼庙祝洗脚,神情专注、认真,动作轻柔、细腻,像是在做着一件很神圣的事情。瞎眼庙祝裹着棉被,嘴里念念叨叨,埋怨年轻书生这么晚了还拉他起来洗脚,好不容易捂暖了的被窝又没了。
年轻书生没有一句怨言,倒了洗脚水后,又把夜壶痰罐并排放在床头下面,叮嘱老人夜里要方便要吐痰伸手往下就能摸着,又把外泥内瓷的保温茶壶装上半壶热水,用绳子绑着系在床架上,提醒老人夜里若是口渴便取来喝。
老人惦记着暖被窝,不耐烦地挥手赶人,还不忘叮嘱年轻书生明日是十五,记得早些到来干活,以迎接前来上香祈福的四方香客。
年轻书生一边应诺,一边为老人捂实棉被边沿,防止老人夜里翻身时,有冷风漏入。
做完了这些,年轻书生走出老人的屋子,反手关紧了门,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打起一只灯笼,轻手轻脚地走出城隍庙,向着乌鸣巷方向慢慢走去,孤独的身影渐渐被暗夜吞噬……
客房里,老道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电,落在不似凡间人像是九天遗仙的女子脸上,平静开口,道:“贫道想让你伴随他三年。”
……
夜深,万籁寂静。
陈长青打着灯笼走回到乌鸣巷时,已经被冻得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小腿跟抽筋一样,每迈出一步都吃力得很,若不是他从小体质奇特,异于常人,怕是在半路上就倒下了。
沙沙沙!
脚下的积雪竟然比小巷外头厚了几寸,这让陈长青有些吃惊。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发现出门前插在柴门上的那只灯笼已经熄灭,低头一看,长凳还在,那十副春联福字不见了,料想应该是被街坊邻里拿走了。
陈长青满意地笑了笑,俯身去抱起长凳,孰料,长凳下竟然蹿出一条瘦小白影,唰,速度很快,但是在黑暗中却有迹可循。
陈长青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时脚下踩空,差点要摔倒,慌乱中急忙丢下抱起的长凳,伸手朝四周胡乱扒拉,终于扒拉到了院墙,这才幸免于难。
呼哧~呼哧~
同样受惊的白影蜷缩在柴门下,鼻息间发出低低的兽鸣声。
陈长青在灵宝镇生活了这么多年,没少见从山里跑出来的小兽,此时听音辨形,心里大致有了猜测,很快就消除了恐慌,提着灯笼照去,只见柴门下的是一只白狐,白毛如雪,看不见一根杂毛,裹着瘦小的身躯,那条狐尾卷回来摆在身下,像是一条极品的白绸段子。
似乎也被陈长青吓得不轻,此时正警惕地打量着,粉嫩红润的鼻尖急促翕动着,那双好看中透着一股子邪魅妖艳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惕光芒。
陈长青试探性地俯下身,柔声道:“可怜的小东西,迷路了吧?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白狐轻叫了两声,不知是否听懂了人话。
陈长青心生怜悯,却没有去触碰这只受惊的小生灵,而是伸手去推开了柴门,小心翼翼地绕过白狐,走了进去,然后站在屋门内隔着小院对蜷缩在柴门下的白狐轻声说道:“你我相遇便是缘,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进屋里来躲避寒冷,我从小读圣贤书,明圣贤理,相信万物有灵,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话音刚落,柴门下的白狐就一跃而起,掠过小院,从他脚下一窜而过,直冲他的卧房而去。
他走到房门前,探头往里看,发现白狐已经跳上了他的床,正蜷缩在被褥边,瞪着一双狐眼盯着自己,似乎生怕自己闯进去一样,鼻息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陈长青笑了笑,道:“哪里来的霸道小东西,霸占了我的床,还不让我进房,算我怕了你了,圣人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让你一回,今晚我去隔壁房睡。”
说着,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荒唐,自顾自地摇头苦笑几声,就关上了房门,走到隔壁房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