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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午时。天气已经渐有了燥热的意思。灵若在市集“监工”了一上午,回到家又未见到芹若,便循着灵约湖边一路赶去芹若住处了。
清静的芹斋一如往日里,除了院门处碎石垒起的花圃里虫声微嘶,四下里都寂寂无声。灵若原以为芹若正午休,想借机吓唬一番,于是轻手轻脚地摸进去,却见芹若正对着个狭长的红木匣子发呆。
“……”灵若将要开口,稍思量却又悄悄退出门外。
连日来,灵若都在试图让自己忙一点、再忙一点。这样就不会有时间去思考那些她现在还不想懂的东西。若家十二子,莲、堇、莐、芹、兰、荻、枫、蓉、灵、萍、惜、竹,不论男女都以“公子”称之。而整个若家这一辈,便只有“四公子”芹若与排行第九的灵若是女子。作为家族里最小的女儿,自然从小就备受兄长和四姐的宠溺,家中事务从来不必她多操心,更多的时候大家都还是愿意称呼她为“九小姐”。芹若却不同,既是家中长女、又生来不服输的性子,事事都不甘落在兄弟之后;至如今,三位兄长都已全然放心地将家族事务交给了她打理。
但是灵若却心知,如今这样强作沉稳、事事要强的“四哥哥”——或者说是四姐,曾经也是那样天真烂漫的少女,也有过姊妹枕畔知心话语时、痴痴幻想自己将来的良人是何模样……
从来都习惯了将自己当做男儿、样样要与家中兄弟争高下的芹若,甫一及簈,便一身男装出门远游去了。一去三四年,回来时的芹若却变了模样——曾经无话不谈的“四哥哥”,收拾起天真张扬,一力承担了料理家族的重任。从此那个言笑晏晏、娇痴莽撞的女子不复存在,取之而代的是一位进退有度、胸有丘壑的“四公子”。
只是这样的芹若,灵若并不喜欢。在灵若心里,“四哥哥”原本应该是像自己一样享受着富足生活、无忧无虑的“儒雅公子”,而不是如今这样总让人猜不透的样子。
再如这次,芹若一意孤行地拿若家八位公子的婚事大做文章,显然是有说不出来的苦衷。灵若虽不曾过问其中缘由,到底也能猜出是家中将有变故了。
一时芹若屋内轻微声动,灵若回过神来,再探头看得“四哥哥”收拾好了东西,这才换出灿烂笑脸进去。
芹若回头就见灵若一脸的强颜欢笑,便打趣她道:“我们家的总监工今日怎的不忙了?”
灵若方才见了芹若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欲让她更忧心,便用言语敷衍了过去。又提起眼下紧要的擂台大会,灵若信心十足地拍着胸脯保证到:“有我安排,六日之后的擂台大会必定是当今江湖的第一盛事!四哥哥你只管放心!”
芹若被她逗得不行,便伸手拧她的脸颊,取笑她:“满嘴说大话!脸皮越来越厚了!”
灵若见她心情转好,便顺势撒娇着要芹若带她去郊外散心。
“你在灵水阶等我,我去找下大哥和二哥商量些事情,过后就来找你。”芹若依旧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浅笑。
这样的笑容在灵若看来却少了很多东西。“好。”灵若乖巧地笑笑,拉着芹若一起出了芹斋,才在湖边分头行去。
因了若家公子招亲的“盛事”,许多生面孔陆陆续续地出现在了云关街头。
此时云关城最豪华的酒楼包间里,临水的小阁中只摆着一张小几、一张金藤软塌,铺着雪羊羔的褥子,木樨线香在炉子里袅袅婷婷地燃着。
“纨绔子弟”江山就那么静静地倚在那里,品着云关城最出名的雪水云绿新茶,顺手拈起一块细沙青团,听他的随从向他细细报告着:
“北静王带着他妹妹瑛珠郡主来的,不过因为不惯走水路,耽搁了几天,眼前才走到东图地界,大约四天后能到云关;西宁王的女儿昭熙郡主倒是十分霸气,自己带着数百勇士就来了,据说一路上锄强扶弱,半点都不安分,现下已经走到了三吴,也晕船晕得厉害,似乎还因水土不服病了,延误在那里。
江山听了,笑道:“这个昭熙啊,贵为郡主,却从小一身匪气,这么大了还是没改半点。其他人呢?”
那随从见江山笑了,心下轻松不少,又回到:“其他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也来了不少。听过的、没听过的,一夜之间都冒出来了。飞扬山庄和丰澧魔家也都来人了,飞扬山庄的二庄主腾风早在我们之前就已经到云关了,他的一众随从您也已经见过。魔家的人却甚是神秘,至今没见着,不过料想也差不多到了。若家公子真是鲜美肥肉一般,一句招亲就引来了那么多眼馋的‘世家’。说到底,这若家不过是酸腐文人一堆,怎么就这么吃香起来。”
江山摇摇头,笑说:“你只知道那些攻城掠地的武将们是国家栋梁,却不知道真正平天下、定国策的,就是那些酸腐文人。你看他们平时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杀只鸡都会手抖;你却看不见他们谋权善利的时候,满手血腥都不怕。所以文人们呐,才是最可怕的东西——你看他们是羔羊,其实他们比野狼都凶狠。他们一张嘴,就可以颠倒黑白;他们振臂一呼,就会有计数百万、不明真相的人甘为走马。这就是摇笔者为喉舌的力量。”
随从听了,深以为然,道:“难怪王爷坚持要主人你来云关走一趟。”
江山掰着扇褶子,目光投向了湖岸远处:“皇图霸业,终非我所愿。这个浮夸**的朝代,该由有能、有德的人来改写。但是这个人,无论如何不会是父王。比起那些风华正盛的青年俊杰来,他已是强弩之末罢了。我来这一趟,无非是为了全那一点单薄的父子情分罢了。”
那随从听了,也唏嘘起来。江山又道:“你不必想着安慰我。命里生来,如此而已。人这一辈子,为情分所累的事情太多了。我也算不得可怜人。毕竟到头来,荣华富贵还是给我享受了。我也不吃亏。你去吧。”
随从便深深作了一揖,退出门外。
于是江山慢慢地起了身,活动活动筋骨,又似自言自语地说:“该是去找点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