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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
月影阑珊,清冷月色朦胧隐约,将摇摆的松枝笼上一层薄纱。
呜呼哀咽的风从半空中吹拂而下,和岸边的枯草发出“莎莎”的声响,又再次向上飞起。
冷风回旋,穿透衣衫,寒意如刀森寒入骨。
鱼轻舟咬着牙,身体却不停发抖。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黑发散乱,一身白衣亦是破破烂烂,干涸队伍血污绣成衣服上的鲜艳“梅花”。
此时此刻的他已无往日的意气风发,也许是想到了此处,他嘴角微动扯起一抹苦笑,心底涌起一股酸涩在翻滚、不平。
一如夜空中暗淡失色的寂寥寒星。
举目四望,惨淡的月光下,杂草丛生,荒凉干涸。
一股悲凉的情感直涌上心头,只叫人想要大喊,想要发泄一番。
鱼轻舟一时失神。孤零零的身影在这天地间如此渺小。
“踏踏、踏踏”
凌乱又急切队伍脚步声由远及近。身着青衣的江湖帮子弟团团将鱼轻舟为住。
青色的衣袖散乱,神色疲惫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一股发狂的兽意。
野兽般的追杀与围堵,让人身心俱疲。一切人的情感渐渐消失,变为嗜血的杀意。
手中的长刀如同野兽凌厉森寒的牙齿,在黑风中“铮铮”作响。
此时从人群后方走出一个男子,狭长的刀疤像一张裂开的嘴,似在嘲笑着困在网里的游鱼。
鱼轻舟昂首挺立,大声说道:“穆啸杰,穆堂主。如此紧追不舍,你当真舍不得鱼轻舟啊!”
穆啸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鱼轻舟几眼,同时发出“嗞嗞”的声音。似在嘲讽鱼轻舟此时的不看。
“这还是鱼龙舞风的鱼轻舟么?倒是与路边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他瞪大眼睛发出“咦”的一声,突然张嘴吐出一口浓痰,一块污渍就这样的留在了鱼轻舟的衣襟上。
“这样便分毫不差了。”
鱼轻舟脸色惨白,指节紧紧攥住手中长剑,因用力而发白。强忍着一股怒火,在心底焚烧。
也许它释放出来,将焚尽无尽的夜色。
穆啸杰强忍住笑意,得意的说道:“鱼轻舟你已成了青湖帮的首杀之人,这诺大的恶龙岛你如何逃得掉?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何须多言!鱼轻舟七尺男儿,手中握剑便只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话音落,鱼轻舟缓缓抽剑,一道柔和的光芒自剑身流淌,像是自天空裁下一段月光,皎皎又柔和,这一刻仿佛天上的星辰都亮了几分。
“瑶光剑!”
穆啸杰大喝一声,同时双掌运气,竟有微弱气流飞旋。
“我便会一会你的剑法。”
鱼轻舟身影一动,剑人一体,只见空中一道流光闪过,与穆啸杰两只手掌相对,不料剑尖竟被一股气流震开,此时另一只手掌已到鱼轻舟身前。
鱼轻舟脚步一点,翻身跃起。衣襟翻飞舞动,无不潇洒。他自半空中一剑劈下,穆啸杰双掌托起,一股回旋气流抵住剑尖,鱼轻舟暗自发力,仍是难尽分毫。
见寸功未力,鱼轻舟便收剑回退
几步,仍是警惕的看着穆啸杰。
心中却讶异不已,“拓云手”乃青湖帮中上乘武学,应是面软悠长,后劲不绝才是,也因此方能停云拓浪。可穆啸杰使出怎会如此刚猛,难道这不是拓云手?
以是看出鱼轻舟心中疑问,或是存心想卖弄一番。穆啸杰说道:“我这一式‘回流掌’可还能入了眼?”
鱼轻舟回道:“想不到你竟能以‘拓云手’为基,以绵软气劲成就刚猛回流。”
“哼,我十余年苦心钻研,费尽心血终于另辟蹊径。其中心力之竭岂是你这小辈可以领略一二的。”
鱼轻舟默然不语,回想自己十余年苦修武功,却仍是过娇自满,武学渊薮当真深不见底。
“如若不能自创一套自己的武学,又怎可妄称高手,你说是吧,鱼堂主?”
鱼轻舟持剑而立,身姿挺拔,不动如月下寒松。
“这些废话又何必多说!生死剑下决!”
“好!我便成全你。”
穆啸杰挥手示意,青湖帮众人立时退后,为两人留出空间。
鱼轻舟轻轻拂过瑶光剑身,长剑发出一声轻吟。他出手便是从记事起便一直练习的剑法。
冷月疏星下,剑光如浪,层层叠叠,划开一道道白芒。人影如浪花翻涌,一时间人影与剑影重叠难分。
另一面,穆啸杰心思落地。双手翻飞不定,一一将浪花阻隔。
果不其然,鱼轻舟所使正是青湖帮剑法精粹三十一路“云海游”。
此时鱼轻舟使出此剑法,一如碧波万顷的大海上骤起风雨雷霆,又如孽龙翻身卷起浪花千丈。
然而招是奇招,剑是好剑,人亦是剑与法融会贯通。无奈对上这“不是外人”的人,剑法便如白纸摊开一般,毫无秘密可言。
再者,穆啸杰左使“回流掌”,右运“拓云手”,刚柔并济防守的密不透风。
战况一时焦灼。
鱼轻舟心知久战不利,剑式一转海面再次回归平静,如同暴雨初歇。攻势稍顿,随即一剑激射而出,直取一点,正是“凭鱼跃”。
穆啸杰双掌合璧,手中一团流动气流,与剑尖对撞在一起,互相撕扯拉锯。
穆啸杰双掌不断游移,气旋越聚越大,鱼轻舟欲收剑而退,然而一股撕扯拉力紧紧吸住瑶光,此时已然退不得。
穆啸杰大喝一声,其手掌气旋如浪推送而出。鱼轻舟只一股海浪般的气劲轰击在胸口,他连退几步,胸口一闷,一口血涌上喉咙,他强忍住将血吞了回去。
鱼轻舟伸手抹去嘴角血迹,脸泛异样的潮红,身体亦摇晃了两下。
穆啸杰岂可错过如此良机?
他飞身跃起,运起全身功力,再送一掌。
势要将鱼轻舟毙于掌下。
鱼轻舟双眼半阖,在整时已是精光乍现,低声道:“来的好!”
他再次起剑,剑随身体舞动,人剑一体,杀机四溢。其所用剑法杂乱无章却又散而不乱,已非先前所用“云海游”。
“这……这……”
穆啸杰大惊失色,连忙转攻为守,但刚柔气流无法尽护全身要害。鱼轻舟人随风传,剑随人转,似秋风卷起落叶,一剑快过一剑,如同一阵剑刃旋风,凄凄衰草被剑刃折断迎风飞舞,一道道凌厉队伍剑光,划过穆啸杰的皮肉,痛亦难掩他此时的惊愕。
鱼轻舟剑似狂草行书,肆意泼洒。一道剑光便带起一道鲜血,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
风停的一刻,剑亦停止。
鱼轻舟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汗湿了衣襟,自耳鬓滴落。
身后的穆啸杰仍然站立着,却是一动不动。鲜红的血液汩汩涌出,他身上有无数到伤口,此时已变成一个血人。
忽然长风呜咽,如泣如诉。
穆啸杰带着些许的不甘与惊愕,直直的倒在了血泊中。
风扬起淡淡灰尘。
“啊!他……他杀了……杀了穆堂主。”
恐惧吞噬了青湖帮众人,此时此刻他们握刀的手不停颤抖。
“那……那是什么剑法?”
无边无际的冷意包裹着每一个人,他们只觉得喉咙干涩。
“杀……快杀了他!”
一个人叫喊到,恐惧击垮了他。剩下的人看了几眼虚弱的鱼轻舟,一扑而上。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心内的恐惧,那就是杀了他!
杀了这个人,一切都会变好的。
鱼轻舟脸色苍白,一夜奔逃与激战让他身心俱疲。不顾内伤全力施展“狂草行”让他伤上加伤,如今已到强弩之末。
只是他不允许自己倒下,心中只剩一个想法,战至最后一滴血流尽。
月光如霜,平添了几分凄美,而手中长剑仍是亮如白雪。
这,仿佛就是心中未灭的一抹亮光。
“啊,你……”
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微微转过的头,睁大的双眼。鲜血洒下,人缓缓坠倒。
“你……为什么?”
鱼轻舟四周登时乱做一团。
一人说道:“堂主快走,三里外山坳,备有小舟。”
鱼轻舟心中一时酸涩,这是“飞星堂”的弟子。
想不到此时此刻,还有人不曾背弃他。
“你们……”
那人又砍翻一个同门。
“快走!追兵很快就到。”
鱼轻舟拖着沉重的脚步,一头钻进高高的灌木之中。
来不及多说一言,亦不必多说,天涯路远,只道一声:
“保重。”
……
一个人拖着发僵的双腿,默默向前走着。
夜沉的似水。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被黑暗所吞没。
又走了一会儿,可见一座山谷间有一条娟娟细流。这是“清河”,一条来往恶龙岛与湖州的水道。
一叶孤舟停靠在岸边,是这无边夜色里唯一的倚靠。
鱼轻舟跳上小舟,里面留有一个包裹与几十两纹银,还有几坛烧酒。
鱼轻舟抓起酒坛,愣愣出神,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鲜活了几分。
未几,轻舟荡水,缓缓行进。
鱼轻舟依在小舟中,随波逐流。青湖帮,恶龙岛这一切仿佛都与他不相干了。
一时间不只是该哭还该笑。他抓起酒坛,去除封口,送到嘴边灌了下去。
甘醇、浓厚。
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一口气全吞入腹中,却觉得内心空空荡荡。他又抓起一坛,仰头饮下。
月下孤舟,一人散发饮酒,如痴如狂。
只道他累了,倦了。
就仰躺在小舟上,摇啊摇,摇啊摇。
这是两岸河道渐宽,星呀、月呀,不知什么时候又都露出了头。
此时有月、有星,还有他鱼轻舟。十余年前,他是襁褓中的婴儿在溪流漂流,杜怀天碰巧救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