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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天气无愧于秋高气爽,阳光缓缓的加热窗棂,楼群间的薄雾,在柔光里飘渺弥散。推开窗,秋风冻肤,不时生刮着面颊。
从今天开始,急诊外科终于多了一个人。但领导顾虑到每周工作时间不得低于40小时,便应群众多年来要求,为外科安排出了一个“副班”。
所谓“副班”,便是负责帮忙,比如缝合、会诊之类;而主班,则继续各种抢救、各种忙。
虽然,没能如愿多休一天,但毕竟工作强度降下了许多,所以,大家还是比较开心的。至少,“阿Q”也是这么想的。(出自鲁迅【阿Q正传】)
“身边这位美女,便是咱们护理部新任命的急诊科护士长——赵可心,大家欢迎。”急诊科主任张家和介绍完马建勋后,郑重宣布今天最大的新闻。
“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大家可以支持我的工作,共同努力,让急诊成为全院最棒的科室。”赵可心和善的看过每一个人,扫过我时,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可以喊我Yoyo,因为我的朋友都是这么叫的。”赵可心很会拉近彼此的距离,大概这便是她的独特魅力。
“可人如玉意相守,心心相印情相依。可心,好名字。”马建勋赏诗悦目的看向yoyo。
Yoyo颇有些意外,马建勋竟能用自己的名字出口成诗。
“马医生博学多才,一出口便不同凡响。”
“过奖,是护士长你的名字好。”马建勋讨好道。
看到yoyo称赞马建勋,我的心感觉像是有人在湍流里投入一块儿巨石,激起了千层浪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Yoyo,好名字。”我心念一动,脱口而出,似要和对方比试一番。
Yoyo美目流转,嘴角含笑道:“孙医生不愧是才子,一语道出名字的来历。”
“惭愧,已多年未碰【诗经】,大致也就记得这么几句。”
“咳咳,咱们先忙工作,相信彼此很快就熟悉了。跟我走,我带你转转。”张家和主任眼看气氛有些不对,忙带着yoyo熟悉环境去了。
我并非是要跟马建勋争个高下,可不知为何,当我再次看到yoyo后,竟然有些情不自禁,觉得yoyo的笑只能属于我。
今天是我主班,马建勋初来急诊,暂时先上副班。
由于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学校门前被汽车围堵得水泄不通。警察在附近的路口指挥交通,行人和电动车如泥鳅般穿梭其中,稍有不慎,便会出现碰撞事故。不过,索性车速不快,均无大碍。
尽管,我对马建勋很有些不爽,可不得不说,在学习新知识方面,他确有过人之处。不一会儿,便将急诊系统应用熟练。
在我看病的时候,护士们已将我和马医生为了新护士长斗诗一事,在急诊群里大肆渲染,甚至还图文并茂的加以解说。而作为当事人的我们仨,却毫无知情。(相信,在短时间内没人会加我们入群。)
急诊科,流传着许多“魔咒”,其中一个至今无人打破。那便是不要跟新人搭班,因为新人总会被“欺生”。
在看了数个因急着返校,被轻微碰撞的患者后,接连又来了几名开放伤的。而内科更是哮喘、胸痛不断,赵欣忙得连喝水都顾不上。当然也不敢喝,因为喝水就意味着排水。
“大夫,儿科让我来您这里。”一个青年父亲带着四岁的孩子,因左侧腹痛来院,急诊儿科看过后,请外科会诊。
“目前的检查,并未发现有明显的病变,体征也不典型。而小孩除了哭,根本无法交流。”相信不仅马建勋,对于擅长治疗腹痛的普外科医生来说,患者的左侧腹痛往往会导致医生的头痛。
“孩子只是单纯的腹痛,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马建勋很自信,“疼的话,可以用些止痛药,说不准是最近天气变化,受凉造成的肠痉挛。”
“哦,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妈偷偷给孩子买饮料喝呢,估计是饮料太凉,或者是不卫生。”
“嗯,那就是了。小孩子是不能喝太多饮料的。”马建勋很满意自己的解释。
“呜,呜。爸爸,我疼。”
“疼?活该,跟你说没有,不能喝饮料,让你嘴馋,活该。”年轻父亲训斥道。
经父亲一骂,孩子哭得更厉害了,继而牵连得腹痛也随之加剧。
“呕——”孩子哭着哭着,忽然吐了一大口,差点渐到了马建勋身上。
“嘿,看着点。”
“对不起医生,没事吧。”年轻父亲连忙道歉。
此时的我,刚处理完一个打架受伤的患者。听到旁边诊室的嘈杂,便好奇的过来看看。
“走,跟我回家,看你以后还敢喝饮料不?”年轻父亲为儿子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先等等。”看到孩子腹痛兼呕吐,我有些不放心。“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
年轻父亲奇怪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马医生,“行。”年轻父亲收起了疑问,解开腰带。
“不是脱你的,是脱孩子的。”我被父亲的理解能力蠢哭了。
“哦。”有时候,不光是跟孩子沟通困难,跟大人也会出现沟通障碍。
“哇,这儿咋肿了?”年轻父亲看到儿子左侧阴的囊比对侧大了许多,吓了一跳。
“快躺平,不是你。”我生怕父亲再闹出自己躺平的趣事来。
“这叫腹股沟疝,是因为孩子睾的丸从腹腔降入阴的囊时,留下的通道未闭严,肠子便会挤进去,造成腹痛。”我将阴的囊里肠管还纳入腹后,孩子的腹痛也随之缓解。
“谢谢医生,幸亏遇到您,不然就麻烦大了。”家属紧紧握住我的手,感激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睛里充满了尊敬与崇拜。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微笑着享受这种被人感谢的时刻,就好像被和煦的阳光抚照。那种身为医生的自豪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也许,这便是我当初选择做医生的原因之一。
“我建议您尽快到小儿外科联系手术,不然下次复位不及时,就很可能造成肠坏死。”马建勋知道自己漏诊了一个严重的病例,连忙补救。
“谢谢两位医生,谢谢。我明天就去。”年轻父亲再三感谢。
“让神外的看普外的病,就是瞎扯淡。”送走了患者,马建勋小声抱怨道。
“是啊,尤其是小儿腹痛。”我附和着笑道。
原本,我想说:疾病跟科室无关,腹部查体一定要充分显露腹股沟。这是任何医生都应该知道的常识。
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其实,不用我多说,相信下一次,他肯定会吸取教训的。
在某些情况下,只要是人,就会犯错。厨师会把酱油当成醋,司机会把油门当成刹车,警察可以错抓好人,医生也会把某种疾病看成另一种。但有些错误可以弥补,有些则不行。
医生,恰是这种不能翻悔的职业。疾病一旦误诊,若不及时补救,很容易造成患者和家人的痛苦。难怪有人说,医生是握着屠刀的天使,唱着圣歌,却和魔鬼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