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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夏雨夜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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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小菲对偶遇雨潇并没感到意外,叫的一声“啊”也只是受惊而已。此时她沮丧着脸,心情欠佳。雨潇同样心情也欠佳,郁闷茫然得很。两人驻足面面相觑,不知要如何跨出下一步。时间仿佛被裁判故意出了一张红牌而突然暂停了。
  雨潇最讨厌这种尴尬的时候,但没办法,既然是自己主动叫的,就该主动解围尴尬的氛围。主动的一方往往要承受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
  雨潇在校三年都很少与女生讲话,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可以轻松可聊的话题。唯一想到的是一个模糊的例子:英国的伦敦人好像在聊天的开头前喜欢说一句“今天天气不错”,此话过后,人人有话可讲,有屁可放,作为与异性搭讪的借口再好不过了。
  雨潇急于解围,顾不了太多,直接对小菲说:“今天天气不错。”
  小菲呆呆地盯着雨潇应道:“还行。”
  一看有话可聊,雨潇继续说:“你怎么在这里?”
  小菲说:“考试结束,出来散散心。”
  “好巧,我也出来散散心。”
  “哦,这样子。”
  雨潇看着小菲的脸已猜到她考得并不理想,但仍关切地问道:“考得怎么样?”
  小菲说:“差。”
  雨潇问:“有多差?”
  小菲说:“很差。”
  雨潇问:“为什么这么说?”
  小菲说:“感觉。”
  雨潇问:“你的感觉准吗?”
  小菲低下头说:“不知道。”说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与此同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极细极细的那种。看样子今天老天还是没下够雨,准备在入睡前再发泄一通。
  两人似乎都感觉到了,在同一时间脱口而出:“下雨了。”话落,雨潇小声地笑了,几秒后小菲也笑了,但她是蒙娜丽莎似的微笑。
  一场无声的细雨就这样穿过了他们之间的尴尬之纸。雨潇由衷感慨,人类的智慧到底比不过大自然的智慧啊。
  雨潇见小菲笑了,趁机再与她说话:“原来你也感觉到下雨啦。”
  小菲说:“嗯,感觉到了。”
  雨潇说:“其实你的感觉挺准的。”说完意识到自己口误了,不由地紧张起来。
  小菲并没意识到,说:“你的感觉也挺准的。”
  雨潇虚惊一场,说:“因为我喜欢雨,下雨天都不带伞,对雨很敏感,自然感觉得到。你看,我的名字中就含有个‘雨’字。”
  圆满地解释完,小菲却说:“我不喜欢雨。”
  雨潇听了额头冒起冷汗,不知她的话在说哪层意思,是不喜欢下雨的雨,还是不喜欢自己名字里的雨呢?不喜欢下雨还好,若不喜欢自己,认为自己厌烦,那就太没面子了。雨潇暗暗自责,事实上,是他顾虑多了,其实小菲说的是不喜欢下雨的雨。
  胡小菲在小学三年级就承受了无比巨大的苦痛。一个下暴雨的黄昏,她父亲骑着摩托车来学校门口接她。当幼小的小菲用小手撑着小伞站在校门口看见他父亲时,一辆轿车正巧从她父亲的右侧飞速驶来,“噔”的一声,直接将小菲的父亲撞到十米开外,撞完,这车又飞快倒车,逃逸了。他父亲当时只穿了件雨衣,没有戴头盔,身体落下时,头部猛烈撞到学校外围的花坛边缘的瓷砖上,当场流血过多死亡。
  小菲看见这惊人的一幕扔下伞,哭着跑到她父亲身边,不停地喊爸爸,在场很多来接孩子的父母都落了泪,有的打了120,有的报了警,有的母亲走到小菲身边,蹲下来,抱住她,含着泪安慰道:“不要怕,孩子,叔叔阿姨都在这里,你爸爸会没事的,放心,不要怕。”
  胡小菲的母亲得知此事后,大病一场,一年后才缓过来。对小菲来说,她失去了父亲,从此没有了父爱。但她是一个内心坚强的女孩。她逐渐接受了事实,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面对新的生活。小菲也特别懂事,经常帮母亲干家务。于是她的性格慢慢开朗了,擅长与他人交流,且为人友善,乐于助人,富有同情心。
  而那辆逃逸的黑色轿车至今为止都下落不明。也许是因为这车无牌照驾驶,也许是因为学校周围未安装监控摄像头,也许这又是因为警察破案能力有限。
  小菲每次碰到下雨,心仍有余悸,但这余悸很轻微。她努力不去想六年多之前那个下雨流血的画面。在感性的诗人眼里,雨是有跳跃的生命的,但在胡小菲眼里雨是有痛苦的回忆的。所以她不喜欢雨,六年多来,一直如此。
  当然,陈雨潇并不知道她悲伤的过去,倘若知道,他恨不得宰了那条呼风唤雨的老龙王,恨不得去掉名字里的雨字,胡小菲是个好女孩,她不该承受雨所带来的伤害。
  雨潇犹豫地问道:“你是不喜欢下雨吗?”
  小菲小声说:“是的,不喜欢。”
  雨潇呼了一口气,问:“为什么?”
  胡小菲顿了顿说:“没为什么。”随后不再看雨潇的脸,转而看了看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忧郁瞬间弥漫了她素净的脸庞。
  在这时,夜空中的细雨不再细了,反而变粗了,越来越粗。粗雨在昏黄的路灯下随夜风舞动着落到桥上,也可明显感觉到落在手臂上时微微的疼痛感。
  粗雨也大肆落到了胡小菲的长发上,雨潇大声喊道:“下暴雨啦!”向前跑到了桥的尽头的旁边的公园里的一个亭子里。
  这是一个简陋的亭子,但还好有个顶可以避避雨,四面空无座位,只能站着。雨潇用手理了理淋湿的卷发,似乎有点理直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一看,背后空无一人,胡小菲不在,她还在桥上望着水面发呆。
  雨潇喊道:“笨蛋啊,下大雨也不知道躲一躲。”然后跑到桥上,想把小菲拉到亭子里。一开始她还不情愿,叫他不要管,但雨潇还是凭男人的力气拉着她跑到亭子里。雨潇没有直接拉她的手,只拉了她的胳臂,她今天穿了件黑色长袖,也方便拉。
  小菲被拉到亭子时湿得很厉害,雨潇浑身也湿了。这夏天的夜晚还是有点凉,全身湿透很容易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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