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赫离，你可以出院了。”
　　刚打完早上的针，杨医生就进来告诉了吴赫离这个让他振奋的消息，这应该是他住院以来听过的最美妙的一句话了。
　　一旁的张苏帘看着杨医生，眼神中充满不可思议，她是多羡慕吴赫离啊，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的妈妈来接我了是么？”吴赫离问道。
　　“不，没有，我和她通过话了，她有些忙，不能来接你，你就自己回去吧，出院手续我已经替你办好了。”杨医生说完就出去了。
　　吴赫离是有些疑惑的，家属不来怎么会允许精神科病人独自出院呢？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虽然只在这里待了不到一个月，他已经是非常烦了，巴不得早点出去。
　　临到中午，吴赫离吃着中午饭，他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吃完饭就要出院了。
　　“走了以后准备去干什么？”张苏帘看着狼吞虎咽的吴赫离，问道。
　　“上学啊，我本来是刚上高一，没几天就来到这个地方，我在这待的时间比我上高一的时间都长。”吴赫离是非常想回到学校的，自己当初在学校请假理由就是生病，没有说是有精神病，所以回去以后不会有什么事，但后来吴赫离才明白此时此刻他想得太简单了。
　　张苏帘没有再说什么，她也想继续上学，但是可能以后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吃完了饭，董姨进来收拾食盒。
　　“要出院了，多保重自己，别让你妈妈担心，对了，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丢的东西我会替你留意的，找到的话会通知你。”董姨嘱咐道。
　　“好，谢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我该走了。”吴赫离背上了昨天董姨给他的小包，说是董姨她儿子以前上学用的，现在也用不着了。
　　张苏帘送到电梯口，她多么想钻进电梯离开这个地方啊。
　　吴赫离的家中，他的母亲正在来回踱步，心情十分烦躁。
　　“铛铛铛——铛”，是暗号，吴母心里一惊，忘了告诉他今天不要来了。
　　门打开了，仍然是那个小窄脸的男人，一下子冲了进来，关上了门。
　　“我今天来晚了吧，不好意思。”男人猥琐地说道。
　　“不……其实，你以后可能……不能过来了。”吴母有些歉意。
　　“为什么啊？”
　　“因为……前几天那个地方给我打电话说没钱了，需要给续费，我能拿出来一些，但是，费用实在太高了，我不可能一直把他放在那儿……”吴母说道，她把儿子送到那种地方只是为了和面前的这个男人更方便，但是费用实在不是她承担得起的。
　　“又是因为那小子，她又不是你亲儿子…唔，我有办法，我现在就带你走，咱们远走高飞。”说着，窄脸男就抓起吴母的手腕要往外走，后者挣扎着，她现在犹豫不决，她爱这个男人，想和他走，但是又觉得对不起吴赫离父子。
　　“咔咔。”钥匙开门的声音如惊雷般传入吴母二人耳中，门被打开了，吴赫离背着包，脸上原有的欣喜变成了惊诧。
　　窄脸男愣住了，吴母反应快，说道：“我说了不去参加你弟弟的婚礼了，你不要再说了。”
　　“哦，那好吧。”窄脸男松开吴母的手腕，挠了挠头。
　　“这是王叔叔，我高中同学，他弟弟今天结婚，太好客了，非要请我过去。”吴母解释道。
　　吴赫离只是哦了一声，现在都快五点了，这时间办婚礼的怕是二婚吧。
　　窄脸男灰溜溜地走了。
　　海垒山第六人民医院精神科，杨医生照例查房，查到602的时候发现张苏帘闷闷不乐，就好意去劝一下，就在这个时候，604又传出了尖叫声，他立马过去。
　　孙护士捂着右手，一脸痛苦之色，而病床上的刘山兴则一脸兴奋，他被拘束带绑着，是刚才孙护士给他喂饭的时候趁机咬住了她的手。
　　董姨和张护士也过来了，把孙护士搀出去进行消毒处理。
　　604病房里，两道凶狠的目光对视着，那个晚上，整个精神科传遍了刘山兴的惨叫声，就像地狱的恶鬼接受火刑。
　　次日，海垒山第三中学篮球场，吴赫离穿着一身篮球服走了过来，这是他第回学校以后第一次打篮球，多少有些兴奋，随便找了个地方几个人一块玩。
　　在一次持球突破中，吴赫离撞倒了对方防守队员。
　　“你干什么？”对方另一名队员不由分说直接用劲推了吴赫离，后者退了好几步，趁他没有站稳，又上前一拳打在了吴赫离的腹部。
　　“你怎么打人啊！”吴赫离忍着疼痛，喊道，他这边的队友无动于衷，对面的人，还有几个围观的，直接上来连推带打。
　　“别打了，你们不知道他是精神病？他杀人可是不犯法的！”不知道外围谁说了一句，吴赫离当时火就上来了。
　　“你说谁精神病！”吴赫离用力推着周围的人，可也无济于事。
　　“呸，有人生没人养的精神病！”周围的人不打了，向吴赫离脸上吐口水。
　　“别打了，教导主任来了！”外面又有人喊了一句，学生们都吓坏了，聚众斗殴在怎么着也是记个大过啊，弄不好还要开除，都害怕了，各自散去。
　　只有吴赫离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他不怪那些人打他，球场上控制不住自己没什么，他就是想不明白，他进精神病院的事情只有他和他母亲还有医院的人知道，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吴赫离的面前多了两条腿，抬头一看，是一个长得不高，戴着圆框眼镜的男生，他是吴赫离的发小，名叫戴宋，学习在学校名列前茅，但是性格比较孤僻，时常受人欺负。
　　“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戴宋伸出一只手拉吴赫离起来，拿出纸巾给他让他擦脸，而后者打了一下戴宋拿着纸巾的手，起身走了。
　　放学回到家的吴赫离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悄悄地哭了一会儿。
　　“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我是精神病，他们就害怕我吗？”
　　“你会不会怕我啊，嗯，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你先走吧，我妈一会儿该回来了。”吴赫离又是对着面前的空气自言自语，他忽然想起狗还没有喂，到厨房拿了些剩饭放进盆里出了家门。
　　他脑子里全都是那些人丑恶的嘴脸，对他的歧视，现在他似乎感受到了历史老师讲的种族歧视有多么可怕，他似乎能感受到美国黑人曾受过的不公正待遇。
　　吴赫离偷偷养了一条狗，因为妈妈不让养，他就把狗放在了以前老张家的房子里，那房子据说闹过鬼，张老头有四个儿子，一夜之间死了仨，村里人都说是鬼灵作怪，他仅剩的那个儿子就带他去了县里借钱买了个特别小的房子，现在这事都过去十年了，出事的时候吴赫离才五岁，他都不记得那张老头长什么样子，别人都不敢进这个房子，但是吴赫离不怕。
　　他伤心的时候，能倾诉的人，除了“她”，也就剩那条狗了。
　　眼前出现了一棵大槐树，树底下有两间瓦房，瓦都掉了一半多了，门半掩着，吴赫离推门，同时叫着狗的名字：“毛毛。”
　　然而没有回应，正常情况下，毛毛是会在某个角落扑过来摇尾巴的，今天是不是藏的太荫蔽了？
　　吴赫离在倒坐房里找了找，没有，进了院子，一股血腥味钻进他的鼻腔。
　　在院中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滩血，而那血的源头，躺着一条吐着舌头毫无生命迹象的狗，腹部有明显的创伤口。
　　“是谁！”吴赫离重重摔下盛放狗粮的盆，气得发抖。
　　在正房走出来一个男子，一身洗的掉色的运动套装，面色凝重，吴赫离对这个人的脸再熟悉不过了，那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面庞。
　　“刘山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