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黑将军，你这是怎么了，腿咋一直抖呢”
　　马鸿旭带着手下的士兵们在城中跑跑步，强健一下身体，中途碰到了正返回营房的黑凡
　　黑凡一边走着路，腿一直忍不住地颤动着，就跟筛糠了一样，见马鸿旭这样问他，不知怎么回答，“我，那个，没什么”
　　马鸿旭两手往腰上一插，“黑将军，你他娘的不会腿软了吧，我在东城门那边儿可听说你们碰到了食人妖，咋地，让那玩意给吓着了不成？”
　　黑凡轻轻“切”了一声，心想，这马鸿旭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也来打一次食人妖，那玩意那么大，你要是一点都不害怕，我名字就倒着写，真是的，跟我这装什么大老爷们
　　马鸿旭从小在东北长大，骨子里就是个混不吝，最看不惯战场上浑身发抖的人，看到黑凡现在的样子，他真是忍不住要以一个军人的身份说道，“你看你这点胆，也不知道你这样咋当上的将军”
　　这句话可触了黑凡的逆鳞，整个人如同被电了一下，眼神都变了，“我能不能当将军，轮不到你来多嘴”
　　“哎呦呵！这有意思了哈”，马鸿旭提高了嗓门，粗狂的声音令黑凡浑身汗毛几乎立了起来，“告诉你小子，一个将军，要的是有胆识有功夫有魄力，我现在看你是胆子和魄力全没有，不知，这功夫又如何呀”
　　说完，闪身到黑凡侧面，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往他胸口上拍了一掌，脚下又顺势一扫，便把他绊了一跟头
　　“啊哈哈哈”，黑将军，原来你不会武功啊”，马鸿旭大笑道，会武功的人都应该能轻松破解刚才那两招的，那是武术中最基本的过招
　　“哎呀将军都不会武功啊”
　　“这也太菜了吧，他连我都不如啊”
　　“就是，这将军当的不行啊”
　　马鸿旭身后的东北军们纷纷议论了起来，而马鸿旭也并没有管他们，他认为一个不称职的将军就应该遭受这种耻笑
　　黑凡双手撑在地上，紧紧握成拳，紧咬着牙，“再来！”，他站了起来，面红耳赤，一丝晶莹的泪在眼角打转
　　马鸿旭挺值了腰杆，冲他勾了勾手指，黑凡一咬牙，挥起拳头就打。马鸿旭一把握住他的拳头，往前一扯，黑凡步子没错开，同时后背挨了人家一个肘击
　　马鸿旭绕到他背后，紧扳着他的胳膊，痛得他动弹不得，没法转身回击，连扭头都会感觉胳膊快要被拧断了一样痛，只好被马鸿旭控制住，低下头悲痛的呼出一口气，屈辱感充斥着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
　　东北军又是发出一片笑声，议论声到了新的高潮，马鸿旭满意地听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是一种强者脸上常常洋溢的笑，那是一种俯视弱者时所带有满足感的笑
　　“够了！”，此刻忽然从半空飞来一个身影，众人抬头一看，是叶晓阳来了，只见叶晓阳落地后转身就是一脚，直接踹开了马鸿旭
　　马鸿旭倒退好几步，一下子扎入东北军中，被前排的几名士兵扶住了
　　“马将军，你实在太过分了”，叶晓阳把披风往后一甩，弯腰扶起了黑凡
　　他没有想到马将军居然会这样对待黑凡，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在此刻他会毫不犹豫地帮黑凡解围
　　马鸿旭懊恼地拍了下大腿，“哼，叶将军，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与这种没本事的人为友”
　　叶晓阳厉声回答道，“住口，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黑凡抬手擦掉了脸颊上不知何时流下的一行泪，没有说任何话，在众目睽睽下转身低着头离开了
　　叶晓阳扭头一看，“诶，等等我”，说完便跟了上去，于是黑凡在前默默低着头走，叶晓阳在后面跟着，知道他现在不愿说话，也便不好多问什么，只是悄不声地跟在后面
　　两人朝一条通往城墙上的石阶走去，这是一条没人走动的石阶，连通的是北城楼，这里是兽人平常根本不会进攻的方向，因此城中兵力并不分布在此，平时没什么人到这来
　　黑凡找到一块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了下来，这里正位于北城楼前面，可俯瞰浩瀚的塞北大漠，心情不好的时候坐在这里多少都会使内心宽敞一些
　　“一个人坐在那想什么呢”，被忽略已久的叶晓阳站在他背后，边赏着大漠风光边问道
　　黑凡长叹一口气，眼神里挂着一丝呆滞，“我这种人还是早些死了算了，留在世上什么用都没有”
　　这两天的事情，让黑凡深深的质疑了自己，在食人妖面前，他吓到腿软，在马鸿旭的挑衅下，他被人给两招制服，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话上不是说天生我才必有用么，他是一点都没感受到
　　叶晓阳往他身边一坐，拍了拍他，“怎么能这么说呢，当时我被食人妖按在地上，若不是你连弩相救，我早就没命了”
　　黑凡冷淡地笑了一句，“呵，恐怕我也只能做这么点事了，不像你，可以在疆场上绽放英姿，赢得万人敬佩”
　　在黑凡的心里，他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件事，每个人的在一出生的时候，他的命运就已经被钉在了板子上，在世间将扮演怎样的角色，也早被老天爷安排好了，如果老天爷让他做一个衬托别人的配角，那他不管怎么折腾，都还是配角
　　当年黑凡在京城说书的时候，他希望他可以凭肚子里的一些墨水来扬威立腕，他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他编的故事肯定是最吸引人的，他别出心裁的表达形式肯定可以赢得不一样的称赞。然而都是扯犊子，他说书说了好几年，桌子前依然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客人在听，而且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听来解闷，如果没碰上也无所谓的样子，没人愿意为了听他说书而专门跑到茶馆喝茶
　　随后他从了军，打拼之下做了将军，却又遭受了一件让他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事情，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任凭岁月的流逝也无法冲刷掉
　　叶晓阳知道这件事情，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起来过，这是他对黑凡的诺言，这件事从来只装在他们两个人心里。黑凡本来练就一身武艺，但是因为身子弱，阻碍了往下的发展，当年辽东之战，大明军队与日寇展开激烈战斗
　　包括黑凡和叶晓阳在内，也带队抵达了抗寇最前沿，贼寇是一伙精通忍术的高手，他们的身影就像鬼，让人捉不到影子，手段残忍至极，武士剑从鞘中一拔一收，便割落一颗表情惊愕的人头
　　当时黑凡带着几个人陷入了忍者布置的包围圈内，几道黑影从土地下面狂飒而起，数不清的飞镖也从两边茂密的杂草地中窜出，在黑凡僵住的眼神中，无数把锋利的朴刀切开那些士兵的脖子，看到那些熟悉面容的头颅在日寇的忍者靴下不停滚动，然后被踢在一边，逐渐叠加挤压成了一座小山
　　虽然头颅已血肉模糊，但黑凡依旧能认出他们谁是谁，记得他们在自己麾下一起南征北战时的豪迈笑容，他的心如刀绞，一滴滴血似乎由内而外渗透着
　　事后在辽东中部的小村落里，东面小木屋住着神志不清的黑凡，门外看守着的手下的将士们着急地走来走去，叶晓阳无力地抱着一棵树，不时地捶打着外表干瘪的树干，脸始终埋进胳膊里，没人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也没人注意到，一滴泪水已滑落到他下巴尖上
　　经过随军太医的多日疗伤，终于给了大家一个准话，而这个焦急半天盼来的结果，却令所有人陷入一阵说不出的惋惜——黑凡武功废了
　　扒开他的衣服，一道道还鲜红着的刀伤深深映在叶晓阳眼里，让他不禁脑补起当时的画面，他紧闭双眼，却好像总能看到一把银晃晃的武士刀在黑凡面如前闪电般地挥舞着，在贼寇阴笑的表情下，一根根筋脉被无情挑断，当援兵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黑凡从此给自己佩戴了个“垃圾”的标签，他对自己不再抱有什么信心，他认了命，他服从了老天爷的安排，准备踏踏实实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将军，整天到晚开始混吃混喝，遇到事情第一反应不再是如何解决，而是怨天尤人，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轻松得很多，而且非常适合他
　　想到这里，黑凡的思绪回到了现在，他坐在塞北城头上，嘴角颤抖着露出一丝笑意，“对啊，我本来就是个弱者，这是老天爷让我扮演的角色，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他心里顿时得到了些宽慰，他忽然觉得刚才马鸿旭侮辱他的事情压根就不应该去在意的，因为他本身就成不了强者，这口气争不到就算了，操心什么。他长舒一口气，正要往后一躺，忽然感到头顶掠过一只鸟，余光一瞥发现还是个白色的
　　不用猜就知道是他的信鸽回来了，“又是你个淘气的家伙，给我过来”，黑凡说完便把食指和中指放在嘴唇上，用力吹了一声明快的口哨
　　白信鸽扑闪着翅膀落在黑凡伸出的手心里，欢快地啄着主人的手掌，歪着小脑袋看着主人，却不见主人像之前接到信的时候那样抚摸它几下
　　黑凡眉头一紧，伸出去想摘下信的手顿时僵在那里，只见这信卷是用红绳子绑在鸽子腿上的
　　飞鸽传书有个讲究，如果信上的内容是类似于道平安的话，就用绿丝绑在鸽子腿上，而如果情况不顺利，或者深陷险境，便以红丝以表警示
　　这下麻烦可大了，这只信鸽是安放在侦察兵小张那边的，为了提防兽人入侵，边关将士们都会轮流派各将军手下的侦察兵到城外不远处的哨站去放哨，这两天正好是他手下的小张当班，难道说小张在哨站发现了什么不妙？